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莫怕,我是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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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狠狠压着气，怕又吓到人，硬生生忍下更在喉头，周灵轻轻答道：“没有鞭子，也不会有人打你，你在这里很安全。”
许是待了许久，确实见周灵没有任何实质行动，床榻下，那角衣袍又缓缓露出。
可当看到周灵那身红衣袍的边角后，那衣角又缩了回去。
“血……”
周灵心头一窒，面上现出难得一见的局促。
早知道，就不将那身黑袍换下了。
忽灵机一动，周灵移步离去。
门开的时候，彩雀还愕然：“陛下，好了？”
他们陛下哄孩子这么有一套的吗？
“不是。”
周灵原本伸向彩雀衣襟的手停住，彩雀顺着周灵指尖看向自己，一脸疑惑。
她身上怎么了吗？
“怎么穿了身裙子。”
周灵内心嘀咕，再见得一身玄袍的凌云后，挑了下眉，将手伸向凌云方向：“借你衣袍一用。”
彩雀：！！
凌云：？？
在彩雀满脸的错愕与凌云的满头雾水中，就见着他们的陛下，三下五除二，将凌云的外套扒拉下来。
又不待他们反应，当着他们二人的面，又开始脱自己身上这层外袍。
“陛陛陛下？！”
彩雀语无伦次，忙不碟左右探头查看，又小心挡着周灵的动作。
刺啦~
几乎是在周灵大刺刺解开衣带的第一时间，凌云就如触了火舌般，闪速背至身后。
听着背后的窸窸窣窣，红晕一路从耳尖蔓延，直烧到脖颈。
凌云身形修长宽大，周灵虽也曼妙玲珑，身高比一般女子高出半截。但穿上凌云的玄袍，还是大了不少，倒显出周灵愈发娇小。
不过忙于回去找人的周灵倒也只能凑合，将自己的龙袍塞给彩雀后，提起衣摆匆匆离去。
倒是错过了瞧见如今面熟得如红柿子般的凌云模样。
“你莫怕，没有血，不信你再瞧瞧？”
回到寝宫，周灵站离床榻半尺距离，微微弯腰，朝着依旧躲在里头的人儿道。
那衣角又露了出来。
见原本视线所及的红，被一身黑替代，里头的人儿，果真慢慢探出。
先是一只脚试探地往外探出，慢慢地，一双手挑开帷幔，一直躲着的半大孩童，终于从床榻底下缓缓爬出。
小男孩抬头的时候，一只素白柔荑正正伸在他面前。
顺着看去，就见一笑意盈盈的女子蹲在他面前与自己平视。
意外地，一向躲着人的孩童，缓缓朝她伸出手，但就在要触到周灵掌心的时候，那只伤痕累累的小手，猛地缩了回去。
孩童双手抱着脑袋低下头，埋在膝盖中，颤着声开口：“我……不是故意摔了东西的……太饿了……我只吃了一口……真的……就一口……”
看着他模样，周灵心被揪住，扯得生疼。
瓷瓶与棋子，应是她敲门发出声音的时候，他正咬了一口梨，被敲门声吓住绊倒时不小心扫落在地的。
他以为，自己是来责打辱骂他的。
才不到四岁的年纪，竟恐惧成这样。
即使看他那双青紫布满伤痕的手，也知道这孩子是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
这还是他能记事的年纪，那之前的两年呢？
“吃吧。”
再次抬头，孩童脚边现出果盘，里边装得满满当当。
周灵坐在台阶边，见他目光盯着果盘，含着笑意又推近一分。
试探性地拿起一只梨，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灵，见她笑着朝自己点头，犹犹豫豫间咬了一口。再次抬眼看去，周灵依旧安静坐在一旁，那孩童再耐不住饿，囫囵吃了起来。
他虽吃得急，吃相却并不难看，反倒比一般孩童还要端正。
“谢……谢谢。”
抹了抹嘴，孩童看周灵的目光不再恐惧，神色也明显放松，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朝着她道谢。
轻轻一笑，周灵问他：“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
孩童抿唇，似在思考，半响才不确定道：“他们都叫我小畜生。”
周灵笑容转瞬消失殆尽，目光沉沉，藏于袖中的五指捏得咯咯作响。
过了好片刻，周灵才再次扬起笑容，对他说道：“之前的不好听，我给你取一个，叫周安，好不好？”
孩童眨了眨眼，与周灵有几分相似的童颜上，多了一丝雀跃。
他说：“好听，给……我吗？”
