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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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福生睡了一下午，适才被屋外的动静吵醒。
他一出房门，便看见自家妹妹扯着周艾叶进了堂屋，后边跟着骂骂咧咧的老娘。
“你们吵什么啊？”周福生说着说着视线便移到了周艾叶手中的盐焗火腿，“这是，这是鸿宝斋的盐焗火腿吧！”
周福生每每经过鸿宝斋的门店，都要往里瞧瞧，那招牌的盐焗火腿他断然不会记错。
周艾叶微微颔首，将手里的东西摆到了饭桌上。
周福生顾不得其他，直接拿起火腿到案板那边，用刀片下几片，放到嘴中尝鲜。
忒是个没规矩的。
“死丫头，快说你哪来的钱，去镇上都干什么了？”周余氏向来宠溺周福生，并未说些什么，只狠狠地看向周艾叶。
周福生听见自家娘的话，手指一顿，有些后怕地盯着周艾叶。
周艾叶垂下眼眸，娇媚的泪痣隐隐有些泛红，很是惹人怜惜。
“此前一直让婶母担心，是侄女的不是。可眼下我是经了一回生死的人，已然是想通透了，再不好好孝敬报答叔叔婶婶的恩德，实在是太昧良心了。”
这话是周艾叶提前就编排好的。她总归是真正死过一次的人，且比之原主受过新时代的教育，更能容易容忍周余氏这样的人。
不过，周艾叶还是紧张的，眼睫一直打颤。
周余氏愣愣地盯着周艾叶，想要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心想倒也不难理解她的变化，毕竟是经历了一回生死。
周艾叶紧了紧拿在手中的帷帽，接着道，“我幼时曾在外婆处见识过时新花朵，又同她老人家习过丹青。近几日，小妹得知此事，痴缠着我给她画娃娃。这事婶母也是知道的。而后我转念一想，倒是可以画些绣样贴补家用。因着害怕婶母担心，便趁婶母离家去了镇上，不曾想运气好，得了如意布庄的赏识，一张绣样便卖出去三两银子…”
原身的外婆出身不好，是扬州妓馆有名的艺伎。
周余氏听见“三两银子”，即时满脸喜色，“什么！一张绣样能卖三两银子？”
周苗苗翻个白眼，说道，“娘，我有个小姐妹的表姑，在绣院当差。她同我说，新颖精致的绣样，布庄都是抢着要的，为的就是，就是…”
“为的是下一季度的绸缎布料名声大噪。这般才能比得过县里的同行。”周艾叶淡声补充道。
36527：没想到你还挺能说会道。如果不那么紧张害怕就更好了。
周艾叶：…
周福生早已喜得满脸红光，多片了好些火腿片，塞到了嘴里。周苗苗见状，连忙也去抢着吃。
周余氏搓了搓手，刚想要银子，周艾叶便从腰间取出荷包，把里边的银钱倒在了桌边。
“婶母，鸿宝斋的火腿是八百文一吊，藤间书院的云墨和纸张不是俗物，共花了四百五十文，余下一两半白银和二百五十文，都在这里。”
周余氏眼睛瞪得老大，这估摸是一家子一年的嚼用还有余呢。
乖乖，这丫头跳了一回河，果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周艾叶见周余氏已然是信了她所有的说词，握紧的手稍稍松快，暗中舒了一口气。
“婶母是我们周家的当家人，这些钱放在我一个姑娘家里自然是不妥帖的，所以就都由婶母保管吧。”
周余氏自然是连胜应好，脸上堆满了笑意，从怀中拿出一个破布包收起来所有的钱。
这时，眼神突然瞥到一旁的云墨笔纸。
“艾叶啊，虽说有钱了，也不能买这些酸秀才用的东西啊…这不是糟蹋么？”
周艾叶点了点头说道，“婶母，我同那如意布庄的掌柜的说好了，还给她们家画绣样。所以我想着，不如准备些好的文墨，看着体面利整些。”
“真的？”周余氏兴奋地在地上来回踱步，“那咱家以后不得成村里的富户啊。估计福生想娶李财主家的姑娘都行了。”
