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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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国师那是什么选择?”百里奚远远地搭话道,院中几人据是一惊,忙转过脸去看。
只见一道薄凉的身影从漫天大雪中踱步走来,一张脸俊逸的冷清如雪般干净,惊华而芡实,身上则穿着一件白色的劲装衣袍,衣袖上秀着精致的印花纹,一看就是专门进贡贵族皇家的御秀。
“原是陛下,赎臣未能远迎。”谭青笑脸相迎,礼数周到,眉宇之间更是看不出一丝戾气,可见其变脸速度之快,似乎杀人只是临时起意。
“深夜到访,实属叨扰,国师不必拘礼。”百里奚几步走近谭青,伸手扶礼,给足了对方尊敬,紧着,他略显讶异的看向一旁安静的贺槿与夏衍,眸中深邃了一刻,继续道:“对了,国师,孤还未听闻湘潭城主做了何选择呢?”
“陛下,这个恐怕只有湘潭城主知晓了。”谭青别用深意道,随即他不着痕迹的抚开了百里奚的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递过给他,“陛下,赎臣先行告退。”
百里奚轻握那张纸,一双漆黑的眸子不由自主的轻眯了起来,浓密的长睫粘了雪,雾蒙蒙的,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尽量如常,“国师请便,身体重要。”
谭青折身告退,回望百里奚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看不透的意味儿,那是来自于地狱深处的深暗,仿佛能够吞噬世间一般。
一直到谭青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百里奚这才低眸看着手中紧握不成型的那张纸,神色一片荒芜的冰冷,父亲曾经说过,世人也好神仙妖精也罢,向往的永远是他们所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国师,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么多年,在这座国师府邸里送走了三代帝王的你,仅仅又只是为了此间之景象吗?
人世如鬼域,战乱一夕起,妖孽四海生。
那么这样的你,又是基于什么身份才会问神呢?
在那曾经覆灭了整个南戎一族才铸造而成的千阶祭坛之上,以百万亡魂枯骨来献祭穹苍之上的神明。
想到这里,百里奚越发将纸条捏紧于掌心,他未有翻看之意,却知那是晋国集结兵力准备穿插湘潭,欲北上直取pY。
不由得,他看向夏衍与贺槿二人,知晓他们不是仙便是神,相视一笑后相邀一聚。
三人……不,另外还有一只被某人狭带的鬼,他们走出国师府邸,因为雪天路滑的缘故一段路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拐到通往庆云宫的大道,晃了差不多十里,才到太液池,却也意味着距离目的地只差一段廊檐。
深夜雪天的内宫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更何况如今又是时疫肆虐的高发期,基本上整个帝宫一入夜除了带疫病坚持值守的禁卫们压根儿没有什么宫人轮值,也是他们早就感染了大半,早已经伤至肺腑不得走动,所以,这诺大的宫闱里寂寥便散乱各处,既空洞又深远。
太液池更是在雪夜里一目既过百里雪色青寒,雪入侵覆既是青色,岸边霜树凝结冰条横竖,暗结雪天一色霏颜色。
“陛下,尽管湘潭时疫未侵,有兵可守,但是整个大虞全境皆是时疫之灾,虽是邪气作祟,但有本源除之艰难,一时之间难免抵不过战乱,乾今之计,唯有如国师所愿问神,解本源之疾,尚能先行除去内忧。”夏衍停下,摔先打破一路上的沉默,直言不讳的说道,分明是看出来了百里奚对谭青方才那一刹的存疑及隐晦不出的杀意。
纵然知晓谭青问神一说纯属是重开献祭,目的人神,但是将计就计,以谋换谋,是如今必走之路,他到底是要面对他的底牌。
贺槿突兀的停下脚步,虽是对神界厌恶颇深,可还没有让其覆灭的想法,他大约也能猜得出来谭青的这场献祭乃人神之劫。
到底他也是神,无法做到真正旁观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会有所顾及,即使冥界他保得住,但是以防万一也并无不妥。
所以,夏衍,万不能孤注一掷,此间他没有任何能够得以倚靠的神明,他们都还在神界收拾与他大战的残局,拯救重伤的天帝呢!
可他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被他一手捉来的貊庠一把截止,他转回脸去看她时,只见她面色深邃的何以形容来说明,可那神情,却如是说,不要阻止。
雪漫天而落,青色的宫殿与天上的雪色遥遥相隔而交叠,一瞬之间仿若一色。
贺槿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上了她的眼睛,小声儿的并未有第二人听到,可见是顾忌在场的百里奚或者是夏衍罢了。
他近乎卑微的祈求道:“你想要的,分明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只要你求我一句,我就可以办到,哪怕你要的是我的性命,可为何要与谭青那样危险的人为伍呢?”
