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章 援师遭重创 王錱发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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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南昌一役,罗泽南胞弟及门下弟子多人战殁;江西省城,哀声振振白幡飘听统领大放悲声。
消息传到郴州,王錱满腔激愤,上书统帅挥师江西,欲替恩师雪耻。
曾国藩接阅來函,当即猜测出王统领的真实企图。
信至郴州,终于惹恼了这位罗泽南门下最得意的弟子……
(正文)清德被首县关进大牢不久,罗泽南所部湘勇,便已辗转抵达南昌。
一见清军援兵赶到,围困南昌城的太平军,趁罗泽南立足未稳,当先发起攻击。
一时间,浓烟四起,枪炮齐鸣,各色旗帜遮天蔽日。
罗泽南不敢怠慢,急忙分兵迎战。
正在城头视察防务的江忠源,突见太平军旗号闪动,从四面八方杀向一股官军。那股官军人数不甚多,却极有战斗力。枪炮轰射之下,全不后退,极不多见。
江忠源细一看官军旗帜,见当中一杆大旗,上绣一个斗大的“湘”字;左右的旗号上,则绣着罗字。当即大喜,便知是湘勇罗泽南所部到了。
马上传令下去,调集守城楚勇,打开城门,率部冲杀出去。
里应外合,太平军只得让开一条大路,放湘勇进城去了。
罗泽南所部会着楚勇,两部人马一边厮杀,一边退进城内。
是役,罗泽南所部勇丁伤亡不甚大,仅八十人左右。其中伤六十人,亡二十一人。但他的弟子门生却战殁不少。这是最让罗泽南痛心疾首的。
罗泽南的胞弟罗镇南,罗泽南的门生帮带谢邦翰,他的门生总理粮台的易良干、罗信东,均在此役驾鹤西行。罗泽南率队拼死冲杀,总算把他们的尸身抢回。已是疮痍满目,满身血污,不成样子。
进城之后,罗泽南先与江忠源见礼,然后又会同江忠源安排了一下城防,这才着人搭建灵棚,祭奠自己的弟弟和阵亡将弁。
望着弹痕累累的弟弟,一贯以持重著称的罗泽南,竟然大放悲声。
江忠源带着守城楚勇各营管、管带,亲自赶到灵前祭拜。
灵棚内外,纸幡飘飘,挽联重叠,到处素白一片。
因战事紧张,时期特殊,仪式很快结束。
罗泽南把弟弟和一应亡弁都寄放到一处空房子里,等南昌围解再运回原籍安葬。
罗泽南当日即投入到守城的战事中。
是日傍晚,郭嵩焘会同夏廷樾、朱孙诒,以及新宁勇残部,赶到南昌,在距太平军五里处扎下大营。
围城太平军见增援官军陆续抵达,而还将有多少人马來援尚难预料,于是开始做撤围的准备。
城内的江忠源和罗泽南,见援赣湘勇相继赶到,马上便会在一处,开始筹划反攻围城太平军的大计。
三千湘勇的出省增援,使原本已陷于绝境的江忠源看到了生机。能征惯战四海扬名的楚勇统帅,一夜之间又重现风采。
罗泽南损兵折将的消息传到湖南,驻在郴州、一贯视同门如手足的王錱,马上在自己的营里设灵遥祭。眼望同门师兄弟的灵位,王錱翻身跪倒,失声痛哭。
当晚,王錱浮想联翩,半夜无眠。子夜时分,他披衣下床,掌灯坐到案前,提笔给湘军统帅曾国藩写了一封信函。
在信中。王錱向曾国藩提出:如今湖南稍平,各府、州、县亦无警,而江西局面则愈來愈坏;恳请曾国藩札委他回湘乡添募新勇三营,与现管带之营合成二千之数,驰赴江西剿贼,以雪新仇旧恨。全信词气慷慨,大义凛然,满篇激愤。
曾国藩收到信时,已在湘乡完成亡母的小祥之礼,,而在哭悼亡母时,因过分悲痛所染小疾,也已痊愈,,正想在家中再陪伴父亲两天,便赶到衡州去看船。
读过王錱的信后,曾国藩在家里坐不住了。
因为他太了解罗泽南的这个得意门生了。
王錱其人,未带勇前,以好学、重情谊、讲义气闻名乡里。带勇后,又以训练肯吃苦、作战勇猛顽强著称。在别人看來,为人义气,是做人最难得的好品性。江忠源不就是仗着为人义气,而扬名四海的吗?
