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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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工作人员按下按钮，巨大的机器瞬间发出一束耀眼蓝光，接着在一秒钟的时间里，蓝光便将整个空间填满，那场景就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宇宙大爆炸。虽然操作室与机器中间隔了一层极厚的玻璃，但室内众人还是能听到不小的刺耳嗞嗞声。就这样大约过了三十秒，蓝光才渐渐消退下去，噪音也变小了，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光在闪烁，犹如呼吸一般。
操作室里的灯光被重新打开，众人纷纷摘下护目镜，一位青年学者快速跑到记录台前询问：“怎样？”
记录员摇了摇头，沮丧道：“魏老师，这次的数据，还是……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听到这个并不意外却又不愿就此接受的结果，姓魏的学者与在场人员都显得十分失落，众多男生低下头颓倒在座上，几个女孩子也拥在一起低声抽泣，这已经是他们第133次多元宇宙的验证试验了，但这一次还跟前面的132次一样，仍然没有得出理论中的数据模型。学者迷惘地望着窗外那台安静呼吸的“量子空间对撞机”，一想到迄今为止，连验证另一个宇宙的存在也没有确切的数据发现，哪里还敢奢谈他们的终极目标，找到多元宇宙的能量通道，而且紧接着他又意识到，这台机器重新安全启动又得花上一周时间，内心不由得生出一股焦躁来。
“启发，各位，都不要着急，下次咱们再换个思路试试。”这时，坐在后排的老人站起来安慰大家。
“可是程教授……如果，如果我们今年再找不到通道，甚至无法做出理想的数据模型，那您可是会……”
“呵呵呵，你们不用担心我嘛，要相信科学，要……坚信你们自己的选择！”程教授含笑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缓步移至窗前，凝视机器发出来的微光，兀自沉思。老人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疲惫的目光中仍然透着坚定，他相信就算自己看不到理想实现的曙光，但只要孩子们勇敢地把路走下去，就一定能找到连接真理的通道……
“老师！”
望着程教授略显佝偻的背影，魏启发的眼睛有些发酸，他深知自己的这位恩师已然成了在场所有人的信仰，是大家在科学探索路上一往无前的勇气源泉。可是他也知道，人一旦成了别人的信仰，无论他的内心有多么不情愿，沉默也好呐喊也罢，压在身上的重量只会越来越大，丢不掉也逃不了。如果，那份重量大到足够压垮这个信仰，那么……魏启发猛地使劲摇头，他不敢想下去，也不能再想下去。
张破还是决定要离开。
当他终于鼓足勇气向吴司令提出离开的请求后，来接他的却是上一回见面的那两位警察，当时他就明白了，自己哪还有可能简简单单一走了之，所以他便尝试在外出执行任务时逃跑，但每回都逃不出102局布下的天罗地网。
既然说到了任务，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一下——102局目前接收的特殊能力者已不下百人，但真正产生实际效益的却只有一例，那便是张破。现在我们都管他叫“消防侦查员”，因为他那烧不死又耐高温的本事，所以市里每次一有大的火灾发生，他总是被最先派出去，也不用他干别的，只管往火里冲，要是能直接救出目标来最好，即使救不出也能更快地找到目标，然后再把位置告诉消防队员们。还别说，自从有了这种新操作，南州市的火灾伤亡和经济损失数据实现了历史新低，张破也成为了异能界唯一的一位“实用主义者”，一时所获赞誉颇丰，只是有点费衣服。
然而，在102局待了半年后，这位实用主义者终于感到了厌烦。
“一开始可不是这样说的！”张破向姜胜男抱怨了不下二十次，但每次都被美少校用温言软语给打发回来。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憋疯了，这里的一切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刚开始的新奇劲被各种规则束缚一点点吞没殆尽。在这里，一日三餐都是计量分配，也不知道吃的什么鬼，反正是一点油都不沾，盐也放得极少；睡觉倒是有了自己的单间，但总觉得跟牢房没什么两样，每天除了拉屎洗澡，无时不生活在监控之下；更让他抓狂的是，除了姜少校，身边连个正常人都没有，不是本身带点特异功能的，就是对特异功能有特殊嗜好的，总之你不搞点特殊都不好意思待在这儿。
张破是真的怀念以前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饿了就下河摸鱼摸虾，大不了冒点险，还能在面包糕点中西餐中有个选择权，困了随便找个干净点的地儿就可睡个囫囵觉，还有那几个一起流浪的小跟班……唉，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但怀念是张破自个儿的事，102局可不打算放过他，该上的文化课与思想教育课一门都不能少，该做的训练一堂也不能缺，不仅如此，自打表露出逃跑的心思后，他便多了一名“心灵导师”，时刻关注着他的思想动态。
“靠！就不该争强好胜，答应赵诙那小子去偷人家的东西……可不去的话，那火烧起来，小屁孩就得嗝屁，也不行……”张破头一次觉得自己无助又可怜，虽然从小一个人流浪惯了，也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但能困住他的地方真的未曾遇见过，直到今天。
此时，张破还在自顾自怜，广播里却响了三遍通知：“请注意，请异能部全体人员马上到3号会议厅集合……”
“我靠，又搞什么幺蛾子！”张破听到广播后下意识地反感。但两分钟后，他就在两位监护员“友好”的督促下，不情不愿地走进了3号会议厅。
