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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渔霸与渔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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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渔霸和渔民

由于早期高温干旱,今年鱼塘产量较以往大减。一进入年末,江北省各地鱼市日益火爆,鱼价一日一涨,较往年高出许多,鱼塘集中的地区甚至出现了鱼贩子拎着现金排长队抢购的现象。

一个新兴的行业--渔霸因此应运而生。

林湾村坐拥千亩鱼塘,历来是香妃湖县城关镇和凤城、凰城两个主城区各大农产品批发市场成鱼的重要来源地之一,林湾村掌门人林家康以及徐跃进等村组干部尤其是五组六组傅主任、李组长两人更是各大鱼贩们和养殖户们眼里的香饽饽。关系好的,只需要介绍安排几个大主顾就基本上可以将你的鱼全部包销了,如果有机关事业单位为干部职工谋福利来村里调鱼,价钱好不说,鱼大鱼小还没有严格标准。关系不好的,只能坐等零星小贩上门来调鱼。寒冬腊月,别人早已卖完了鱼回家喝酒打牌去了,你还得天天守在鱼塘上苦等苦熬,往往越往后鱼价还越低。对鱼贩子,也基本是一样的理。里里外外,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每年春节期间,林湾村千亩鱼塘大约可以供货300万到400万斤四大家养鱼,今年减产,也能出货200万斤左右,越是临近年关,鱼价越是高涨。小寒过后,鱼价创历史新高,草鱼塘口价普遍在一斤4块5左右,活鲫鱼甚至超过6块,至于量少的黄颡鱼、财鱼、大白刁,价格则更高,就连以往一块多钱一斤的白鲢鱼,塘口价也到了3块左右。

如此紧俏的日常生活品,如此巨大的交易量,自然成了大小渔霸们眼中的一块肥肉。但凭着“江北第一村”的金字招牌,不是谁都敢在林湾村轻启战端的。一开始,小渔霸们还只是小打小闹,在林湾村外暗地里做些勒买勒卖的勾当,没人敢堂而皇之的进入林湾村,公开的欺行霸市、强买强卖。

一夜冬雨过后,千亩鱼塘表面上的平静局面被悄然打破。

第二天一早,由一辆桑塔拉打头、两辆万山面包车随后的车队静悄悄开进了林湾村千亩鱼塘,在五组地界停了下来。随着“嘭嘭嘭”几声沉闷的关门声,一高一矮两个黑衣青年率先从桑塔拉轿车里下来,接着从面包车里陆陆续续一下子涌出近二十个青年小伙,全都清一色黑衣黑裤黑帽墨镜,外罩一件黑色的短呢子大衣,像极了这些年港台电影里常有的街头黑帮出现的场景。

就在一众渔民惊诧不已的目光注视下,这帮黑衣青年两两一组,从西到东,从北到南,冷峻着脸一家家鱼塘横蹚过去,不声不响的发给每家每户一份成鱼订购单。然后汇聚成两班人马,分别把守住千亩鱼塘两个进出口通道,禁止任何车辆擅自出入。

渔民们看了看手里的订购单,立马炸了锅似的嚷成一片,乱成一团。订购单上清晰的标明着:自即日起,千亩鱼塘所有成鱼均由“凤城区农产品商贸有限公司”统一收购,所有品种成鱼的塘口价一律低于前一天价格一块钱。

张富贵和大刘也收到了这样一份订购单。大刘一看内容,暴跳如雷,抄起一把抄网就要去和这帮人讲理去,却被张富贵一把拉住。张晓娇急道:“你个瘪脑壳,慌什么呀?你去找谁?这么大的事儿,大家伙不会商量商量么?村里镇里会没人管么?什么都冇搞清楚,你去逞什么能?”

几句话顿时把大刘问的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垂头道:“他麻的,老子们一年忙到头,就指望这几天呢,昂…这帮狗入的倒好,印了一张擦屁股纸就想稳赚1、200万,昂…哪来这么好的事?当钱是风刮来的么?昂…”

张富贵笑道:“小娇说得对,先侦察侦察,看对方什么来头,从哪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农贸公司,村里镇里什么态度,然后再和其他渔民商量商量。”

