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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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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  楚稚下旨,邀三品以上的官员一同来宫中赴宴。

如今灾象异变,楚稚又龙体欠佳多日,  又在此刻召集朝廷大员赴宴……

所有人心里都不由得开始犯起嘀咕——

在这场宴会上,  八成会有极为重要,能影响楚国格局之事要下诏。

楚稚通过秋闱提拔的寒门臣子却不由得忧心忡忡,接连叹气。

如今朝堂上一直有传言,  说是陛下身子此前便身子不好,  如今又骑马受伤受惊,闭殿不出,  八成生死难料,  想必撑不过这个冬天。

他们费尽心机才让朝堂有了新气象,但若是陛下一倒,自然前功尽弃,就连楚王的位置,  恐怕也要到右相手中了……

另一边,  几个大臣簇拥着右相,  正在言笑晏晏。

“相爷,  你看陛下此刻宣我们赴宴是何意啊?”

“还能有何意?”右相哼道:“人有旦夕祸福,  陛下如今元气大伤,  还能有什么幺蛾子?八成是嘱托后事罢了。”

“听说雍国那位,  还在陛下身边,  也不知他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右相点头道:“此人倒是不得不防,你在本相进宫时安排三千人的兵马,若是有风吹草动,  你立刻动手!”

孟守道:“大敌当前,  右相就放心吧。”

宫廷御宴。

楚国三品之上的大臣齐聚一堂,  酒盏,茶点放置在长案上,一片悠然惬意气氛。

众人寒暄几句,把盏对饮。

孟守亲自捧着酒盏走到右相面前笑道:“右相大人,如今强敌在楚,咱们还是要同心抗敌啊。”

他压低声音道:“陛下也是如此想的,才特意召开这次宴会,想让楚人联合起来对付雍人。”

右相点头道:“这毕竟是我们的地盘,也没什么好怕的,若是雍国那位想动手,那老夫就非要和他死磕到底。”

正在说话间,便听得太监道:“陛下驾到。”

他们心中一惊,登时跪地请安:“臣拜见陛下!”

心里却不由得想,陛下这几日一直在殿中静养,还不晓得会是什么模样,皆是暗戳戳抬头去看。

楚稚端坐在轮椅之上,虽不良于行,但气色尚好,并未严重到几日都上不了朝的模样。

站在他背后推轮椅的男子,身着玄色绣金边的长袍,气质冷硬,眼瞳如墨,恰是人人畏惧的雍国陛下涂曜。

楚稚开口时透着寒气:“都起来吧。”

众人从地上站起,目光不由自主的划过涂曜。

就算雍国和楚国曾有姻亲之好,那也是过去之事,如今公主去世,涂曜却总在楚国逗留,定然没什么好心思。

此时,楚稚已经开口:“诸位皆是孤倚重的大臣,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有一件要事相告。”

楚稚声音沉稳,昔日的青涩气息已经褪去,举手投足皆是沉淀的贵气:“如今楚国有一人,包藏祸心,潜伏在孤身侧,令孤日夜难寐,他在一日,则楚国一日不宁!孤是想听听诸位的意见,究竟要如何应对。”

这些大臣都不由得看向涂曜。

这些特点,好像都是在影射雍国国君?

谁知楚稚话音一转,冷冷点明道:“本王所说之人,正是右相!”

右相登时一怔,脸上的笑意一寸寸冷了下来:“本相??”

楚稚冷道:“若宝华大婚之日安好,如今雍楚已结姻亲之好!可如今拜右相所赐,却物是人非!”

右相额角青筋直冒:“楚宝华死于山难,和老夫有何关系?”