“那样的话你会受伤的,温蕴也会难过。”
貊庠一把推开他的手,心神重重一木,仿若刺进了心脏深处发涩,她极快地垂下了长睫,忍住眼眶发疼。
是吗,的确她是很想要他的命呢,可是她绝对不会对他低头,尽管只是一句话,她都不会去说。
无间烈狱里,她求过他的那些日子,那是他忘记了吗?
她可记得清楚,他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放过折辱她的机会。
所以,即便死亡,她也不会求他的,而温蕴是否伤心,此刻她并不想知道,也不想关心,可是他一定会忘了她的存在。
从来都没有做过他一日母亲的她,怎么就能够担待的起,他的伤心。
然而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同南戎一起赴死甚至于如今彻底的终结,而他只能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
贺槿的手被貊庠挥开,那一瞬僵冷若是灌入了心脉,致使他浑身都动弹不得。
他想象不到有一日,即使他搬出温蕴也不能得到她的一丝动摇,也靠近不了她丝毫。
可她若是舍弃温蕴,那么他宁愿她亲手杀了他。
百里奚思量良久,纵观整个大虞的糟糕状况,已然今非昔比,内忧外患更加不可再行拖下去,尽管他不信神。
可现在种种诡异之迹象,无不说明有邪魔妖祟为祸人间,为保大虞子民安宁似乎只能如夏衍所言,赌一纸生死,“若真是依照阁下所言,也并无不可,只是输赢是整个人间在兜底伤害还是神界,孤不想万民罹难。”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神明既然享受世人庙堂供奉,香烛薪火,那么万不可致人命于草芥。观之前朝大夏帝国,享有神明护佑,却灭与南戎百万族民于此间神武禁地,更是祷铸千阶祭坛压下亡魂枯骨千年,孤信的这世间善恶有报,但是还需千防万防神明亦是有恶有私。毕竟古籍卷宗记载先天恶神,世人飞升为神也是有之,他们难免决断不清,心魔旺盛,更是生出人心七情堕落妖魔。”
他双手合阴阳举至眉际,礼数周到,“倘若阁下是决明真境水神殿下,那么夏朝如何作孽残暴皆是覆灭并未久长,如今已成过去,孤自然信的过举头三尺有神明,敬畏之心未尝没有。”
“水神殿下,孤如今寄万民生死于神,亦是与神为盟,万望得正义相助。”
百里奚隔着落雪望向眼前之人,神色一片赤忱,眼中赫然睥睨之意又如是不可抗逆的命令。
夏衍亦是回望着他,眼神没有一丝躲闪,他能够听的清楚他的担忧,也是能够理解,作为后来者对于夏朝屠戮异族的批判,即使是非曲直并不是世人那般的误以为。可此刻,他断然没有丝毫能够解释的余地,去说那是注定,神的血脉不可存于人世,天地秩序如此。
他道:“此劫关乎两界生死,纵然神明赴死亦是先庇佑人族安宁。”
纵然神明赴死也亦先护佑人族安宁,此一句,让貊庠一瞬后退了一步,久久不得平复,心脏深处的角落,像是生了一根暗刺,寻不到任何踪迹将其拔除,隐隐的一直在刺痛。
她循着一段落雪冻霜的草木小经,哪里有数百阶梯,遥遥通向太液池的湖面。
行至于一半阶梯时,她停了下来坐在堆满台阶的雪上,厚实的麻布衣袍很快便冻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冰晶。
贺槿已然顾不得那两人再谈些什么便跟了过来,本意他也只是想要她看清夏衍,可是此间他站在她身边,看似居高临下,却是低眸,没有一丝快意,他道,“他的选择基于大多数人的生死。”
貊庠往台阶后面靠了靠,厚重宽大的衣袍虽然破旧可几乎也能将她遮盖了严实,她歪头望向他,抬起眼睛来,虽然笑着可没有一丝笑意,“那么剩下的人就该死了吗,那么死就死了吧!”
