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学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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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宿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荧幕，精彩的画面却过眼不过心。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什么实感，只怕晚上睡一觉就又回到二十年后，屋里只有两个人，还有一张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
但如果……这是真的呢？
戴宿英环顾四周，电影正放到**，人人脸上都挂着激动的神色。
听说梦里都是混乱无序的，往常做梦也没有明确的时间观念，今天他在这儿待了有一个多小时，只觉得处处陌生，又处处熟悉，更没有什么混乱的感觉。
他想了想，闭上双眼，悄悄用指甲尖儿狠掐了一下大腿。
“嘶！”
——是疼的！
他又睁开眼，眼见的还是四位年轻的朋友，耳听的还是那颇有年代感的译制腔。
“怎么样？你也觉得罗琼帅吧？尤其是踢飞祝飞豹那脚！”
董威听到声音，以为是戴宿英看电影入了迷，兴致勃勃转过头，连说带比划地想跟他讨论一番。
“嗯嗯，对！”戴宿英敷衍着，突然眼睛一亮，指着荧幕跟他说：“快看！又打起来了！”
“啊！”他赶紧转头去看，生怕错过什么精彩打斗。
可算把董威糊弄过去了。
戴宿英定了定神，继续往下思考。
如果他真的回到了十五岁，那他还要走以前走过的老路，高中毕业后混到二十啷当岁，然后接手家里的小卖部，三十好几还没攒下钱搬进楼房。最后因为方圆几里地只有他家还在那住着，被罪犯挑了软柿子捏？
这绝对不行！他一定要尽快攒钱从这里搬走！搬到市里的楼房去！
戴宿英眉头紧皱。
可是……不这么干，他还能干嘛？像胖东一样高中辍学出去打工？
想到这儿，他天生的一弯笑唇都不自禁地拉平了。
跑去南方进厂打工虽然挣得不少，可他跑出去了，家里不还是只剩下老两口吗？这叫他如何放心。
至于彩票、股票……他苦笑一声。自己一贯不做发财的美梦，又哪里关注过这些。
拆迁更是不用想，自家平房住了二十多年，一点儿好消息都没听到。滨城地方又偏又小，就算真拆了，顶天也就赔个五六十万，那能当什么用！
嗯……或者像四眼儿一样考个大学，将来毕业了把老两口接过去？
戴宿英猛打了一个激灵，自己现在考个高中都费劲，还考大学？
可真敢想！
自家人知自家事，要他学习还不如要他的命呢！起码命这东西他是真有。
戴宿英是左也思右也想，头都想昏了还是没能想到自己能干什么。
“好！”
“啊呀！”
“喔哦哦哦！”
忽地，拥挤狭小的室内爆发出巨大的叫好声，接着又开始起哄。
戴宿英被打断思路，回神看了一眼荧幕，了然一笑。
原来是罗琼演的男主和武打女星方缇娜出演的女主携手打赢了坏人，最后亲在了一起。
见到这样“刺激”的一幕，也难怪这些大小伙子大姑娘这么兴奋呢！
“走啦走啦！”
四人裹挟着一个彷徨的戴宿英，还了汽水瓶儿，意犹未尽地走出录像厅。
“呦，才八点！”张曼丽十分自然地捉住戴宿英左手腕，看了眼时间。
五人中只有戴宿英一个人有手表。
毕竟像手表这样的精贵物儿，搁十年前可是结婚的抢手货，和自行车、缝纫机还有收音机合称“三转一响”，大人有一块都不容易，更别提孩子了。
现在情况倒是好些，几乎家家都有手表，但也没多少人能富到给家里每个孩子都配一只表的，因此戴宿英就愈发显眼了。
尤其是那些同样双职工家庭出身的孩子，眼红地不行，恨不能直接到地府去换一换爸妈。
就因为有这样儿一家人，家属院里但凡有父母拿别家孩子作对比，自己家生来讨债的那个必然要反问：“你怎么不和戴宿英爸妈学学呢？”
搞得家长十分头疼，揍孩子频率也直线上升。
话说回来。
伍晓亮眼珠一转，“不如今天去逛逛音像店吧！我上周去问过，田锋的专辑今天差不多该到了！”
田锋是近几年突然蹿红的歌手，嗓音浑厚，音色十分特别。今年年初更是演唱了一部港岛现象级的武侠电视剧的主题曲，随着电视剧的播出，他的歌可以说是红遍大江南北，男女老少只要给个调儿就能哼几句。
“行啊，走呗！”张曼丽头一个响应，“正好我去看看有没有罗琼的海报！”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戴宿英无可无不可地跟着他们走。
反正离悲剧发生还有二十年，想不出来也没必要逼自己，又不急于一时。
他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的海报，把杨怜儿的替下来。
戴宿英如此想到。
倒不是后世她出了什么样儿的丑闻，纯粹是因为年纪大了，恋爱观也变了。年轻时希望和最美的人谈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现在只希望能和对的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