“是山难还是人为,右相心知肚明,山石上有磷火烧灼的痕迹,”楚稚厉声道:“孤已经查明,那磷矿正是出自你管家名下。”

楚稚一字一句:“孤前几日马场出事,山石滚落的手法和当初对待宝华的如出一辙。”

楚稚每说一句话,涂曜的眸中便冷一分,紧盯右相的眸子宛如可怖的寒潭。

涂曜咬着牙摆摆手。

登时有几个人被侍卫押送进来。

他们鬓发松散,破烂的衣衫下隐隐能看到鞭笞的痕迹。

涂曜冷道:“这是当日马场中的侍卫和来搜查楚王的禁卫军,大家不妨听听看。”

两个人跪地,瑟瑟发抖道:“属下是得了右相的命令,才去动马场上的山石,右相说可以伪造成自然之灾,没有人会怀疑到属下身上……”

“还有我还有我,右相那日派人来吩咐,让我们从西边查找,还说做个样子就成,不必太过用心……”

一时之间,楚臣议论纷纷。

他们虽然知晓右相和陛下分庭抗礼多时,但大部分人都不晓得,右相竟然有了弑君的念头。

“放肆!”右相冷道:“这些人分明是你涂曜屈打成招,你身为雍国国君,为何要干扰我国内政!”

“为何要干扰你楚国内政?!”宛如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涂曜仰头大笑,笑声中却满是阴鸷:“就凭宝华是雍国皇后,而你,却敢害了朕的皇后!”

右相已经大喊道:“来人!来人!这是在楚国,你怎敢动我!”

涂曜按剑逼近右相,目光散发着森森寒气:“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今日,就从右相始!”

话音未落,涂曜霍然拔剑,寒光闪动,他直接将右相的头颅一剑斩下:“朕亲自取此人头颅,上可慰朕妻在天之灵,下为楚国除奸除害,你们谁有异意,上前来就是!”

他凌厉的目光依次扫在众人脸上,手持利剑尚在滴血。

楚人向来都是温润客气的,哪儿见过直接拔刀杀人的阵仗,吓得两股战战:“……陛下英明。”

楚稚缓缓从轮椅上站起,袖袍一拂道:“孟守,你派人亲去右相府邸,将全府上下全部捉拿!”

孟守:“是!”

右相的属下此时才晓得这从头彻尾就是一场鸿门宴。

从楚稚装病,到送礼示弱,再到孟守假意示好,和他们一起商量除涂曜的法子……

都是为了让他们麻痹大意罢了。

羽林卫聚集在大殿之上,不等他们有再多的反应,已经将他们全部拉了下去。

随后,右相的亲信,故交,门生皆因谋逆之罪被诛杀。

朝堂之上的士族,人人自危。

……

这一次清洗极为惨烈,百年大族力几乎死的死,免的免,或是流放到了远离京城的荒凉之地。

右相的势力完全荡涤。

楚国人上上下下也都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上任的楚王早就想提拔属于自己的势力,那必定要清扫之前留下的余孽。

只是楚国国风温和,他们本以为就会如此博弈平衡下去。

想来若是没有雍国那位陛下毫不留情的铁腕手段,也不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如此快速清除新帝执政的障碍。

涂曜一身白衣,终于踏足了宝华在楚国的宅邸。

落日余晖下,他静默良久。

当时他来楚的初衷,便是为了查出真凶,为宝华报仇。

如今右相已除,真凶已死。

也算是可以勉强告慰宝华了。

楚稚陪在涂曜身边,落日洒在他纤细的身子上,漾起温润的柔和光晕:“这次右相伏诛,多亏了陛下帮衬,查清宝华一事,陛下也能安心了。”

涂曜目光深沉,面上却仿若无事:“是啊,朕此番来楚,心事已了。”

他脑海中倏然划过陆徽奉上的一段证词,那时右相派去炸毁山石之人供述的,山石松动,像是本来就被人动过手脚。

可那手脚却并不会致命,像是刻意制造出的一场风险可控的山难。

只是被右相的一番筹谋完全掩盖,所以之前雍国才未调查出而已。

那这些事,楚稚是知晓还是未知?