贺槿望着她的眼睛,突然安静,不再说话,恬静的眼角划过一抹无力的伤,似惋惜也在不得不释然,他们终究都明白,南戎并不是人族,这是最大的罪。
可他努力许久却还是说不出口那句,雪落了好久,他们也不知停在此处了多久,而他的背挺立的端直,雪落了满身,犹如一棵高陵上的孤傲苍松,坚韧不拔,可也孤独寂寞。
约莫不出一刻,不远处的夏衍与百里奚,一同望了过来,可不待动作,一霎那突然出现的禁卫们整齐有序的便涌来打断了他们的注视,在深夜寂静的太液池劈出一处更加寂静无声的地方来,那十里高台上的廊亭沿湖半圈,一步则守着一人。
“水神殿下,宫内之人多数不是真心忠与孤,他们可以怯懦生死,也本就仰慕神者多能,如今更是得国师所救,如此大动干戈出来寻孤乃是寻常人性,倒也是情有可原。”
夏衍情绪不明,收回落在那两人身上的目光时,呼吸渐深,他停了停勾唇回道:“陛下坐得高位,如此之事儿想必是做寻常,才会如此之不崩山色。”
百里奚轻笑,不以为意,他遥看了一眼那远处珊珊来迟的禁军统领,忽然开口道,“孤记得那人前几日感染时疫,危及性命,可是御医们却束手无策无法救得,如今却是看起来生龙活虎了。”
夏衍道:“救人与生,国师很懂人性。”
“的确,人性如此。”百里奚不着痕迹的又扫了太液池边的那位贺医师一眼,微微一笑,眸色深幽。
他伸手拍了拍袖边的霜雪,腕部已经微湿,禁卫统领已经过来,距离他们不过几步之远,他道,“水神殿下,请吧!”
“好。”夏衍穿着单薄,可依旧感受不到冷,他跟着百里奚与太液池相反的方向离开,他无法停下再去看她一眼,仿佛那是天与地之间不可拉进的距离,他们终将成为过去,更加无法有人知晓他曾经想过与她有下一世的相逢。
待那些人离开,太液池安静的如是陷入了黑暗一样的地域,贺槿忽然说:“你身上有归墟帝姬的生息。”
貊庠手肘撑着台阶,笼罩全身的衣袍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没有半分意外他会发现,她语气微深道,“我吃了她。”
贺槿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情绪,尔后摇了摇头后,岔开话题道:“我在想,我若是将别,此刻该怎么做,你才会开心,或者是为你好。”
檀溪在御医院中醒来,就在不停的喝药,可她却没有半分作为人的生理反应,有位姓贺的医师避开其他医师说她并不是人。
起初时,她吓得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想相信,可当她看了看周遭的试药者都已经被药物或者时疫折磨的要么死亡要么距离死亡不远时,她很轻易的就相信了。
可是……不是人,那么她会是鬼吗?
可那位贺医师却并没有告诉她,只是让人放了她离开御医院,而后她就被人带到了为病人熬制药物的一处院子里,她每天就是负责填火熬药,除过睡觉唯一可以闲下来的时间,就是她将熬制的药送往庆云宫,路过太液池的那段廊檐。
她有几次,都能看见一位穿着青蓝色衣衫的姑娘,是同她一起送药的姑姑们看不见的,她恍然记起来,对了,她不是人,而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姑姑将药放置药壶里,她尖着嗓子刻意提醒屋子里的几位宫人道,“芙兰可解疫病,听说是国师,据说宫外的那些疫病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保不齐今年的上元节大家又都可以去放灯了。不过我们虽然没有感染,但也是那些患病的人明显好了很多呢,这是多亏了国师呀!”
檀溪附和着重重点了点头,还没有像以往恭维的说话时,就被姑姑一把抓住了头发,她看起来有些凶,没有前几日时的虚弱,冲着她耳朵喊,“死贱人,你点什么头,哑巴了是不会说话吗?”
檀溪习惯似的任凭她发泄完怒气,也不敢多问一句原因,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回话?