很快,从几个水产运输户那里得来消息,所谓的“凤城区农产品商贸有限公司”,是一个刚注册成立不久的新企业,公司法人代表叫付献军,24、5岁,原是城关镇一小混混,86年最后一拨“严打”时,大混子大流氓全都被杀的杀、判的判,付献军虽是跟班,但年龄不大、声名不显,只因偷鸡摸狗、调戏女生被判劳教两年,刑满释放回家后,先在城区集贸市场摆了个小摊,后靠欺行霸市慢慢发展壮大,终于在香妃湖县扬名立万、成为一霸,专门活动在城关镇各农产品批发市场和各集贸市场。这些天,付献军见鱼价飞涨,一天一个行情,觉得有利可图,想趁机搞一把大的,便把目光投向了连片集中易于掌控的林湾村千亩鱼塘。

据传,付献军有个特点,他虽然是市场一霸,但却最不喜欢人说他称王称霸,反而十分仰慕有知识的人,立志要当个儒商,所以在和人打交道时,往往喜欢故弄风雅,搞得稂不稂莠不莠的,徒惹人笑。付献军在家为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弟弟在香妃湖城关镇上中学,虽然才十三四岁,但在他哥的言传身教之下,却已是城关镇中学校园一霸。

慌乱过后,众渔民迅速达成一致。经商议,一个村民小组推荐一个代表,再加上一个运输户代表,组成一个七人代表小组,全权负责和“凤城区农产品商贸有限公司”进行交涉。张富贵和林家琪作为一组和运输户代表双双入选。

经过一番紧张而激烈的争吵后,七人小组达成三点共识:1,今天必须将顾主们已付定金的成鱼全部装车启运;2,同意由“凤城区农产品商贸有限公司”统一收购,价格可以适当低于其它地方塘口价,根据市场行情一日一定;3,“凤城区农产品商贸有限公司”只能派少数工作人员参与收购运输,其他无关人员一律不得擅自进场,更不得采取威胁手段强买强卖。

由于大刘几乎为林湾村每家每户都掌过勺、做过酒席,这一年多近两年来,张富贵也和众人渐渐熟识,众人都晓得他军人出身,曾任鲲鹏集团副总经理,身份见识谈吐莫不服众,七人小组遂一致推举张富贵为谈判小组组长。张富贵也没谦让,分别找大刘等几个人叮嘱一番后,率部分代表和付献军见面会商。地点就在大刘鱼塘上的仓库里。

仓库本不大,里面角落还堆着几袋饲料,此刻一下子涌进来上十个成人,顿时显得十分拥挤。所以大多数人都站着,只有张富贵和付献军两位谈判代表坐在中间两张椅子上。

付献军身材不高不胖,脸庞白皙清秀,还戴着副无边眼镜,看上去就像个文弱书生,但一开口说话,满嘴黑黢黢奇形怪状的蛀牙一下子就让他形象尽毁,看上一眼就让人恶心倒胃。

“老张是吧?你们这是几个意思?”付献军将手里的“三条”书面意见摇的哗哗直响,一脸讥笑道:“领袖南巡以来,华夏大地,全党全国都在支持民营经济,支持我们这些待业青年兴业创业,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推三阻四的呢?老张,没学过南方讲话是吧?我们农贸公司主动找上门来,想和你们进行长期合作,态度是非常诚恳的,你这是根本不给我付献军面子呀。”

张富贵心里暗笑,想着看来传言不虚,这付献军还真不会装文雅,没说两句就露了相,呵呵笑道:“付总,既然是合作,那就要按合作的方式来:双方友好协商,达成共识,签订合作意向或合同,然后按意向或合同操作,这才是合作的基本流程。说句真心话,你们不经合作方同意,单方面决定数量、价格,只凭一纸通告,就要求对方无条件执行,这和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好像不是合作应有的方式吧?更何况,现在是有鱼不愁卖,我们林湾村真要想和人合作,有意愿的公司恐怕不止你们一家吧?…”

“费什么话!你他麻还敢跟我哥讲条件?信不信老子让你一条鱼都卖不出去!”张富贵话还没说完,站在付献军身边一个小青年突然狂叫道,声音又尖又细,明显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张富贵厌恶的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了少年两眼,见他稍显稚嫩的脸上一脸戾气,和付献军长得倒有六七分相像,暗暗猜到对方身份,冷冷道:“付总,这是谁家小孩,还未成年吧?谁是他的监护人?他的话能代表你吗?”

付献军一听张富贵三连问,心下明白,这是遇到真正的行家里手了,抬手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道:“他叫付永军,我兄弟。老张,你别管他能不能代表我,你就说你们接不接受我们的合作条件吧?”

