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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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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刚动作,衣衫上那沾染原先主人的魂识似乎感受到不远处那祭坛里被吞进的魂灵,无形之中猛烈的被拉扯,继而却撞击到她袖中的飞月刀,可没有几秒那气息便逐渐渗透,慢慢晕染至刀的周身,似乎她能感受到飞月重伤后愈来愈嗜血又似乎是在疯狂进补修缮损伤的元神,根本无法去克制。

这样的飞月,她貊庠是何等有幸啊才能掌控和拥有……

“飞月啊,这一战后,你便也能离开了吧,本来就是欲界的仙女,即使掉落在了这凡世间沦为邪器之灵,可依旧还是能够回去,所以啊,又何必倘这人世间的浑水,况且你并不是十分喜欢这里。”她说罢,起身上前跨出了半截宫墙,视野一片开阔,满眼尽是黑乎乎的一片人影涌动在千阶祭坛的周围,那里几乎废墟死域一般,却硬是通了丝人气,可始终无人敢踏上那阶梯一步。

想来不是某些人的授意,便是那传说千年的禁忌,那些阶梯皆是尸骨堆积,谁也不想在时疫肆虐的时候又惹得一身晦气。

“……”此时,藏在貊庠袖中的飞月突然动了下,貊庠安抚似的摸了摸那刀,很快她便没有再动,似乎又是某种默认。

是了,飞月是一把诡邪之刀,可她的剑灵又带有仙缘,到底是魔是仙,无非不过全凭她的选择罢了。

貊庠双手怀胸,站了约莫一刻,便抬脚走向那千阶祭坛,脸上浮起一丝看不懂究竟的情绪不明。

行至一半时,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干活的人,可都是瘦骨嶙峋的双腕上带着枷锁的狱中犯人,脸上的沧桑是时疫横扫过的初期之兆,但并不是很严重,比起以往的患病者,可见是疫疾被稀释了很多,那么散播的源头也被多少扼制。

貊庠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抬眸望向天空东部的方位,那里竟然盛着一片五彩的祥云。

她轻轻嗅着流动的空气里,竟也有几丝及其单薄的仙气,但是身为恶鬼的她还是能够闻得见。

所以,是天上的神仙们也都下了人界解救世人于苦难吗?

那么该是天帝还是执明帝尊的命令呢?

的确,够令人费解,他们也来的太迟了一些。

貊庠叹口气,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想要夺取它,必先给予它。

这些神明啊,总是能有一副令恶者忌惮的智慧,当然有恶者横行才能体现出善是多么的泾渭分明。

麻布的衣袖被寒风吹的乱翻,她不由得加紧了胳膊,低眸的瞬间唇角勾起一抹诡异,萦绕周身而肆意。

守备森严的蒲阳城墙上,暴雪已降至一指深厚,狂风从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穿梭,发出哭泣般的声响。

貊庠并未来得及去往祭坛之内,看看那些被囚禁的神明们是否有动作,便顶着霜雪裹紧身上的麻布衣袍奔向了帝都城外的边墙上。

远远的抬头望向一米开外站立直挺的与浓,一身单薄白衣,像是不冷一样,始终一动不动,听彭离讲,她自从到了这里,便这样站着,已经快要一日了。

她斟酌几番纠结几许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将扔在地上那厚重的披风从雪中提了出来,抖了抖那落在上面的落雪,而后搭在她稍显单薄的肩上,低声道:“你不该来这里,倘这趟人间的浑水,剩下的日子还是回你的妖界,继续做你的妖王,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妖界比起人间可好多了,不都是披着皮的畜牲,而是货真价实的畜牲!”

与浓转身回眸,用冻的僵硬的双手脱掉还未沾身几秒的披风,仔细地披到眼前穿着粗布麻袍的女人肩上,声音很轻:“阿貊,我不想说什么,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可是眼前这场就要开始的战争,却是那么的不该发生,至少他们也是像极了当初的南戎,你当真忍心吗?阿貊,所以,我只是想要听你说话,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你一起。”

貊庠摇了摇头,看向披在肩上的披风,并未在意,伸手反握住她冰冷的手,带向她尚还温暖的怀里为她取暖,柔声说:“与浓,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相同的人,更别说是像极了这个具有较强比拟的词汇,当然忍心又谈何故此一奕,况且那并不是我这个身份该做的事情,怪只怪这世道太是无常,总有人要受苦受累,总有人要享福世间,这是命运。”

