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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血之境界里 太玄美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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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刺骨。

一道青影掠过漫天的白霜,她走到十字路口,望住那参天的榕树。腕粗的根破土而出绞绞而上,枯藤覆盖着茎叶似有新芽突出,如此盘根错节直/捣黑夜。

佘青青妖瞳一闪,念出密语。

天地震颤,眼前的巨干由内而外撑开一道豁口,阴风卷着浓重的土腥味迎面而来。

青蛇嘶嘶吐出猩红的信子,步入其中。

这里一片昏暗,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阵阵杀气。

两侧繁茂的绿色枝条挤压着一张张畸形的脸,那是遭到吞噬后正在腐化的死尸,一只只可怖的圆眼审视着入场的佘青青。

群妖的狂欢声渐渐近了。

越往前走视线越是开阔,直到那一道道的银光肆意斩落。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上下冲蚀而成的天坑,口径百丈深千尺,环绕而上吞月亮。一道道幽蓝的鬼火窜起,托起庞大的锥形擂台,那是无数尖利的刺刀精密咬合而成。

中间是生死厮杀,周围是躁动的妖怪在疯狂怒吼,气流与噪音在这劈天盖地而成的场域里鏖斗是为鬼哭狼嚎。

月亮照不穿的一面有两根直冲而上的筛管,里面散发着光芒的正是在厮杀的,妖精鬼怪的元神。

锥形擂台上的红母气势正旺。

一双复眼紧盯着前方,端部两齿对夹,肢体下三节已经被撕碎露出肠肚和黑液。它稳稳前行吐露细碎的蚁咒,头顶上的触须猛地戳出直插足下奄奄一息的穿山怪,刹那间又开出密密麻麻的棘刺嵌入那甲片的缝隙迅速一掀,血雾蒙蒙。

遭削甲挫骨的穿山怪痛苦地满地打滚。

左侧筛管中的元神随即悬浮起来,绕场内一圈引群妖沸腾。

“破碎!破碎!破碎!”

败者的元神在响彻天坑的嘶吼声中落入胜者的手里,顷刻间被捏得粉碎,穿山怪的肉身至此永远消亡。

群妖的怒吼是激愤的浪潮,兴奋地迎接下一轮残酷的厮杀。

青雾缭绕的晶石进入筛管,慢慢上升。

众妖纷纷转头,中间似乎有几只认出来者,一阵骚动。

一道一道的竹节错落而上,佘青青脚踩着青叶,缓步登上寒光凛凛的锥形台面。她冷静地看着戾气冲天的红母,暗忖接下来的每一步将要通往的未来——北冥噬魂谷妖王争霸赛。

此时此刻东、西、南、北、中分别有管狐、白蝠、蚕女、荆棘、青蛇五大妖尊打擂,各怀理由殊死一战,目标是杀向九天。

佘青青要么死,要么活。

红母的复眼暗光闪烁,齿腭开合准备切割,足节猛蹬直逼而来。只听见嘶嘶蛇咒响起,几股强大的气流从上而下,绞得天坑发出崩裂的声音。

红母在巨压下静止了一刹那,之后头颅爆炸,血溅满台。

佘青青微微侧目,气流无限内绞。

嘭,嘭,嘭——

承受不住的鬼怪接二连三爆头,天坑一片肃杀,只有血色翻腾而上把月亮染成诡异的红。

嘶嘶蛇咒再次响起,巨压在松开的一瞬间逆向绞杀,只听得。

嚓,嚓,嚓——

又有半数妖精身首分离,竟是没有机会再吭一声。

青蛇站在月光血影中,冷冷开口。

“千百年来,我们受九天神碑的诅咒,灵魂在修罗道里受尽痛苦和厮杀永无安宁。四年一次的生死代谢,受不了的妖精鬼怪就会自然消亡,瞬息间飞灰湮灭。”

血肉狼藉中升起一颗一颗元神。

佘青青呼吸一颤,举起右手一握。

“破碎,就是我们的终点。”

万千晶石支离破碎,就像从未活过。

今年的最后一场雪缓缓飘落,追着那点点微光渗透这一切,残肢断骨堆积而成的废墟中渐渐生出细嫩的绿芽。

青蛇目光下沉,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应该认命却有了情根,意识到世间百态中总有一瞬能让灵魂得到安宁,是为信念。”

绿芽又生出柔软的萼,天坑中的巨压在慢慢溶解。

“于是觉醒的妖精鬼怪奔赴生死擂台,再堕入噬魂谷轮回奋战,直到崛起成为新一代的妖王。”

萼与蕊之间有了红雾状的东西无声绽放,分不清楚究竟是血还是花。

“最强者在四年间用自己的元神供族群滋长,率领上妖杀向九天是为推翻神碑打破诅咒,失败后化作妖灯等待后辈复活。”

佘青青单膝跪地,右手掌心轻轻贴在锥形擂台上,寒刃折射出历代妖王的图腾。

“不要安息,这份意志由吾辈继承。”

佘青青妖瞳闪烁,望着席间九道暗影。

“杀个痛快吧,哪怕从未成功。”

西域空城上阴云密布,飓风压境。

强烈的压迫感像是两堵墙前后夹击,直到李太玄不能动弹。他的皮肤越崩越紧,一棱一棱的痛感遍袭全身,皮开肉绽的血痕处钻出一颗一颗粗粝的沙石。

背上的妖刀震得咔咔响,附在上面的小酒灵害怕得呜咽出声。

“娘,小白快死了,小酒灵好怕呜。”

“藏好了,你爹还在呢。”

李太玄卯足气力抵御外压,沉吟蛇咒准备移位,却感觉足下传来剜心的痛。

原来是地底下埋藏的枯枝裹着坚硬的泥土,正急速扎入他的皮肤,要把血肉之躯与这苍漠紧密相连。

胡琴声响伴随说书人的吟唱,天和地开始摇晃。

强烈的失重感逼得少年呼吸紧促,只觉得阵阵眩晕。

头顶的苍穹和脚下的灰烟慢慢调转了方位,整个运动轨迹就像是从月圆到月阴,回过神来的李太玄已经进入说书人的帐篷里。

这是一个四方杆撑起的境界,长宽一丈还不稳定,风沙掀起帘幕隐约能见颠倒的现实在黑暗中忽明忽灭。身形各异的石雕慢慢旋转,改变了倾听的方位,一声急弦铮鸣。

李太玄心口一酸,哽咽出声。

近在咫尺的是一尊饱经剥蚀的石像,它以残布包裹着身体,厚重的表皮随脉搏开合而剧烈。缝隙渗出的血肉供青苔和腐枝生长,穿入再透出,密密麻麻覆盖了那风化的唇和眼。

“少东家,你可以永远留下来,当我的听众么?”

胸口紧绷,呼吸震颤。

李太玄想伸出手捧一捧好朋友的脸颊,却被强大的戾气压制着,这么简单的事情有时也会这么难。

要想守护,必须一战。

“我要走,你怎么留?”

“用故事留。”

一人一鬼盘腿对坐,这是他们那时经常玩的游戏。

说书人和李太玄会在十句话之内搭建出一个基础的环境,然后分别选择三种工具,紧接着在规定的时间内置对方于死地。

每十句话为一个攻防。

又是一声胡琴响。

两注沙石悬浮到他们中间,凝结成沙漏状开始计时。

不同于从前,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这个境界地质变,而所谓的死地就是真正的消亡。

李太玄屏息凝神,坏消息是他从来没赢过,好消息是——

“这次,我必须赢。”

“那么游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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