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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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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墙壁寸寸裂开,屋顶被巨大的黑色獠牙顶穿。

客栈的一半已然沦为废墟,只有一个巨大的猪头俯瞰整个屋子,猩红的猪眼一动不动。

“娘滴个神诶,你们这是惹了什么怪物。”

褚云澜从倾斜的断裂的屋梁上滚落,整个身体瞬间就被猪爪按进了地里,悄无声息,即使是修士,在发狂的灵兽面前也是如此渺小。

“十娘,十娘,我怕。”

小土豆的身子刚好滚落在断壁边缘,他手脚被缚,眼见得就要步褚云澜的后尘。

“小土豆,别动。”

顾十娘死死盯着那双猪眼,一步一步往小土豆那边挪去。

“别动,千万别动。”

柳老板神色大变,道:“你这贱蹄子是疯了,一个奶娃娃死就死了,你到处折腾,等这头猪发作咱们都得死!”

“闭嘴!”

顾十娘呵斥一声,这头猪只看行动不听声,只要她慢慢挪动,倒是不会被发现。

“小土豆坚持一下。”

小土豆“嗯”了一声,泪眼汪汪,他的小身子被一根断了一半的红柱子拦住,那柱子已经被灵兽拍碎了一半,此时正在慢慢脱离墙壁,很快就会掉下去。

若是红柱子断了,不仅小土豆会掉下去,他们几个人,中毒的中毒,晕的晕,也难逃这头猪的魔爪。

顾十娘摊平了身体,费力地去够小土豆,指尖在绳索间来回擦过,就是抓不住。

楼下传来碎石落地的声音,应当是有哪个地方坍塌了。

红柱子往下有陷了几分,小土豆身子瞬间往下滑了一大截。

“十娘,呜呜。”

小土豆瘪着嘴,怕影响到十娘,又马上闭上了嘴。

顾十娘额头上都是汗,只能把身子一寸寸往外挪,只差一点了,差一点点。

“狗娘养的,老娘实在是受不住了,待在这儿也是死,还不如痛快点省着受折磨!”

柳老板爬起身,迅速往断壁上跑去。

“该死!”

顾十娘怒骂一声,爬起身拽住小土豆,将小人儿抱进自己怀里,纵身往下跳,再借着惯性往前翻滚。

巨兽鼻子里发出怒吼,猩红的眼珠子转动起来,长着獠牙的嘴里往外喷着热气,巨大的蹄子往剩下的一半客栈狠狠拍去。

“轰隆!”

尘土飞扬,巨掌踩在断裂坍塌的巨石上,石块瞬间化为齑粉。

顾十娘抽开小土豆身上的绳索,将他放在一边,马上又朝废墟跑去。

程思同还在里面,她不能放他不管。

废墟处冒着浓烟,顾十娘眼睛干涩,却仍然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线索。

黑色剑柄在浓烟之下泛着光辉,顾十娘神色一亮,忙用手挪开石块,把剑拔了出来。

程思同半边身子埋进土里,脸上鲜血和着泥浆,人事不知。

顾十娘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之后才松懈下来。

“程思同,你还好吗?你能不能走?”

程思同眼睛睁开一条缝,咳嗽了几声,显然在分辨此时的处境,他借着顾十娘的手起身。

他将顾十娘拉近自己身边,道:“你没事就好。”

顾十娘摇了摇头,道:“快走。”

眼前又是吭哧吭哧的鼻息声,顾十娘苦笑了一下,道:“你还能打吗?”

程思同举起剑,额头上血流如注,却不知道伤口在哪里,疼痛使他稍加清醒,他听到顾十娘的话后笑了一下,道:“你还真是物尽其用。”