话落,她静静望着满天翻飞的雪花,风将它们轻易地卷起,却像下起来的刀片一样落下,割在脸上,疼起来是那么的密集。

“阿貊,如果此战我们都可以活着,我们会回到湘潭吗?”与浓感受着她冰冷的体温,三分落寞几许希冀的开口,一双布满艰辛的眼里,水雾弥漫的像是落进了红色的雨,鼻息间全是她身上的死气,仿佛沉进她的胸腔压在她的心尖,喘息不得。

貊庠哽了一下,喉咙有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也不下,可她硬是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容来,异常讽刺的推开与浓,语气认真道:“就算是死,我貊庠也不愿意与妖王共赴。”

妖王……

到了此间,她竟然还与她这般生分地如是陌生人,与浓眸中满含清泪,缓缓摇头,而后小心翼翼地呼吸,语气尽量如常,她看着她说:“阿貊,若是此战会胜,我们一起回湘潭好吗?”她虽是疑问的言辞可低声下气的状似又在承诺什么。

貊庠伸手抹去眼角的霜雪,抬起头来,道:“……胜利这件事儿可不是随口说说就好的,千年前的大夏王朝,你是忘记了我们南戎的结局吗,还有回去湘潭怕是不可能了,相信晋国已经准备好作战了,最开始的战场便是在那里,谁叫那里是两国交界之处,只能说命不好,当然了,你不是也是利用晋国侵占他国的野心杀了商荣吗,哦,那是对你至情至真的濯鄞。”

然而话音还未落,只见与浓忽然一把将貊庠扯进怀里,用力的抱紧,闭上了眼睛,划过下颌的一滴清泪掉落在她的肩膀,湿透了披风小小的一处,印出了一朵冰花儿来。

貊庠斜过眼睛,嘴角未收起的微笑一闪而僵,她伸手拢向她的发,几欲张口却都是沉默无言,抬起的目光远远的俯视城下那一片雪白的平原,远处山峰纵横,眸色尽是死寂。

寒风溯雪重重遮盖住的城楼上,暮色苍茫中那里就像是座海市蜃楼才会出现的遗城。

可就在那一瞬,城下就却恍然间爬上来了一批不知晓来处的死士,黑压压的一大片,覆盖了本来雪白的平原,大约是有上千人……不,应该是上万人之众。

守城的将士还来不及向城内驻扎的大虞主力军队传出受到突袭的信号,或许已经传出……

顷刻之间,他们拔刀迎战,刹那间的血色就染红了她们的眼睛,即使此刻隐身而在,可那红色就像是帝宫里的那一片十里红梅一样灼眼,而四下慕白里全是不断跌落城下的尸体,白中夹杂了黑色,又被血色覆盖。

貊庠平静地抬眸看向那些混战厮杀的人群,血色弥漫周遭的空气,腥味儿深浓可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妖气,她稍作沉思便能猜到此番之战是为何。

她单手推开与浓的那个瞬间,连同搭在身上的披风也一并还给了她,待整理好披风的系带,她双手捧上她的脸颊,眸色间情绪缺缺,语气却满是严肃,道:“白惊惊她怎么会来这里,那一只大老虎?”

“难道,她也想要分一杯羹,在这被战争与时疫揉乱的人间,可又出于什么目的呢?”

与浓被迫看着她,知晓她如此问,该是猜出来了什么,随即也不再隐瞒,“她在妖域已经接了我的剑,怎么说来,她都是妖王之一,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更何况大虞的国师是在预谋人神两界,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皆懂,谁都无法真正做到独善其身。”

貊庠的脸被霜雪砸的一通慕白,她松开了手,退后一步,身上的麻布衣袍被风卷的疯狂涌动,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的死气沉如深渊,她啧啧嘴,叹了一口气,道,“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与浓,不是我多话,连你们妖都有要保护的人,那么我就算助纣为虐也好,间接性的伤害你连同你的族人也罢,可我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够保护我的族人了,所以,我们的情分与恩怨,一切便都止在千年前吧,所以,我们现在只是敌人的关系就好。”

与浓皱起眉,一张京华美艳的脸颊上是比雪还要寒的冷,她颤着声音问道:“阿貊,你真当是要舍弃我了吗?”