付永军?果真是付献军的亲弟弟。张富贵心里掂量着对手的分量,感觉不过尔尔,远在他预期之外,遂站起身:“说句真心话,这样的合作条件和合作伙伴我们不接受。我们的意见已经非常明确,就那三条,同意,我们接着谈,不同意,我们各忙各的。恕不远送。”

“哼哼,你他麻还想走?‘黑衣军’弟兄们,上!”付永军暴跳起来,尖叫道。

听到叫声,几个黑衣青年冲进来,把七人小组团团围在中央,另有上十个黑衣青年“唰”的一声将仓库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一根根短棒从每个人长长的衣袖里露了出来,紧握在手中。

现场气氛陡然变得十分紧张,几个渔民代表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赶紧向张富贵身边挤了过来。

“哦,‘黑衣军’?”张富贵轻呼一声,脸上依然挂满笑容:“付总,你这又是几个意思呢?谈合作不成,就要来硬的了?”随即大声喊道:“大刘,送客喽!”

“轰挞!轰挞!”屋外突然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震得地皮微微抖动。

从张富贵拒绝合作时起,付献军就一直沉默的坐在那儿,还翘起二郎腿,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一副运筹帷幄之中、悠闲自在的模样。几年来,凡是不愿和他“合作”的人,无论是个人还是企业,只要“黑衣军”出动,摆开架势,就没有不乖乖和他签订城下之盟的。可以说,“黑衣军”所到之处,无不披靡。“黑衣军”已成为付献军摧城拔寨、迅速成长壮大的一把尖刀。

此刻听到屋外沉闷的脚步声和嗡嗡杂乱的低吼声,付献军意外的发现,事情的发展好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今儿这个对手,确实很不一般,终于忍耐不住,扔掉刚吸了一半的香烟,站起身,朝外看去,一时脸色微变。

门口,黑压压挤满了一群壮年汉子,个个手拿长棍、铁锹、鱼叉之类的农具,眼里燃着怒火,气势汹汹的盯着黑衣青年们。

付献军眼里两道阴森森的寒光穿过眼镜片,直射向张富贵,脸上却含着微笑,朝张富贵拱了拱手,道:“哟,老张,有心了。都是文明人,生意不成仁义在么,是不是?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生意今儿谈不成,我们明儿再谈,明儿谈不成,后儿还可以接着谈嘛,没必要搞得火星子冒冒甚。‘黑衣军’都是待业青年,时间多的是,呆哪里不是待?呆在自己家里反而让家里人看着难受,不如让他们到野地里撒撒欢。你说是不是?”

说罢,轻蔑的扫视一圈,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一群黑衣青年又“唰”的一声,将短棒收回袖子里,一个个昂首挺胸,蛮横的撞开围在他们身边的渔民,仿佛在羊群里走了一圈的一群狼,排成一排,趾高气扬的向马路走去。

“不要放炮这帮狗入的,他麻的,光天化日之下敢来林家湾抢钱?!”

“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小鳖孙,居然敢来鱼塘上耀武扬威,捶死个逼养的!”

“这帮人不好惹呀。你们没听那个领头的说吗,今儿谈不成,明儿接着来,明儿谈不成,后儿还接着来。这是要天天上门堵路啊!张总、大刘,你们说该啷么办?”

等付献军一行人刚走远,一群渔民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的义愤填膺,有的胆小怯弱,更多的则是选择壁立观望,他们心里想着,一年忙碌,图的不过是钱财,犯不着为了钱拿命去和人拼哦。

张富贵没有多加理会,在人群里找了一会,见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汉子刚在马路上停好嘉陵摩托,急匆匆跑来,举手招呼道:“老马,马南山,过来这边。”

被称为马南山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挤过来,大冷天的,跑的一头汗。

不等张富贵问他,就气喘吁吁道:“我找到我姐了,她说林家康和徐跃进两个到镇里、县里给人拜年去了。”

“马兰花马大姐没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张富贵问。

“没。她说,往年一般也是这时候提前去给领导们拜年,估计要两三天。”马南山忙道,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张富贵点点头,递给马南山一根烟,道:“老马,你靠近些,我给你交代几个重要事情。”

马南山附耳过来,张富贵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马南山嘴里“嗯嗯”应着,频频点头,眉头却越拧越紧。见张富贵说完,赶紧返身,跨上摩托,“突突突”向村里驰去。

张富贵又伸手招来二组王组长的弟弟,问道:“小王,联系上麻所长了吗?”