周福生笑脸有些一僵，“娘，我同刘家妹妹情投意合…”
36527：居然还挺专一。
周艾叶：你今天有点嘴欠。
36527：？！
周余氏闻言，扁了扁嘴，“没出息，娘说笑而已。哎呀，眼下你妹妹争气，咱家在刘家面前自然可以挺直腰板了。”
周余氏满眼欢喜地数着布包里的银钱，美滋滋地回了西屋。而她根本想不到周艾叶私下偷留了足足二两的银子。
周艾叶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心想周余氏应该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
毕竟，她现在在周余氏眼里，无异于一颗摇钱树。
夜里，周家人一家坐在堂屋，吃了一顿过年配置的晚饭。
——韭菜鸡蛋和火腿瘦肉粥。
往常周艾叶多吃几口菜，都是要遭周余氏训斥的。
如今，倒享受了一回周余氏的频繁夹菜。美其名曰，补补身子，多想想花样…
——
这日周艾叶并未早起，多睡了一个半时辰。
原是周余氏不再让她做早饭了。
周艾叶一开始睡得很熟，可到后来梦见了涂四。男人将白刃抵在自己的脖颈，反复轻擦，一直生生折磨着她。
女孩害怕地发颤，额前布满汗珠。
36527：醒醒！！
唔！
周艾叶一瞬间清醒，手臂撑起身子，被子微微滑落。
寝衣下没了棉布束缚的雪峰，一深一浅地涌动，实在是心悸难捱。
36527：感谢我叫醒你吧。
周艾叶：真是吓坏我了。
昨日与涂四初见，实在是有些后怕，当时吓得都忘记了喊叫。
难怪说他能止小儿夜啼，传言果然不虚。
—
昨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金昌盛的生意。
毕竟这好歹是这一片最大的赌坊。据说，东家背后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不过，涂四的凶名倒是传得更加厉害了。毕竟，那外地人可是在整个西街示众，样子别提多狼狈骇人。
一些在现场的赌徒更是把涂四说得十分玄乎。什么单手举起肥胖如猪的外地人重重摔在了赌桌上…
原只不过是拎了起来而已。
但是不管怎么说，金昌盛的安稳离不开涂四狠辣的手段。
而经历昨日风波的金昌盛，今日比以往更加地有序。
现下，涂四一如既往地倚在赌坊的角落，不时地灌一口水袋里的酒。
他眼底微微泛青，是夜里失眠的缘故，不知道自己为何祛不掉燥意。
那边，齐斌觉着涂四又一副怪样，抓起来桌边的一把瓜子，便朝着涂四走去。
他们今日约了兄弟们去看戏。齐斌眼下有些怕涂四反悔不去。
涂四见齐斌走过来，尽量缓和一些脸色。
“四哥，晚上那春雪梨园的戏，是请了幽州名角过来唱的。”齐斌走近，磕着瓜子说道
涂四微微皱眉，心想这话齐斌说过多次。
“嗯，我知道。”
齐斌倒也不嫌尴尬，接着说道，“那名角是春雪梨园的东家花了大价钱请的，今儿个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厉害。”
天色渐暗，没有夜差的涂四和齐斌，与其他几个哥们儿汇合，一道去了镇心街的梨园。
他们早早托人抢了票，位置且都是不错的。
“听说那名角小春莺，不但戏好，身段和相貌也是一顶一的绝。”杨东旭一坐下来，便同身旁的曹芃说道。
涂四坐在二人后边，和齐斌挨着，对此话题并无什么兴趣。在他看来，听戏纯粹是听故事解闷。
曹芃最是爱美人的风流客，悄声说道，“那我倒要瞧瞧，能不能够格入我的美人图。”
曹芃的画技一绝，外出游历时，画了半册的江南美人。
彼时，除了涂四以外，几人都笑得开怀，大骂曹芃不是来听戏的。
而涂四抬起了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试图消退自己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