“可我这一次是会站在你的身边的,至死不渝。”

貊庠一听,果断变了脸色,可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但是,这家伙啊,是真不知道破镜难圆这四个大字是如何写就吗?

她毫不犹豫的开口打击道:“与浓啊,不要纠结前尘往事,你并没有被困在哪里,还是看开些的好。”

被貊庠赤裸裸地撇清关系,与浓一下大力拉上她的手腕,那一张略显绝色与清冷混生的巴掌小脸一下就冰冷起来,满是凶色的冲着她吼道:“你说错了,是破镜重圆,我与你之间还是有缘的,只要我在找你,只要我记着你……”

貊庠冷笑连连,对着与浓打断道,“不要再做梦了,你知道那是没有用的,所以,给自己一些体面吧,风与浓,你好歹是一代妖王啊,更加别让我看轻了你!”

与浓浑身一震,眼角的泪混杂着霜雪而划落,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分明,她已经有了决心带她回去湘潭,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夏衍,可是此刻,她竟然失去了勇气。

是啊,连妖都有要保护的人,更何况是阿貊与她的南戎。

貊庠说完,退后一步,于厮杀的城墙上缓步离开,脚下是不断倒地的死士尸体,但却都是妖兵而变化。

她在一处尸体旁却被迫停下,因为袖中的飞月刀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凌厉杀意,她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赫然出现的白惊惊,目光掠过她手上所执的濯鄞剑,再没有半分剑中之主的霸气,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枯萎的笑意。

濯鄞剑的确不该落在她的手中,剑已幻化成人,如何能再做回剑,还被不喜欢的人所掌控,即使炼化去记忆,可是那又怎么样,看现在这个状况,显然他并没有忘记那个人。

理由无可厚非,执念太深!

白惊惊微微凝眸,扫了一眼周身所及之处的杀意凌冽迸发,她几步掠来停在一步之外,执剑指着她,“为何要置三界于死地,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南戎,万不该连累我等为你受累拼死。”

貊庠轻笑,视线停在眼前的剑尖上,毫不惧意,甚至是又近了一寸,“是吗,既然是小小的一个南戎,那怎能劳烦妖王前来,倒也不必。”

她的言外之意,甚是挖苦,白惊惊听的出来,不过她也不恼火,一瞬之间她莫名冷笑一声,便就收回了那剑,“貊庠啊,大虞的国师不是等闲之辈,靠近他,无非烛火扑蛾。”

“是不是扑棱蛾子,可不是连濯鄞剑都拿不稳的妖王说了算。”

下一秒,白惊惊就挤出一抹苦涩十足的笑,她来此可不单是冲着她,冷道:“……我知道你不是,但是你的敌人如今可是整个三界,所以,风与浓若是保你,你知道她的下场。”

她带有威胁的话音未落,就被貊庠一把推开数十丈远,丝毫没有反抗之地的摔了一地狼藉。

貊庠顾不得收回手,却猛地折身,保持着将手推出去的动作,看向身后推波助澜的某位,眼里没有一丝意外,“你一直都在跟着我吗,所以,这是看够了吗?”

谭青勾唇扬起一丝凉凉地笑意,扫了眼周围糟糕的战况儿,视线停在貊庠难看的一张脸上,皱眉说道:“实话说,你的脾气收敛了,对待她们可是和善了许多,看起来真令人操心。”

貊庠将手垂下身侧,低着眼睛,余光瞄向谭青身后站立僵硬地与浓,心整个一沉,但却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异常平静的对着他回话道,“起码该操心的人不是你。”

白惊惊被某人的那一掌推的五脏些损,爬起来用两指抹去了唇角的血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警惕的扫向那位传说中的大虞国师。

此次突袭可是为探他的底儿,实话实说,的确很厉害,至少是比过风与浓那只不负责任的千面赤狐不知多少倍。

当然,她也打不过,在她的对手里,首先的排行榜就是她,那么比她更加可怖又强大的大虞国师,怕是不能想象,她插话道:“大虞的国师的确很厉害,那么一定要站到最后才可。”

她想着,到时间是不是该撤了,有些事情,不是此一夕之间就可以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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