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树不静,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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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寒霜浓雾还未散去，鸿沟前方几里处，已是浩荡的万千异族大军踏风而来。
而至发现敌军的第一时间，牢记使命的卫兵便敲起城墙战鼓，暗预敌方兵临城下。
没有任何的嚣张言语，也无连篇的寒暄废话，两军此刻气氛出奇一致的沉默，然同样透着上下啸杀之意。
“杀！！”
自踏入第一防线边界线，乌洛兰克便高举手中弯刀，一声令下，身旁除却一支万人骑兵，三十万大军，尽数冲出，朝着平洲城汹涌奔来。
“架红衣大炮！”
城墙上，指挥的杨洛当机立断，直接撤去此前的火羽箭弩，拉开炮内开关，射程骤然拉远，手下之人动作迅速，一刻不停地朝那炮口放置。
漫天的火球，配着无数夺人性命的毒针箭矢，朝着呼啸而来的大军砸去。
随着惊呼惨叫声响起，乌洛兰克身旁的大将苏格其，不由猛地缩紧瞳孔，惊骇出声：“大炮的射程远了这么多！他们……他们改造了那三架大炮！”
初师判断失误的乌洛兰克，面色更是一阵赛过一阵的难看，咬着牙冷冷盯着前方：“那又如何？他们不可能有太多的火药供给，等！”
乌洛兰克的判断自然是正确的，众所周知，火药库存最多的，是离阳第一强国大乾，除此之外，各国火药存数寥寥无几。
像这般杀伤力如此之大的武器，若人人泛滥，离阳这片大陆早就千疮百孔。加之周国连年征战，所存之数，对比他国，只少不多。
异族虽没有火药这样的宝贝，但当忍着耗尽周军那边的资源之后，纯拼实力，这群娇弱病夫是怎么也敌不过他异族旗下的勇士的。
炮轰嗡鸣声持续不断，震的不光是周兵异族，还有虎视眈眈的各国。
平洲城这片的热火朝天的战事，还在火热地拼着，而此间情景，早已呈上各国中心人物的案桌之上。
大乾，皇城。
放下阅览完毕的战报，乾清，这位离阳第一帝王，此刻俊美非常的面容上，不再是一片清冷寒疏，却是带了难得的烦躁，甚至有丝丝的忧愁从目中一闪而逝。
那修长的指腹，不住按着拧起的眉峰。
“陛下。”
忽地，一只纤细的柔荑探出，现于垂眸的乾清眼中。缓缓地向前，带着十足的探试，极为小心翼翼地凑近这位帝王的指尖，蜻蜓点水般地触碰。
冰凉的指尖上，传出一道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那一向厌恶与人亲近，哪怕相距一尺都隐隐不适的帝王，对于身前这一身罗裙，胆大包天的婢女，除却揉着眉眼的动作猛地顿住，却是意外地不曾大发雷霆。
那一身宫装的婢女，见得乾清反应，那双精亮如黑曜宝石般的漂亮双眸，眨着如扇般的长睫扑闪了两下，待确认不是梦中之境，那双极美的亮眸，逐渐弯为半月状，目中的欣喜与柔情，几乎填满了美目。
再次触上这位帝王的指尖，能明显觉出他的僵硬，乾清睁开双眼，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没有从他眼中露出厌恶，也没有恼怒，那宫女心中才悄悄吐出一口气，跪坐着离近几步，轻轻拉开乾清的手，代他揉去那眉眼间浓浓的忧愁。
“够了！”
然只是小片刻，乾清便拉住少女的手腕，厉声而出。
那宫女垂下手，低着眼帘盖住那满满的落寞，安安静静跪侍在乾清身侧，不再逾矩。
恰此时，殿外一声通报传来：“陛下，丞相大人于殿外求见。”
“传。”
清冷而威仪的声线从里间传来，那得了命的大监，即刻提着步子小跑着去复命，丝毫不敢有怠慢。
“退下，不必伺候。”
朝着身旁少女轻轻挥手，乾清那一贯冷然的声音对她开口说道。
“是。”
少女低眉顺眼，行了礼便起身告退。
然就在她转身要离去前，乾清一道不容置疑的指令，也随之冷冷传来：“从今往后，不必在朕跟前伺候。”
那宫女前行的步子猛地顿住，僵着不得动弹好一会儿，才惨白着一张俏脸转过身子，再次行礼：“诺。”
这一次，是真的告退，也是真的落荒而逃。