豚兽偌大黝黑的鼻孔里发出一阵阵热气,蒸灼得两根高长尖利的獠牙越发可怖,它的前蹄不停地扒拉地面,眼睛变得越发赤红,呜嚎一声,顶着獠牙朝程思同的方向俯冲而去。

巨掌击打在地上,地动山摇,周围的房舍纷纷倒塌,村民们哀叫逃窜。

程思同飞跃至三层楼高,手执利剑,从豚兽侧边一闪而过,剑身同獠牙相碰,顿时火星四溅。

程思同布满血污的发丝、眉毛、衣领遇高温燃烧起来。

豚兽因痛仰天哀嚎,四爪如闪电朝程思同拍去。

程思同翻身跃上兽首,眼里闪过一抹狠辣,丹田灵力灌注剑上。

顾十娘只觉得遮天盖日,她报紧了小土豆,面露担忧。

巨大的犄角压在地上,瞬间砸出一个深坑。

浓烟散去,巨大的兽影缓缓倒下,猩红兽眼由红转淡,再慢慢疲倦地闭上。

巨大的兽身迅速缩小,变成了一只干瘪的豚猪。

程思同脸色青白,长剑插进地里单膝跪地。

顾十娘赶紧奔了过去,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药丸。

“我没事,调息片刻便好。”

程思同朝她笑了笑,努力压下丹田乱窜的气息,柳老板下的药不足为惧,真正迅猛的是灵兽喷发出来的毒气。

豚猪食百草,奇志怪毒都聚结体内,一般修士难以应付。

都怪他太过大意,总觉得以自己的灵力别人伤不着分毫。

如今竟然遭这不入流的算计,他浑身灵力乱窜,方才运力斗豚兽已强忍着。

“哥哥留了好多血。”

小土豆指着程思同已经浸湿的衣裳,因他穿着深色衣裳又加上方才灰尘太重,所以没看出来。

如今细细一看,才知道他流的血已经淌湿了前胸后背。

顾十娘一把拽下他束发的玉冠,分开头发,才发现他额颞部有一块头骨竟然微微向内凹陷。

方才他从楼上砸下,身上压的便是巨石,想必就是那时候受的伤,顾十娘想到自己还让她同豚兽决斗……

她咬了咬牙,用半边肩膀扛起程思同。

“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休养。”

“你们走可以,把灵兽放下。”

褚云澜从地下钻了出来,拍着身上的土,朝一边的小土豆靠近。

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仍然得不到灵兽,褚云澜心中十分烦躁。

若是程思同没受伤他必然再装一路孙子,可程思同如今连站都站不稳,他要不趁机下手,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小土豆,来。”

顾十娘扶着程思同步步后退,尽力不去看那摇摇晃晃的悬钟。

小土豆抱紧了竹篮跑到她身边,顾十娘松了一口气,朝褚云澜说道:“我没有灵力,程思同又伤成这样,我们不是你的对手,这样吧,你走过来些,我们把豚猪给你,但是你得答应放了我们。”

褚云澜放肆地笑了笑,道:“怎么,伤到连路都走不动了?谅你们也不敢耍心眼。”

顾十娘眼睛如针尖般一缩,大声道:“小土豆!”

“小土豆收到!”

小土豆迈着小短腿疯狂朝西边跑去,双手推倒了西边钟亭仅剩下的那面墙,墙壁缓缓倒下,小土豆完成任务,头也不回地跑了回来。

褚云澜有些发懵,站在原地不动,皱了皱眉头,“你们又在搞什么鬼?”

“五、四、三……二、一!倒!”

巨大的悬钟摇晃了几下,失去了唯一的支撑物,便迅猛地朝褚云澜所在的位置砸了下来。

一声巨响,万物桂寂。

顾十娘扛着程思同上了马车,又把小土豆抱了上去。

“辛苦你了。”

程思同道:“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顾十娘将缰绳绕在手上,说道:“你先睡吧,虽然不想说扫兴的话,但是我们前方还需要你,你可不能期待我能把你带到京城。”

眼前顾十娘娇小却坚毅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程思同缓缓闭上眼睛,意外地觉得安心。

他并没有那么脆弱,也并不是非要休息不可,只是顾十娘让他休息,他便也觉得累了、困了。

顾十娘并不敢走国道,一路都是按照大方向走的山间小路,路上竟然有几只跑迷糊的野兔自己撞上了马车车轱辘,被小土豆一手一只扔进了竹篮。

顾十娘不敢再住客栈,寻了一处乡野人家停下车。

“有人吗?”