但曾国藩却认为,江忠源的为人仗义,和王錱的为人义气,是有本质区别的。江忠源为人仗义,因为是非分明,是其长;王錱的为人义气,大多是非模糊,则恰是其短,是身为营官的王錱最致命的缺陷。
曾国藩私下以为,义气当先的人都爱冲动,虑事都欠周详。这样的人是干不成什么大事的。王錱还有一个特点也让曾国藩深为忧虑:王錱功名心太切,尤爱强出头。凭王錱的性格,只可驱而使之,万不能放手让其独当一面。否则必然误事。
曾国藩读过王錱的信后,不用细想便感觉出,王錱是想利用湘勇在南昌受挫这件事,壮大自己的队伍,从湘勇各营中脱颖而出,成为真正的领兵大帅。这是曾国藩最不能容忍的,也是他最为担心的。
收到王錱信的当日,为防王錱不奉札委便去募勇,曾国藩马上复信一封。
在给王錱的信中,曾国藩这样写道:“仆于十六日到家,身染小恙,比已痊愈。每念天下大局极可伤痛!桂东之役,三厅寻杀湘勇于市,足下所亲见也。江西之行,镇篁兵杀湘勇于三江口,伤重者十余人。……仆之愚见,,以为今日将欲灭贼,必先诸将一心,万众一气,而后可以言战。而以今日营伍之习气,与今日调遣之成法,虽圣者不能使之一心一气。自非独树一帜,改弦更张,断不能办此贼也。鄙意欲练乡勇万人,既求吾党质直而晓军事之君子,将之以忠义之气为主,而辅之以训练之勤,相激相劘,以庶几于所谓诸将一心,万众一气者,或可驰驱,中原渐望澄清。……鄙见如此,一以为岷、石、罗、筠诸君谋万全,一以为国家大局。反复思维,非此殆无一、二千人可联为一气者也。兹特专函与足下熟商,足下如不以为然,则求即赐复示;如以为可,则求一面专使至江西商办,一面阴筹一切。或军事稍暇,能來衡州与仆面议曲折,尤所企望!如不得隙,不宜轻动,惟酌之!”
曾国藩等于委婉拒绝了王錱的要求。
信函送走,曾国藩拜别父亲、弟弟,以及夫人、孩子,连夜动身,带着亲兵营赶往衡阳。
在郴州的王錱收到曾国藩的信后,先是沉默,继而愤怒,最后终于爆发了。
那晚,他把几位亲随召集到大帐饮酒。
孰料,酒至半酣,菜刚三味,王錱便骂开了曾国藩。
王錱把酒杯一摔多远,起身边比划边说道:“什么兵勇不能相救!什么为国家大局!全是狗放屁!他自己偏心,却把责任推给被人!谁见过这样的大帅!我王璞山來省城年余,忠心耿耿,至今仍管带一营。他自己的老弟才带勇几天?到衡州不过几日,现在已募勇六营,竟然管带了三千人!他娘的,如此偏心,老子不服!”
说到激愤处,王錱一脚把桌子踢翻。
亲随们起始并不知道王錱发火为哪般,直到王錱顺口说出“大帅”和“六营”“三千人”等字眼,大家才恍然大悟,知道王錱是在骂曾国藩,便全部站起身,各找由头离席。
王錱把桌子踢翻时,席上已空无一人。但王錱醉眼朦胧,感觉满屋子都是人。
亲兵跑进來,劝他到卧房去歇息。他却哪里肯听?又是喊又是跳,偌大的屋子已经装他不下。
亲兵无奈,只好退出去,留他一个人在大帐里面耍威风。
终于闹到筋疲力尽,嗓子也沙哑得说不出话來,才一头栽倒,横卧在酒菜之上,酣然睡去。
亲兵听到鼾声才敢进去。先把他抬到干净处,把衣服擦拭一下,方抬进卧房床上。然后又开始打扫大帐,光摔坏的杯盘碗碟等器皿,就装了整整大半竹筐。
酒醒之后,忆起自己席间所讲之话,王錱越想越怕。尽管听他讲话的人都是自己的亲随,不可能去出卖自己,但须防隔墙有耳、门外有人。自己讲的话,只要有一句传进曾国藩的耳中,不仅功名无分,恐怕连营官也要做不成!,,自己这一生,就算彻底毁掉了!
想到这里,王錱再也不敢躺下去了。
尽管时候已是子夜,但他仍把亲兵传來,吩咐备马,又把两名帮带从睡梦中唤起來,把营务交代了一下,便只带了二十名亲兵,打马离开郴州,旋风也似赶往衡阳。
他要抢在“门外人”的前面,当面向掌握湘勇命脉的统帅曾国藩,表表自己的忠心。
曾国藩离开湘乡的第一站是湘阴。曾国藩到湘阴的当晚,由知县邹汉章陪同匆匆吃了碗豆腐白米饭,便连夜检查了湘阴的城防及团练的会操情况。
湘阴在月前也招募了一营团练,由知县邹汉章亲自做营官。
曾国藩的轿子进城关时,邹汉章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便让五百名湘勇全部着了勇字营服,一半人拿了火枪,另一半人背了单刀,排列成两队,在城关迎接自已的统帅。
仅仅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曾国藩见邹汉章管带的这营湘勇,很有经制之师的模样。曾国藩不由对这位邹知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些许佩服。
邹汉章本人也对曾国藩恭敬有加,始终站着同曾国藩讲话。
这令曾国藩大受感动,当即决定,由衡州返回省城后,就从发审局粮台和湘勇各营,抽调三百支火枪、两门前膛开花炮过來,并把这五百人纳入到老营的建制。由发审局粮台统一拨饷、拨弹子,统一调遣。
邹汉章闻听之下,登时大喜过望,口里连连称谢不止。沒有人会想到,邹汉章做得这一切,就是要达此目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