这是对她逾越身份的处罚，乾清未言明，她却是知道的。
抬眸定定看了眼那少女消失的方位，乾清再次抬手揉起那发涨的穴位，只是这次，揉着的指腹稍显无力。
“陛下，丞相大人到了。”门外，大监的声音再次传来。
乾清这才放下手，淡淡对门外之人吩咐道：“进，其他人退下。”
“诺。”
待开了殿门恭敬地将林惊霜请进，那大监就第一时间疏散伺候的众人，离得乾清所在之地远远的。
“臣拜见陛下。”
林惊霜唇角含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抬手对上座的乾清作揖行礼。
乾清此刻早坐得端端正正，再不见人后的那抹愁容：“不必多礼。”
“陛下召臣入宫，可是为周国与异族的战事？”
即便乾清面上不显，与之相交多年的林惊霜却还是一眼看出，直截了当问道。
“嗯，你且看看这个。”
上前接过乾清手中奏章，林惊霜展开来，有些不确定道：“可是两军战报？”
“嗯。”
乾清稍稍颔首，赐了林惊霜座位。林惊霜谢过之后，便坐在位置上仔细研读手中的奏折。
未至片刻，林惊霜便合上奏章，看向上座的乾清，目中同样多了乾清此前的忧愁，还有诧异：“到如今，周国都还不曾废一兵一卒就损了异族部分实力，改良的红衣大炮竟有如此威力……这周国的新任帝王，不可小觑。”
林惊霜一针见血，短短一句，指明两军目前的优劣，而对于乾清忌惮周灵之举，仅有的疑虑也烟消云散。对周灵的称谓，更是从戏言的新帝，成了敬词。
“不过那大炮威力虽强，但相对数万人参与的战局而言，仍旧是杯水车薪，按此情况下去待到周军的火药器械用尽，要不了多少时日，两军就该兵戎相见了。”
放下奏章，林惊霜对于周灵，虽有惊叹，但对于战局的把握，却是中肯而极其精准的。
“你觉得哪军会获胜？”
乾清对着吹气喝茶的林惊霜问道。
思索片刻，林惊霜才放下茶盏郑重作答：“犹未可知，但此战役，臣希望大周取胜，相对那残暴无人道的异族，臣倒宁愿与周国共存。”
忽而双眼一转，林惊霜面露狡黠，反问道：“陛下以为哪国胜面大？”
“国？”
乾清神色厌恶地哼出一声：“就异族那些蛮邦，也配称国？”
林惊霜听罢，倒颇为赞同地轻轻颔首。
严格意义来说，蛮族的确算不得国。
“周国不能败，若那周灵轻易便让非我族类歼灭殆尽，那便是朕看走了眼。”
收敛神色，乾清淡淡启唇，目中的寒光一闪而逝：“若那周国败了，异族也好，周国也罢，朕决不会让他们存于离阳的版图之上。”
乾清的意图，林惊霜知晓，于位置上拱手作礼：“若周国战败，我大乾出兵灭了异族那支大军，想必美名必当远扬，陛下此计，高明！”
“高明？”
乾清却是缓缓摇头：“朕始终以为，那女帝是朕于离阳最大的威胁，周国不会败，她周灵也不会给我大乾这个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
乾清从来就不是一个骄傲自负之人，相反，他事事看得比常人都坦然通透，对手强的地方，他也会毫不避讳的承认。
“那与宋国的盟约……还要继续吗？”
既然乾清态度都这般笃定了，那林惊霜自然也不会幻想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些为难地将问题道出。
想必乾清叫自己前来，也是因为这次临时爆发的战役对于两国盟约的影响。
“自然继续，但不能和原来一般。”
乾清起身，将腰间令符交由林惊霜：“你得再去一趟宋国，务必赶在异族攻于平洲城下的这段时日前，到达宋国皇都，而商议之具体，则于一个人的决定之后。”
“谁的决定之后？”
赶在两军交出个结果前到地方，林惊霜理解，毕竟结果都出来了，这边才慢悠悠地出发，还商议个什么劲儿？
但乾清却说他们的决定改变与否取决于一个人的决定，是以林惊霜也不禁好奇问出。
何人的影响力竟有如此之大？
周灵？莫仕真？莫平渊？还是……
林惊霜的脑中，不住冒出多个有可能的人名，然乾清却是启唇，道出一个让他直接愣在当场的名字。
“楚国五皇子，楚卓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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