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欸等等，这首歌……现在还没有吧？！
戴宿英猛然顿足，似乎有什么想法在他脑海里飞速掠过，再想仔细琢磨却怎么也抓不住它的尾巴。
他啧了一声，不再细想，快跑几步追上走远的朋友们。
他们要去的音像店离这里不远，价格和别的店里相差无几，但主要是货齐，他家没有的货滨城别的地儿也不可能有。
转过街角，就是音像店所在了。
租借、贩售磁带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每家都在门边儿摆着一台录音机，十几位歌手在这小小的街巷大打擂台，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非凡。这边儿是痴情女郎凄凄惨惨戚戚，那边儿就是旧友重逢痛饮三杯，远处还有刘巧儿小桥送线……
戴宿英眉头一皱，原来这音像店居然还有戏曲磁带卖啊。
真正十几岁时进了音像店就直奔明星海报和磁带去了，居然对这个没有半点儿印象。
这条街上人潮涌动，不少人在这儿驻足白女票听歌，时不时跟着打节拍或是哼唱。
五人艰难穿过人山人海，挤进了店中。
店里反比外面松快些，毕竟能舍得为此花钱的小青年总是不多的。
戴宿英这五人踏入店门就如鱼入海，四散开来，各自去翻找自己感兴趣的磁带或是海报。
他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扯着卷起来的海报筒，一边放空一边回忆这些二十年前璀璨过的明星。
扯出了三四张，他都不甚满意，直到看到一张彩色海报才停下认真欣赏。
海报上旷远的蓝天与绵延的绿草在远方交叠，金色的阳光有如实质般全部倾注在佳人身上，使人移不开眼睛。
海报的主角名叫陈稚苹，80年代家喻户晓的清纯玉女。几年后与圈外的男友结婚，同时宣布退出娱乐圈。婚后生活幸福美满，二十年后也没听说过什么黑料。
海报里她正值青春年少，就像一颗枝头上尚且缀着晨露的青苹果，青涩又鲜活。她披散着秀发，头戴一只白发箍，鹅蛋脸，杏核眼，红唇微启，上身穿蓝色翻领的运动衫，下身一条纯白色短裙，露出健美的小腿，手里握一把网球拍，真是朝气蓬勃，青春靓丽。让人光是看着就心生喜悦，身里满是干劲儿。
戴宿英看入了迷，当即决定用它替下杨怜儿。
他卷好海报正要去前台结账，恰好光头逛完了过来找他。
董威抻脖子一瞅戴宿英胳膊底下压着的明星海报，再看看戴宿英，撇了撇嘴。
“袋鼠，这男的谁啊，我怎么瞅着还没你好看呢！我看你都能做演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戴宿英一下子愣在当场。
对呀！
自己长得好，再加上会唱往后二十年的流行歌曲，为什么不去娱乐圈里闯一闯呢？
以这些歌的火爆程度，只要自己把歌提前录出来，光是彩铃钱就能收到手软！
不过……现在自己连五线谱都不认得，要真什么都不准备，那就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穿呐！
董威见哥们儿听了他的话以后跟个傻狍子似的，呆立原地，脸上神色变幻，不由得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嘿！醒醒！干啥呢这是？咋地被我夸一句找不着北啦？还记得自己叫啥不？”
戴宿英回过神来，一胳膊肘怼回去：“我叫你老子！”
“哎！我好心给你叫魂儿，你还占我便宜你！真是！”
戴宿英没理董威的抱怨，目光聚焦在对面墙上粘贴的巨型海报上。
准确来说，他的视线凝聚在四人乐队的某把乐器上面。
——是一把吉他。
要抄歌也得有真本事，总不能啥也没有就靠他唱出来吧？起码歌词曲谱得写出来。他决定趁暑假学门乐器，顺便把音乐相关的基础性知识学了。
而吉他相较其他乐器易上手，支持自弹自唱，演奏时还对气质有加成，非常适合自己入门学习！
再不济，以后学成了还可以开个兴趣班儿教小孩子弹，据说收钱还不少呢！
戴宿英心中暗自兴奋，面上却分毫不露，跟着董威来到柜台前。
老板瞄一眼他握在手里的海报，冷淡开口：“彩色海报一张五角。”
“嘶！这么贵？都够去供销社买十只小蛋糕了！”旁边有人不敢置信地嚷嚷道。
老板慢吞吞瞟了那人一眼，没开口。
戴宿英倒是没什么异议，淡定掏钱结账，出去在门外见到了其他三人。
买到了心仪的东西，五虎将不再闲逛，结伴回了家。
分别时，胖东一双贼眼眯起，笑地贱兮兮：“戴哥！半个月后就是机械厂厂长女儿的生日啊！人家邀请你参加生日聚会，你选好礼物了吗？”
嗯？有这事？
机械厂厂长女儿是谁来着？
戴宿英一脸懵，正想多问几句，那几个损友就起哄跑走了，好似生怕他暴起锤人一样。
他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只等哪天有时间想起来了再问问就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前程问题。
可惜现在已经十点多了，爸妈都睡了，学吉他这事儿只能放到明早再提。
他最后只得先把海报换掉。
戴宿英坐到床上，一想到自己至少还能和父亲相处二十年，他就抑制不住地激动，好不容易才睡下。
在梦里，他的嘴角还微微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