他不喜欢原来的名字，不好听。但是这个名字，他喜欢。
很好听，就和坐着的那个姐姐的声音一样好听。
清脆的，比他在枝头听过的黄鹂唱歌还动听。
“嗯。”
周灵肯定地点头，朝他微笑：“从今往后，你就是周安。”
“你不打我。”
周安直勾勾地盯着周灵，对她说道：“也没有骂我。这里……没有鞭子，火，也不冷。”
语气虽是陈述平静，但听着总叫人心酸。
鼻头泛酸，周灵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笑着说道：“对，这里没有鞭子，没有火，也没有老鼠，不黑，也不冷，没有人会骂你，也没有人敢打你。”
即使周安没有说完，周灵也已经知晓他多年生活的环境是如何。
一个满是刑具，多年暗无天日，破烂滴水的牢房。
见他安安静静，认真地听自己说完话，周灵再一次朝他伸出手：“愿意跟我走吗？”
周安看着她的手，过了片刻，他终于贴上她的掌心。
“手，好看。”
周安露出些微笑容，起身站在周灵身旁，开口却是这么一句话。
敏锐察觉周安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周灵指尖擦过他布满痕迹的小手，低头看他：“你以后，都会这么好看。”
周安仰起头，眸中多了些许灵动与光彩。
“你是来接我的神仙吗？”
苏管家罚他不吃饭的时候说过，只有他快死了，天上才会下来神仙接他离开。
可是这位漂亮的神仙却摇头，再之后就拉着他走。
周安眼中闪过疑惑和懵懂，却还是由着周灵牵他出去。
当看见门口的凌云和彩雀后，周安原本平静的脸上，又是满满的恐惧。一直安静的身子，也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察觉周安的挣扎，离到二人一米处，不肯再向前半分，周灵蹲下身与之对视。
“他们……”
快速地扫过彩雀凌云一眼，周安惊惶无措地看着周灵。
周灵伸出手，摸上脑袋的一刻，周安浑身僵住，却是不曾躲开，目光变得有些害怕，但又带着一分信任。
周灵笑了笑，只是揉了揉揉他的头发：“他们也不会打你的。”
见到周安与周灵异常相似的面孔，凌云就知晓这孩童身份。
目光看向彩雀怀中抱着的红袍，见周安一直惶恐频频看来，默默地上前。
当周安再次看去，那一片红不见了，只有一身黑的凌云站在他面前。
果不其然，在看不见那片红后，周安情绪明显被安抚下来。
“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跟我走好不好？”
再次对上周灵含着笑意的目光，周安稚嫩的脸上是疑惑的：“可是你不是来接我的神仙。”
“当然了。”
周灵失笑，对他解释道：“你还要活下去很久，神仙现在不会来接你的。”
周安眼中带着一丝怀疑：“管家说，只有神仙才会带我走。”
周灵顿住，目中是再掩饰不得的怒火在烧。
眼看就要吓着周安，凌云清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神仙把管家接走了，派我们带你离开。”
周安眨了眨长睫，看了一眼凌云。
而周灵险些展露在周安面前的怒火，则被凌云的话浇灭，见周安看向自己，很快又绽出一个笑容。
“对，神仙已经带着管家走了。”
周灵顺着凌云的话说下去。
周安目光更是迷茫了：“神仙讨厌我吗？”
为什么神仙接走那个很凶的人，把他留下来了？
周灵缓缓摇头，对他说道：“神仙很喜欢你，所以把你留下来，神仙只会带走他讨厌的人。”
这一刻的周灵，是凌云和彩雀从未见过的温柔和耐心。
彩雀在凌云身后看得直愣。
周安太害怕人了，自从被找到后，从来不肯接触谁，不管是刘瑞还是彩雀，都不得章法。可周灵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却能让周安一步步听她的。
或许是亲缘关系强大，或许是周灵哄小孩确实有一套。
但此刻看着这般温柔似水，难得一见的周灵，彩雀不禁感慨出声：“若是陛下有孩子，定然也是这般温柔。”
凌云听罢，那看向姐弟二人温馨一幕的眼，却如触电般躲开。
另一边，周安已是信了周灵，不知不觉，话也多了起来。
“你不是神仙，那你是谁？”
周灵直接笑了，轻柔回道：“我是你姐姐。”
周安听得发怔。
再次起身，周灵朝他伸手：“莫怕。”
回神的周安，终于肯迈出脚，跟着周灵，走出了偏殿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