这里是102局最大的会议厅，能容纳一千人。当张破进来时，里面几乎已经坐满，而且他发现除了异能部的教员学员外，竟然还有平时几乎见不到的空间部的研究人员。
“有意思！”
他赶紧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去，然后紧贴着靠背，伸长了脖子向前眺望，好奇空间部这是来了多少号人。
“嗯——都到啦——”
这时，主 xi 台上落座的局长顾长明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看，发话道：“今天把大家叫到这儿来，是要解决一个重大的原则性问题。大伙儿可知道，最近咱们局里有个别同志，在思想上犯了相当严重的错误，上头可是十分关注呐。”
擦！顾胖子说的不会是我吧？——张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把身子矮了下去，数人头之事暂且放下。
“现如今，咱们102局设立的两个部门，一个研究特异功能，一个研究多元宇宙，前者在吴司令的带领下出了不少成绩，多次获得了高层的褒奖，尤其是以项铭仁小朋友为代表的几位学员，最近更是表现得非常活跃，潜力也都非常巨大！另外，我还听说局里有位小朋友已经多次参与了市里的火灾救援，这也相当不错嘛。”顾长明话到此处戛然而止，然后目光犀利地扫视全场。
与此同时，张破庆幸自己不是顾胖子口中那个别犯错之人，但被他说成是小朋友，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快，顾长明收回视线，话锋一转道：“但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空间部！”他似是在刚才的停顿下蓄满了力量，狠狠地拍打桌面，前倾着肥硕的身躯指向会场前几排大声喝道：“102局成立这么久，给你们投入的资源不少了吧！前年国家投了几百个亿，给你们建了一直嚷嚷着要的对撞机，撞出个什么鸟来了？到现在屁都没放出来一个，你们倒真成了养肥的母鸡，光吃米不下蛋啊！”
突如其来的训话吓得空间部的参会者们不敢吱声，坐在首排中间的魏启发不得不站出来，道：“顾局长，多元宇宙的探索本来就任重道远，况且我们的基础理论高层也是认可的……”
“高层认不认可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肯定想要看到你们的实际成果！”顾长明抢过话头，他不接受自己的权威受到任何挑战，遂怒不可遏道：“我说魏主任，难道你们就认识不到自己哪怕一丁点的错误吗？拿了那么多资源，一直没有产出，简直枉费高层对你们的信任！现在程教授去了首都接受质询，你们要是再不做出点成绩来，结果会怎样，我可说不准啊！”
魏启发听出了顾长明话里的威胁，本想回怼过去，却被旁座的同事一把拉了下来，“主任，别说了，不要忘了教授临走前的嘱托。”
顾长明见魏启发有了服软的意思，便面向全场语气严厉道：“程教授之所以被质询，一方面是我刚才说的意思，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多次违抗上级的指示办事。现在好了，还连累吴司令和姜少校要配合调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家今后可要引以为戒啊！”
顾长明一说完，会场就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对于他们这样的特殊部门而言，绝对的服从往往比做出成绩更加重要。不过张破是个例外，他是既不想做出什么成绩来，也不愿意服从谁的命令，只当自己是个身陷囹圄的看客。他撇了撇嘴，心道：“难怪最近见不到姜美女，原来是去了首都，方脸吴倒是最好别回来了。”
就在这时，顾长明自觉时机恰到好处，于是缓和了语气道：“当然啦，个人的过错不能算在全部人的头上，所以这次上头也给你们补救的机会，明天高层的代表会来视察工作，到时候要开展验证实验，你们空间部可得好好把握。”
“明天？”魏启发唰的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狠狠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昨天刚进行过一次验证试验，机芯都还没有完全冷却，明天就运转，太危险了！”
“危险？！”顾长明没料到魏启发会再一次跳出来，直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扑下去扇他两巴掌，奈何自己坐得高离得远，只能隔空指着他的鼻子怒声骂道：“危险个屁！我看你是成心要学你的老师，跟上面对着干！别忘了这台对撞机可是国家花钱建的！你！你要是不行就给我赶紧滚，本局另请高明！”
另请高明？魏启发似乎感到背后有数道寒冷的目光逼向自己，其实他又怎会不明白，自己和老师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这种关系到国家甚至是人类命运的重大科研项目，涉及到的问题也绝不仅仅是资金的巨量投入，其背后还关系到上下权力的博弈与科研路线的斗争，稍有不慎，不仅研究会成为泡影，而且可能引发的危险事故与人事地震都是不可想象的。
“你……好吧，我们做。”回想起老师临行前的谆谆嘱托，再加上潜意识里也存着侥幸，魏启发在经过片刻的犹豫后，终究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如此，顾长明才终于觉得是自己赢了。他毫不掩饰内心的欢愉，当下刮起满面春风，把脸上的肥肉与五官卷到了一块，散发出独属于他的赢家气质，可在外人看来，胜利二字却怎么也挤不进去了。之后，再讲了几点明天的注意事项，顾长明便结束了集会，大家也都陆续散场离去。
张破独自一人走出会议厅，伸了个懒腰吐槽道：“真是无聊，才吵两句就完了，怎么不打一架呢？”
“无聊？那是因为你无知，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他话音刚落，一个刺耳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