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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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善忠事件，终随着周灵的最后审判，以革职问狱告终。
然就在周灵同程寥告别，正要踏入皇城结束这一日游的时候，一个她未曾预料到的人，却是第一个伸手将她拦住去路，为刘家求情而开口。
“陛下，刘尚书和他那儿子，为人是不同的，您是否会因此事迁怒刘家？”
向她开口的，竟是叶冰。
“阿冰……”
程寥伸手拉住叶冰袖口，摇头示意他不可再言刘家之事。
周灵定定望了他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而去。
只是在临踏进城门前，周灵开了口。
“你随朕入宫。”
然就在程寥提起衣摆要跟着一同前去之际，周灵头也不抬地再丢下一句话来。
“阿寥不必跟着，杨席杨洛，送郡主回府。”
程寥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周灵却已然头也不回地进了城门，而凌云齐若，则一左一右站定，直直望着叶冰。
周灵此番话，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命令。
叶冰松开程寥的桎梏，冲她柔柔一笑摇头：“郡主先回。”
“那……我在府上等你。”
程寥神色犹豫片刻，却还是松了手，嘱咐过后，便在杨席杨洛的护送下，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去。
“走吧。”
叶冰自不可能让凌云齐若这两位大人物等他许久，见程寥动身，他便跟着二人的指引，向周灵殿内行去。
“陛下……”
周灵换了一身衣裳将将跪坐喝了一口茶，宋青青从殿外便步履匆匆地赶来见礼。
直到周灵免了宋青青的礼起身，宋青青心头斟酌一番，才将事件告知周灵：“张尚书于殿外求见。”
“不是让他回府好好歇着么？”
周灵倒茶的动作微顿，问道。
宋青青摇头，无奈叹出一口气：“人自陛下早间外出游街便跪着了，非要得陛下召见才肯起身。”
跪了一个白天？
周灵眉心微黛，摇头：“让他回去。”
宋青青咬唇，神色颇有些犯难：“陛下，张大人的脾性，您是知道的，若不见着您拦下那件事，大人他……”
“够了！”
不等宋青青说完，周灵便重重掷下手边茶盏，那响声惊得宋青青都不免噤声，不敢多言。
“喜欢跪，便让他跪着！将伺候的都撤下，下去安排罢。”
于宋青青的印象中，周灵这是头一回因着朝臣动了怒气，是以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先领了令去遣人。
宋青青的人影一不见了踪影，周灵才一脸颓然神色，指尖不断揉着跳动的太阳穴，现出满脸的疲惫与阴沉。
“陛下，人到了。”
直至齐若如清泉般动听的声色于门外传出，周灵那些神色转瞬一扫而空，端正坐起，淡淡出声：“让他进来。”
“陛下万安。”
叶冰一踏入殿内，见着周灵，便规规矩矩地向周灵行礼。
礼仪周正，无可挑剔。
周灵那审视的目光又含了几分深意，朝他说道：“不必多礼。”
叶冰谢恩过后起身，便撞上周灵的目光。
“朕找你来，是确认几件事。”
周灵见他神色自若，于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家曾经是乾国人，为何来我周国扎根？你曾是乾国人的身份，一开始就有意告知于朕，可对？”
叶冰面对周灵的接连抛问，语调平静，句句答得有条不紊：“来周国，是我父亲当初的选择，因为我叶家，曾与周国一位故人私交甚笃，后叶家落难，我父亲便听从他那故友的安排，来了这周国。至于我的身份，陛下总会查的，自己坦从，能得的信任才多些。”
“故人？”
周灵黛眉，叶冰则进一步回道：“说起来，我父亲那位故人，恐与陛下的关系最亲近。”
周灵先是面露不解，后猛地睁大美目，急急起身直视叶冰：“你是……恭王世子？”
叶冰目色寒如冰山，勾唇露出极具讽刺与憎恶的一面答道：“曾显赫一时的乾国恭王府，早已不复存在，叶世子已死，现在的我，只是郡主身边的一位伴读，是夫子的弟子，是个普普通通的周国人。”
当初位列王侯，显赫一时的叶家，早已成为历史。
“你说的故人……”
周灵此刻最关心的，却是莫过于此，叶冰的身世她本就有些许猜测，是以真正听了，也算不得多惊诧。
反倒是在问这话时，她显得局促而惊惶。
叶冰并未同周灵卖关子，只是在瞧见周灵目光中的希冀与期盼之时，有些愣愣出了神。
“您的姨母，梅太后的亲姊妹，梅晓禾。”
待得真正听清她苦苦寻觅许久的名字，周灵呼吸微滞，小心翼翼问道：“她……还活着？”
“或许吧，我家人最后见她那一面，便是在叶家出事后，她帮着我父亲那次，周国边境处，亦是……”
亦是她被异族人掠走，莫平渊发了疯灭了勾结外族，致她于险境，后音信全无的同年！
落入异族人手中是何等下场，没有人比她周灵更清楚。
可烈阳奴却说她还活着，是以莫平渊与她，才找了这么多年。
可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在他们擒获罪魁祸首，将那蛮荒之地翻个底朝天之前，谁也不能确定。
是以就算是叶冰，虽内心感激梅晓禾，可也不愿欺周灵，只是或许二字概之。
周灵眼中好容易亮起的一丝光，很快便熄灭，怔怔坐回位子。
“为何要告诉朕这些？”
“陛下迟早会查我的，我自己坦从，陛下可省人力，我也不必担忧陛下时时猜忌我动机不纯。”
叶冰坦然对之，答道。
周灵勉强稳住心神，朝他淡淡露出一抹笑来：“你想做官，对么？”
“是。”
叶冰的回答，毫不犹豫。
周灵轻轻笑出声来：“你嘴上说着是替父报恩，说到底，是为了阿寥那小妮子吧？”
此时，叶冰那平静无波的双瞳才泛起些许波澜，神情微怔，但转瞬间，却变得坚定异常，缓缓颔首。
“陛下的姨母相助之时，我不过两三岁的年纪，还不曾记事，只是父母时时感念，这份恩情我也该继承着，是以我才对陛下说，往后这世世代代，都只会是周国之人。可郡主不同，她于我而言，更重。”
“所以，你为了能配得上她，她也为了能让你们二人往后顺利，是以知晓朕今日借着游街之名，实则为招揽贤才的目的后，一个便布局，一个便顺水推舟，朕见过了你，必看不上第二个的，可对？”
“陛下……明鉴。”
叶冰同程寥从来就不曾指望能糊弄过周灵，只是不想周灵竟猜得这般准。
到底是二人道行浅，不够这见惯了风雨的天子看的。
“虽说是算计了朕，但你有一点做对了。”
周灵见叶冰神色有些发白，故而画风一转，对他道：“你是知道这刑部乃六部短板，是以刻苦钻研刑罚，我见你与那刘善忠在村内辩论，为令他伏罪，不仅将那新篇倒背如流，那著书之人利意目的看得比朕还透，怕没少功夫在法道上钻研罢？”
叶冰唇微微抿起，后才闷闷出声：“陛下若革新，能大刀阔斧的，必先是刑部，若无法为根基，其余皆纸上谈兵，不论是我还是旁的少年天才，若想盛茂年华入天子青眼平步青云，这是最好的一条路。”
周灵失笑：“你倒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