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尽的伤痛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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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夜星反而更加璀璨起来，可人却乏了，酒肉吃尽，高寻脸颊染上酡红，对着我傻笑。
让他徒弟扶了回房睡觉，我收拾好碗筷，也回到自己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桌上放着医生给的药，至少要吃三年才能停。
我却没有再动，春不晚走了，小姨回国，我担忧与否，有些事也是命中注定的，既然老天要收去我这身板，我又有什么好争的？
而且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隔日，我早早收拾好行李，请来让高寻一行人看管客栈，便出门。
我不知道春不晚去向何方，但至少有一个地方她会做短暂的停留，也许那里有可能遇到她，如果遇不到那说明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即没有缘分，我强求又有什么用。
列车一路往北，途中的风景千篇一律，唯有过了川地，陡峭的山地拔平，连绵的山地便少见了，直到久违的麦田出现，距离我的目的地也就近了。
那是春不晚出生的地方，也是我们彼此慰藉的地方，还是我们此生，都不愿提及的地方。
到了省城，我又转至乡下，想着即已到了这里，就去看看春不晚的父亲，毕竟是她唯一的亲人。
又过了一个日夜，才到达黎平县，按照我托人找来的地址一路找过去。
正是正午时分，那户小院夹在众多新楼中间，显得即灰败又格格不入，像是个垂暮老人同一群阳光的孩子照相似的。
大门紧闭着，不知是哪家的狗儿在冲着我乱吠。
我走过去敲响门，半天才听到有人应答：“谁呀？”
门随声吱嘎打开，一位身着白色衬衫的头发已白完的老人，一脸困惑的看着我：“小兄弟，你是找谁？”
“您好，我是春不晚的邻居，特意来看望春老先生。”说明来意，看着立刻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
脸上除去皱纹没有一点老年人该有的斑斑点点，脊背也很直，足可见年轻时也是个英俊潇洒的人。
“晚晚的邻居啊，快进来，小临啊，麻烦你帮我添杯茶，家里来客了。”
说着把我让进去，只见大厅里坐着个很有大叔味的男子，留着一下巴的胡子，很瘦，骨骼线条很明显。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副象棋，正是厮杀最烈的时候。
我把见面礼递给春老，在茶几旁坐下。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春老笑弯了眼睛：“小临，这是我女儿的邻居，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晚辈姓苏，名十年，不仅是不晚的邻居，还是同学呢，这是我们的毕业照。”我忙做了自我介绍，再拿出手机来翻出毕业照给他们看。
两人都看过后，那位叫小临的便问：“苏先生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望春老了？”
“因为不要她……就剩这么一位亲人了，而且她刚生完孩子我就联系不上她了，想着她会不会回来看望老人家，所以就冒昧过来了。”我说到。
话音落尽，两人都是一惊：“她有孩子了？”
“她就有孩子了？！”
说完两人都不由得笑起来，春老更甚，激动得站起来大笑：“那孩子有孩子了？我有孙子了？！”
随后又想到我说联系不上她了，便又焦急起来：“等等，你说联系不上她是什么意思？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家还带着个小孩，能上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匆匆跑过来的。”我道。
春老便焦急得来回走动，小临见状宽慰：“春老，你先坐，说不定小晚她过几天就过来看你了呢！”
春老哎呀一声，布满皱纹的脸立刻夸了下来：“晚晚她不想见我……”
“毕竟是唯一的亲人，她又怎么会不见你呢？”小临把春老拉过来坐下，安慰他到：“你放心吧，你就这么一个女儿，小晚她一定会来看望你的。”
春老听后摇头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太伤她的心了，她根本就不会见我的。”
“她还带着个孩子呢，怎么说也要人帮忙，您别急，咱们四处留意下就好了。”
小临好生劝了又劝，才把春如风的情绪抚平，转而对我说到：“苏先生这么远过来？吃过饭没有？要不我给你点份外卖吧。”
“不用劳烦了，我在车站吃了点东西，现下还不饿呢。”我拒绝到：“虽然现在没有不晚的消息，但她临走前给我留过字条说会照顾好自己，我也不是特别担心，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又有些舍不得她，所以这才跑过来碰碰运气呢。”
“等一下。”小临突然道，他抬起眼疑惑地看向我：“小晚的丈夫呢？他都没过来，怎么你跑来了？”
说起这个，我一时有些语塞，思忖良久才到：“不晚先生住的那里，着了一场大火，他们家人，无一……幸免。”
“什么？！”
两人又是一惊。
我继续道：“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她是事后才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三个月前才生的，我刚好就在古城里暂住，就见到她大着肚子一个人生活。”
“我们毕竟是同学，就把她接到身边照顾，直到她不声不响走了。”
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谁都不想去相信，好端端一家人，就这么没了，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
我默默喝着茶，让他们各自消化着我带回来的消息。
春不晚隔断了与这片出生地的联系，像是一叶风筝断了线，落到各种地步也与牵线人毫无瓜葛。
春如风为这事哭了好一顿才平复，把春不晚的事情问了又问，只至金乌西沉，他才放过我。
离开春如风家时，天色已经暗了，我一个人默默走在这条与记忆里对不上的路上，想着当年踩着积雪，同春不晚前来探望春如风的事情。
这里变了又变，唯一没变的只有春如风家那一栋房子，他好像是固执的不肯改变，也许这样那叶断了线的风筝有一天回来时，还能识得回家的路。
可是有些感情即已被耗尽，那一盆炭燃成了灰烬，往后再去点，怎么也点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