小王道:“我姐打电话找人联系了,派出所人说,麻所长前天出差了。”

张富贵皱眉道:“这么巧?怎么快过年了还出差?”

小王道:“据说是在峨眉山发现了一个逃犯的踪迹,麻所带人追逃去了。”

“哦,麻烦你跟你姐说,继续给我盯着,一有麻所消息就告诉我。找到那个小警察李启超也行。”张富贵叮嘱小王。然后又将林家琪叫到跟前,简洁明了道:“通知你的人,准备装车启运。今儿这批鱼获必须送出去。”

林家琪担心道:“三哥,这帮寡汉条子,杀冇肉剐冇皮,咱都有家有室有儿有女的,犯不着跟他们硬拼。”

张富贵笑道:“谁说要和他们硬拼了?”

林家琪苦着脸道:“要是他们拦着不让走,砸车打人,该啷么办?”

张富贵笑着安慰道:“别怕,人心齐泰山移,强龙还能压得住地头蛇?”

林家琪身子抖抖索索的,还想说点什么,张富贵笑道:“家琪啊,记住老人家一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快去安排。三哥心里有数,不会让你吃亏的。”

林家琪一脸愁云的转身离去。

安排布置好这些,张富贵召集其他七人小组成员进屋,提出三条意见供他们讨论:1,坚定不移按约定完成今天的销售,取信于顾主,否则,付献军之流垄断千亩鱼塘成鱼销售的消息一旦传开,没人会再来林湾村收购;2,组建巡逻队和护场队,晚间巡查,白天护场,防止对方强买强卖搞破坏;3,向村委会、派出所报案,请求组织保护与支持。

对第一第三条,众人都没什么意见,但对第二条,却争议激烈,认为春节前夕,各家各户事儿多,没法统一集中开展巡逻保安。最终,这一条被修改为晚上各家照顾好各家自己的鱼塘,白天有事集中,无事则各自为政。

正议论着,大刘进来报告,付献军等人并未离去,而是派人紧守在千亩鱼塘出口,并派人逐一通知运输户主尽快离开林湾村,威胁他们,未经准许擅自为渔民们贩运成鱼的,轻则扎胎砸车,重则打人。一部分胆小怕事的车主已经驾车离开。

几个代表一听,顿时骚动起来。

张富贵站起身,斩钉截铁道:“再晚一点,运输户们怕是都要被他们吓跑了。事不宜迟,马上起鱼装车!”

“那,付献军他们要是真扎胎砸车打人呢?”一个代表畏畏缩缩问道。

张富贵凛然回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天下,是我们党的!他麻的,小小几个泼皮,还想变天不成?!说句真心话。谁他麻敢反天,老子今儿就废了他!通知大伙,带上杠子渔网绳子,到时候听我和大刘的号令,见一个,捆一个;见两个,绑一双!走,咱们的援兵也该要到了!”

“张总,我们还有援兵?多少人啊?”

“援兵?哪来的?”

“张总,你是不是把你和瘪脑壳的战友都招来了呀?那特么就没什么可怕的了!难道‘黑衣军’还能比南越鬼子还厉害?呵呵。”

一时间,大家想喝了鹿血一样,群情振奋,战意高昂,围着张富贵问个不停。张富贵笑道:“多说无益,马上就见着了。弟兄们,这都快中午了,赶紧回去通知各组渔民,全力打好今儿这一仗!”

众人一哄而散。

各家的鱼都早已捞起装在鱼筐里或集中喂养在围网里。一听说要起鱼装车,鱼塘上顿时人声鼎沸、汽车轰鸣,各个鱼塘上忙得不亦乐乎。

“凤城区农产品商贸有限公司”没那么多人一个一个鱼塘去盯守,也不敢分散兵力,几个黑衣青年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条长板凳,横在鱼塘主路当中,恭敬的请付献军兄弟俩和一众小头目坐下。眼看着鱼塘上人欢马叫、笑语飞扬,一辆辆满载着活鱼的汽车排成长龙从一条条生产路上鱼贯而出,付献军脸色仿佛夏天里暴雨来临前漫天的乌云,越来越阴沉,几乎能拧出几滴雨水来。

付永军见状,“嗖”的一下站起来,手腕一抖,一把尺长的尖刀握在手中,面部扭曲的尖叫道:“入他麻的,太不把我们放眼里了。哥,我带几个‘黑衣军’,先去扎几个轮胎,看这狗入的们还笑不笑的出来。”