涂曜望着远方天际的落日,眸光渐沉。

又过了几日,天气转凉,深秋来临。

楚国上下弥漫萧瑟气氛。

楚人多愁善感,秋日会举办水祭节,在菩提叶之上抒写心意悼念亡灵。

临水思悼,逐渐成为楚国独特的仪式。

清晨御河畔,涂曜露水沾衣,缓缓看着御河之中漂来的叶片。

“这是菩提叶,相传是佛祖传经的叶子。”陆徽在旁科普道:“听楚人说,只要将这些叶子放进水中,让叶子顺水漂流,这哀思便能传递到另一个世间。”

涂曜微微眯眸。

之前因未见尸身,他始终不相信宝华已死。

特别是听罢那方丈之言,更是佐证了自己的执念。

可如今几个月过去,他派去追寻宝华踪迹之人,再无消息传来。

再加上右相一事,即使再不愿相信,涂曜也不得不面对。

涂曜低声道:“你……帮朕去拿些菩提叶来。”

小武一怔,随即一言不发地照做了。

涂曜垂下眼睫,望着覆了秋日阳光的御湖。

这么久了,他还从未祭过她一次。

听说……离去的人,魂魄会在最熟悉的地方恋恋不舍,萦绕徘徊。

此处是宝华的故土。

那她可曾归来过?

涂曜压抑心中的沉痛,颤抖着手,在那叶片上写了几首萦绕在心头的悼词。

继而蹲下身,任由龙袍顺着膝盖垂在地上,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叶片放置在水面之上,静静地等待叶片顺着水流飘远。

轻柔地好似对待最珍重的爱人。

周遭平静空旷,唯有这河水如风乍起,一丝波澜推动菩提叶。

涂曜一怔:“……河水,无风起了波澜……”

像是……真的有魂魄在试图破水而出。

涂曜用颤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荡起的涟漪。

他从来不信鬼魂一说,可在此时,他却恨不能寻觅一丝一毫的证据,来论证他的公主恋恋不舍,再次归来。

楚姝入宫时,便看到楚稚正在御河旁捡拾菩提叶。

他一身白衣,在秋阳的照耀下,如同上好的美玉般,散发淡淡光晕。

也不知陛下何故在此。

楚姝忙迎上前道:“陛下是要看黎民的心声吗?”

陛下怀有身孕,不能久蹲的。

楚稚笑而不答,只是将顺河而来的叶子耐心打捞起,一一展开看罢。

有些仍旧放入御河之中,有些却悉心放入匣中。

白衣乌发,独自捡拾,如覆霜盖雪般寂寥清冷。

楚姝迅速垂眸,扫过那些菩提叶。

叶面之上,都是一个人的字迹。

她能认出来,这是……雍国君主的字迹。

若非亲眼所见……

她真的不敢相信,世人都畏如杀神的人,会在菩提叶上,写下这么多情思刻骨的句子。

正如同她不敢相信,向来清冷的陛下,此刻却独自打捞这些菩提叶。

不是看黎明心声。

只是知晓今日定然会有人怀念自己,便想悉心收藏起那个人的心意罢了。等把上游飘来的几片叶子都收藏到匣子里,楚稚才抱着回殿。

想必今晚定然有人又睡不着,要缠着他问东问西了。

楚姝望着陛下的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么隐秘又浓烈的爱意,可偏偏不能宣之于口。

太折磨了。

更何况……如今陛下还怀了身孕。

每次想到此处,她这个局外人都要观之落泪,恨不得即刻冲进大殿,告诉涂曜全部的真相。

可她却不能如此做,免得害了陛下。

楚姝辗转半晌,一回到家中,便拿出毛笔奋笔疾书。

楚国民风开放,百姓们向来对男男相爱喜闻乐见。

她要把身边这感天动地的情谊原原本本记下来,好让更多的人和她一起流眼泪!等把上游飘来的几片叶子都收藏到匣子里,楚稚才抱着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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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折磨了。

更何况……如今陛下还怀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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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却不能如此做,免得害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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