她躺在地上,待姑姑离开,她才去敢看了一眼周围掩嘴偷笑的宫人们,直觉她们笑的好难看,可她却只能两手无措的抓上自己的手臂,告诉自己,要像人一样活下去。
可那些宫人们像是看穿了她怕死的怯懦,每一个人都会对她拳打脚踢,尽情的使唤她,像是对待一只狗一样,她们都说,你是这宫里最丑的女子,一定会老死宫中。
她每每听到这一句话,脸色都会刷的一白,可她却又无可奈何自己的容貌,长着一半被火烫伤的鬼脸。
可是尽管委屈至极,她并没有想要哭,她明白眼泪只会换来更多的毒打与侮辱。
所以,每到深夜,她都会想念太液池边的那个青蓝色身影的女子,她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然而却似乎有种很浓烈的感觉,她该认识她的。
可是某种潜意识里,又觉得这般远远地望着便就很好……
“丑鬼,没有死就起来了,装什么装,你要清楚,在如今的宫里死个人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有人用脚踢了踢她的头,强行抽回了她的思绪,耳边继续传来刺耳的声儿音道:“这药还是要熬的,没有药,大家都会熬不下去。”
用力爬起来,檀溪看向不再看她笑话反而开始做事儿的宫人们,她低下头,挪到灶台前,麻木的重复着她这几日以来一直都在做的工作。
可是看到燃烧的柴火,她真是要头疼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或许是因为脸上的伤是因为火,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有所反应。
而现在这种情况,她几乎已然习惯,添着火的时候,她的余光瞥了眼门外,她可以看见屋外的雪还在下着,可不知此时为何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蔓延,总觉得下雪的时候会异常难过。
须臾,她兀自失笑地摇了摇头,揣摩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就在她回头又添了一把火的时候,忽的听闻去而复返的姑姑急切的跑了回来,她一脸恐怖的神情像是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和消息,然而,她的脸色也不好,苍白的感觉像是死气萦绕一样。
檀溪深瞧了一眼后,断定她是感染时疫了,和那些御医院的病人初期的样子分明无二,心下不由一沉,直觉她似乎要死了。
她想,她该开心的,终于会少一个欺负她的人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深处似乎又不愿意她死亡。
“芙兰草只能稳住病情,减少痛苦,不能根治,御医院那里现在依旧还在死人……该死的时疫啊,究竟要带走多少人命才好,一定是那前朝用人灰堆起来的千阶祭坛招的祸,那些晦气的东西啊,都死了千年,也不教人安心。对了,国师,一定要请国师出府才好,将那些地狱都不收的邪祟们烧死掉。”
“姑姑,话要这么说来的话,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你还记得新年夜的时候,也是下雪的时候,那神武门一片的禁宫打雷了,这老话说的好,雷打雪,坟成堆,看来这早就是大凶之象啊!”
“姑姑,我也记得,那个时候时疫还并未爆发,我扫雪的还偷偷的看见过帝宫的禁卫们去过神武门镇守来者,此间国师还去了那千阶祭坛。”
“所以姑姑,陛下与国师一定是知晓哪里发生了不祥之兆的,可为何陛下只是颁布命令是为时疫之症呢?”
“你这就年轻了,咱们陛下是出名的零时抱佛脚之人,更加是一般不会信神……现在能够驱散时疫之灾救得我们性命的只有国师了,那芙兰草就是国师找见的,虽然治标不治本,但也好歹有用啊,你看那些御医们手下,都不知道试药整死多少个人了。”
默默地听着她们的谈话,檀溪重复以往的动作只是往炉子里添着柴火,而她也插不上什么话,更加是不敢。
自然也问不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会有人用人的尸骨堆积祭坛,那会有很多人丧生吧,然而又为什么会晦气,又为什么会入不得地狱。
神明是庇佑世人的不是吗?
当芙兰草的效用只是一时并不能完全救命,整个大虞的戾气似乎都重了起来,因为没有人能够在面对死亡出现的转机突然消失时不绝望。
满城弥漫的死气与怨恨如是黑云雷泽压城,然而为了活命的人们,他们不止一次发动暴乱,企图利用各种捷径活下去,而给了他们希望的芙兰草就是催化这一切罪恶的利器。
然而当晋国兵力几次欲穿插湘潭北上直取pY帝都时,他们更加如是惊弓之鸟,更是在有人提出国运衰退时,他们深信不疑影响国家与百姓厄运的全是传说中前朝那千阶祭坛的亡魂作祟,他们本着信徒的名义,将一切赌注压于国师身上,与神明求生,仿佛任何阻力任何强权,都无法使他们停下怯懦死亡的决心。
祭祀府邸里没有一个侍候的宫人,只有一间正殿还算是干净的样子能够下脚,想必是住着主人的关系。
貊庠皱眉思量片刻,并没有进去,只是倚靠在门边,身上麻布的衣袍上在雪色里看起来像是一团腐烂的树叶。
谭青往炉子里丢下一快岚山无烟煤,这才看去门口边上的人,出声问道,“你不进来坐坐吗?”
貊庠往屋子里投去半个脑袋,蹙眉看向谭青衣着厚实,却还抱着个炉子,有些像是冻死鬼,可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婉拒了一声儿,“不用了。”
贺槿甚是奇异,“这是因为什么?”