付献军挥挥手,站起身,摘下眼镜,摇了摇脖子。熟悉他的众人一见,知道这是老大每次要动手之前的习惯动作,只听得“刷刷刷”一片声响,一个个黑衣青年将藏在怀里、衣袖里的短棒、短刀、铁棍等亮了出来,呈两排弧形摆开,付献军、付永军兄弟俩站在最前头,面对缓缓驶来的车队,迎风而立。

眼看着双方就要接触,“突突突”,一阵拖拉机、摩托车的轰鸣声突然在黑衣青年们身后响起,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一阵叽叽喳喳呼朋唤友的女人声音。付献军等人大为疑惑的扭头转身,顿时呆若木鸡,心里头跑过千万头野驴。

在马兰花和二组王组长以及四组张组长等人的带领下,全村各组老老少少近百个妇女如同电影散场一样,闹哄哄的跳下五台拖拉机,数十部摩托车、自行车,蜂拥而至,嘻嘻哈哈不由分说的将黑衣青年们队形撕开,拉拉扯扯的,三人一组,五人一伙,把他们逐一分割开来,还剩下二三十个妇女,沿路站成两排,随时补位支援。

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黑衣军”青年们立时一个头三个大,空有一身蛮力,却拿这些手无寸铁的姑婶姨婆们无可奈何,有的甚至举起双手,任对方推搡也不敢还手。在他们的信条中,“盗亦有道”,欺负老弱妇孺,是只有脑残、不孝子和街头小无赖混混们才干的出来的令人不齿的下作行为。

而他们,是名扬香妃湖县、凤城区,最能打恶战胜仗威风赫赫的“黑衣军”!

另一头,在张富贵、大刘的带领下,四五十个青壮男劳力手持各式各样的农具,一个个眼含怒火,面带杀气。大踏步走来。身后,是二十多辆载满鱼获的汽车。

一车少说能装万把斤鱼,二十几车就是二十几万斤,往少了算,一斤平均四块钱,拢共下来,就是八九十万!在付献军兄弟和黑衣青年们眼里,这车上装的,哪里是鱼,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是,这银子眼睁睁就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飞走了!

眼看着林湾村男女两支队伍即将胜利会师,被妇人们围挡在道路两边的“黑衣军”们顿时焦躁起来。

“嗷!”付永军两眼金星闪烁,怒不可遏的狂叫一声,浑身奋力一挣一冲,竟然摆脱了四五个中老年妇女的包围,红着眼珠子,挥舞着手里的尖刀,朝对面走在最前头的张富贵冲去。

两支队伍里不约而同的响起一片惊呼声、尖叫声。有胆小的甚至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不敢看那即将发生的血淋淋场面。

就在付永军冲到仅离张富贵五六米远的时候,也不见张富贵拿出什么东西,只是简单的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一抖一甩,然后便老神在在的垂手而立,鹰视狼顾,紧盯着对面一众黑衣青年一举一动;他旁边的大刘几乎同时启动,粗腰一拧,拎着渔网的两手一甩,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朝付永军笼罩而下。

没人看清楚怎么回事,付永军只来得及短促的“啊”了半声,突然止步,脸上还保持着那副狰狞的模样,眼神却已涣散,手中的尖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双膝一软,朝地上重重跪下,可还未等他摔到,一张巨大的渔网已从天而降。

大刘双手快速的一拉一拖,将蜷成一团的付永军拖到自己跟前,一只手看似随意的在他脖子上摸了一下,整个人便如一坨面团一样,瘫软如泥,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没见刀光起舞,

没有血光飞溅,

没有激烈的打斗,

没有痛苦的嚎叫。

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所有睁开眼睛的人都只看到了张富贵和大刘两个人的两个动作,简单至极。

一甩,

又一甩,

一切便结束了。

“绑起来。”张富贵低喝一声,抬起头,目光漠然的看了付献军一眼,像看一具活着的死尸。

付献军浑身汗毛倒竖,没来由打了一个寒颤,两个瞳孔急剧的缩了又缩,一股被毒蛇盯住的感觉油然而生:对面这个老张危险至极!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这种一招制敌的本事绝不会是普通渔民能够拥有的。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眼光中蕴涵着极为浓烈的杀气!

这特么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尊杀神?