栅栏围起的院子里的落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木柱上绑着一条瘦骨嶙峋的黑狗,看见顾十娘几人发出呜咽呜咽的叫声。

这边的屋子分为主屋和东西厢房,主屋前还有会客厅,蒲团茶具,布置十分典雅,后厨居然还有充足的小米、大米和白面,几只放养的鸡倒是怡然自得,只是西厢房面前开辟的小菜园已经被啄得不成样子。

顾十娘逛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人。

她返回车上,将小土豆抱了下来,打开栅栏,牵着马让马车进屋。

“侯爷,侯爷?醒醒,我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先下来歇歇脚。”

无人回应。

顾十娘拉开车帘,只见程思同倒在马车里,双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发青,顾十娘摸上他的脸,才发现这个人烧得厉害。

大失血又发烧,莫不是脑袋上的伤口发炎了。

顾十娘有些后悔走小路,如今药石缺乏,不知道程思同能不能熬过去。

“小土豆,过来帮帮忙,把你程哥哥扶进屋。”

“嗯。”小土豆点了点头,将胸前的竹篮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才爬上马车,一手扶腰一手扶腿,轻轻松松地将程思同举过头顶。

顾十娘赶紧护住程思同的脑袋,两个人就以这种不好看但是能做到的怪姿势顺利地将人放在主屋的床榻上。

顾十娘也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手脚麻利地将程思同湿掉的衣裳扒了个精光,盖上干净的被子,又从西厢房缝针线的篮子里找到一把剪子,拿起程思同的黑发,手起刀落。

很快,程思同的头发就被剪得七零八落,露出头皮上的伤口来。

光洁的头皮上横着一道可怖的厚厚的血痂,血已经止住,但是头骨破损,不知道里头是何种情形。

顾十娘快步走到门外,将竹篮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被捡漏的野兔纷纷掉落在地上,还有某样东西死死扒拉着竹篮内部不放手。

“你再不出来,我不介意现在就砍断你另外一只犄角!”

顾十娘声音又硬又冷,竹篮内传来“叽啾”一声类似怒骂的声音,一只巴掌大小的豚猪捂着头灰溜溜地从竹篮内滑落。

“女人,你,你叫爷做什么?”

豚猪仰着他的脑袋,咽了咽口水,强装着气势看着顾十娘。

这个女人生起气来好可怕。

话还没说完,一只耳朵便被拎了起来。

“啊,疼疼疼,你能不能好好地说话,别……”

“扑通”一声,豚猪圆滚滚的小屁股扎在了草垛里,他费劲两只小爪子爬了起来,就看到顾十娘快要杀猪的眼神。

豚猪咽了咽口水,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点火,一刻钟的时间把水烧开,不然晚上喝枸杞猪肝汤。”

“哦,枸杞猪肝汤爷也爱喝。”

豚猪一张嘴,喷出一口火来,灶台瞬间火光通明。

“呃!”打了个嗝,豚猪一脸惊恐,这女人不会是要把他做成菜吧,可是他和一般的猪不一样,他煮不烂烧不死啊。

刚要回头提醒顾十娘这个事实,就发现顾十娘已经走了。

豚猪用尖利的爪子戳了戳鼻子,鼻头皱了皱,一头扎进草垛里,不一会儿,便又从干草中钻了出来,嘴里啃着一把青草。

“味道还不错。”

它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也不是那么坏了。

吃完了一些草,他打了个哈欠,看着手中剩余的,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煮开的水里。

反正等下那个女人也要把他放进热水里煮,到时候正好把水喝光,都是他的,不浪费。

顾十娘给程思同喂了一些基础的药丹,头上身上的伤口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至于能不能熬过去,只看今晚过后烧能不能退下。

她打算舀水给程思同擦身体,就看到豚猪趴在灶台上睡得口水横流,灶上热水不住往外翻滚,也不知道他在这样高温蒸汽下是如何睡得着的。

顾十娘摇了摇头,将他挪开,水烧得正开,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常,顾十娘装了两大桶热水,费力提起朝主屋走去。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熟悉,当初军营初遇程思同就是这么为难她的,如今峰回路转,她还是得认命地照顾他。

程思同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旧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小土豆帮忙翻身,看着锁紧小眉头,“十娘,哥哥他疼么?”

顾十娘擦拭着他身上的血污,有些地方已经结痂,紧紧地粘在衣裳和皮肤上,她不得不用剪子剪开,需得备起十二分的小心,闻言手微微一顿,又快速地撒上药粉,缠上绷带。

幸好这个地方东西样样齐全,连简单的药材都有,不然她还真是无法下手。

痛不痛的已经是次要,能不能活下来才是顶要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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