貊庠收回目光,站正了身子,目光被门板挡着看不出情绪,她解释道:“没有因为什么,只是单纯好奇这雪会下到什么时候。”
谭青黑脸,恼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在关心下雪吗?”
貊庠“嗯”了一声,实诚地回应道,“是啊,这样一来冻死的人应该也多。”
谭青一瞬有些哭笑不得,“我忘记了,这才是你啊。”
貊庠呵呵冷笑,“嗯,是啊。”
“……”谭青听着她一问一答,有些无聊,不得又靠近了炉子一点儿,找了话题道,“我给你下的禁术到底多长时间,你就能说话了。”
貊庠又一次探出脑袋,回望着屋子里的男人,这一次她却仔细的撇向他那妖娆的赤色狐裘,像极了一团燃烧的烈火蔷薇,闪着耀熠的光芒。
她想了想,就走了进去,待走近时,她才说话,却是不答反问,“你的这身狐裘是那里打来的狐狸。”
“先说你是什么时候能说话的。”谭青追问,不想跳过这个话茬。
貊庠想不能说是自己解除的吧,觉得会让他太没有面子,敷衍了事道:“太液池!”
谭青有些错愕犹疑,但还是没有继续问。
略一思索,只是回答了她前面的问题:“上供的。”
再瞥了一眼她,被衣袍遮掩只漏出尖稍下巴,却约莫可见是一位标志的美人,眼中笑意更浓,却冷寒的肆意,他伸手遥遥一请向貊庠,“过来坐坐。”
貊庠愣了一下,及其不情不愿地落座,显然她并不是很想烤火,作为一只鬼。
觉察到她的不自在,谭青开口询问道:“你不喜欢烤火,还是不喜欢同我坐在这里烤火。”
“国师所言极是。”貊庠从衣袍里伸出白皙的爪子,不紧不慢的扣了扣地板上的厚毯,然后望着谭青冻的发白的脸,草草移过他身上披的赤火色狐裘,不知何故她会突然想到与浓,她也是一只赤色的狐狸,所以并不是喜欢看到。
闻言,谭青凉凉地扫过貊庠,并没有意识到她会因为一件狐狸的毛皮同他阴阳怪气,于是冷冷地接话,“你还真是一只很奇怪的鬼,我好心邀请你来我家,起码说些好听的话,叫我这个主人开心开心不是吗?”
“……”貊庠满脸愕然,忍不住在想这里可不是你的家呢,在说能够让你开心的事情,可不止是想听她恭维的话吧,而是外面的世人。
她斟酌了一下,扯开话题的道:“国师,夏衍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那么剩下的神仙都会下凡吗?”
谭青微微一笑,也不恼,纵容着她避开他的问题不答,“是也不是。”
貊庠一阵心急,盯了一眼谭青:“怎么能不是呢,神仙们全部都下凡,势必比在天界更能让人好对付吧!”
“更何况现在,整个人间都惨不忍睹,正好他们能够彰显身份来拯救世人于水火不是吗?”
“他们可是世人信仰的神明啊!”
谭青沉思着貊庠的话,却只在意人间是不是身处地狱,在意她对夏衍是否真的无情,他不经意的微笑,目光却游移到她那一张无限认真的脸上,他左眉玩味儿的一挑,慵懒的开口回应道,“或许是呢。”
貊庠注视着他微笑的脸,第一眼便知那就是刻意假笑,“你好像并不是很担心,神仙们会坏事儿。”
谭青笑的一脸纯良无辜,自觉收回了目光,黯然倾佩了她一阵,真是看的细致,“庠儿,若是神明有本事拿我怎么样,昨夜的时候,不就已经动手了吗?”
“为何唐唐决明真境水神殿下,战力不输玄武与天帝,可却非要从长计议呢。”
“他之前与我一战,受了伤……不,说的倒也是!”
貊庠听的出来谭青并不想透露,言辞更是顾左右而言他,便也聪明的不在过问。
谭青伸手捞过一旁的矮桌,径自倒了一杯酒,粗粗扫过她的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浅浅地抿了口烧酒。
稍时,他放下酒盏,忽然道,“你的记忆真的全部回来了吗?”
可为何,这么久,你却不质问我为何算计你吗?
貊庠啊貊庠,你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某一瞬间,令我感觉到既恐慌又觉得你可怜。
貊庠被头顶的目光盯的难受,她的目光移向谭青那一脸深邃的表情,本能的握紧了手,指甲都要深进掌心之中,她在他的那一瞬表情里看见了死亡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