那可是真见过血、杀过人的那种杀气啊!他原只在香妃湖县地下老大身上见到过这种杀气,只是那家伙早已被政府处决了。眼前这老张和地下老大肯定不是同一类人,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华夏军人!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华夏军人!

付献军大觉晦气,来一个小小的林湾村办一件小小的事情,啷么就偏偏遇到这么一个人了呢?他本想将弟弟抢回来,可脚下刚一移动,那尊杀神两手就抄进了裤袋里,两眼戏谑的看着自己。付献军心下凛然,权衡再三,才慢慢缩回一条腿。

七八个青壮跨前几步,双手紧握鱼叉,平举向前,将张富贵、大刘护在身后。

马南山和两个代表闪身而出,一个负责下半身,两个负责上半身,手脚麻利的将人事不省的付永军五花大绑起来。顺手将一团抹布塞进他嘴里。

从妇女们现身,到付永军持刀冲出,再到张富贵大刘出手,付永军被擒,整个过程费时不过一分多钟。黑衣青年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大局已定。

见惯了面对他们的刀棒,懦弱的羔羊们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场面,原以为今儿也会是一场单方面宣示主权的行动,未曾想一脚踢到了铁板上,包括付献军在内,所有黑衣青年一时间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张富贵从容走到付献军面前,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轻声道:“付总,这个人妄图持刀行凶,我暂时留下了。说句真心话。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还要看付总你的意思。”

“把人放了,我们走。”付献军也不婆婆妈妈,直截了当的说道。

张富贵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说句真心话。付总既然是来和我们做生意来了,我们怎么的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才行。这样吧,让你公司的人把手里不该有的东西放下,付总你先带着他们到我们村部坐坐,喝口热水。我们等会接着谈,行不?”

付献军上下两只嘴唇使劲的一翻一抿,咬了咬乌青的牙齿,点头道:“这样安排也好,我希望等会见面时,我兄弟完好无损。否则…”

“没有否则,”张富贵打断他即将要说出口的狠话:“一定毫发无损,完璧归赵。”

傍晚时分,随着最后一车鱼顺利的交付到顾主手中,又冷又渴又饿的付献军付永军兄弟俩才带着垂头丧气一帮人灰溜溜的离开了林湾村。

夜幕降临,林湾村像过节一样喜气洋洋。阖村老少都在眉飞色舞的谈论今儿渔民们、妇女们勇斗渔霸的英勇事迹,张富贵、大刘的“两个甩手”更是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声望如日中天。在这样一种狂热的气氛中,少数人更是放出豪言:只要林家湾老少万众一心,管教大小渔霸们有来无回!

但经过余兰对付献军及其“黑衣军”背景一番添油加醋的夸张介绍后,张晓娇、秋水、林一林几人却忧心忡忡。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事情绝不会就此简单了结。

而比他们更担心和不安的,是张富贵。

事情虽然暂时过去了,但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看不清头绪。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麻平凡突然接警出差;林家康、徐跃进恰巧外出办事;黑衣军从未到过林湾村,却对千亩鱼塘轻车熟路;一二三四四个组长或亲属都露了面,然而离事发地最近的五六组傅、李两个组长却不见踪影。

正常吗?这一切单独看上去都比较正常,但偏偏与事件有关联的几处全都十分正常,反而才不太正常。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么,谁是妖?妖在哪?

不知己,亦不知彼,这才是让张富贵最头疼和担心的。

张富贵和大刘精神高度紧张的关注着,生怕对方孤注一掷,不择手段的采取投毒等鱼死网破的办法搞破坏,甚至对张晓娇、秋水、林一林、石头等妇幼下手,心中丝毫不敢大意。有心想要杜建国在外围帮忙盯一盯,可偏偏林家康不在,村部电话被锁,联系起来十分不便,即便杜建国发现了什么情况,也难以及时报警。

这一点让张富贵和大刘分外头疼,几次感叹,搁部队那会儿,一部电台或步话机,什么事都解决了。或者,想办法弄条狼狗养着当护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一林在一旁听了,默默无言的去了村图书馆,翻出几本电子设备方面的小册子,不管懂不懂,结合初中物理知识,潜心研究了起来,混不理身外事。

可第一天过去,第二天过去,第三天又过去,一连数日,直到小寒过后,学校放寒假了,林家湾和千亩鱼塘依旧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就在大家真的以为平安无事、紧张的神经完全松弛下来的时候,意外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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