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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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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彬没想到苏北没带行李,身上的就是所有,而且房间是没押金的,前台放下房卡就能走人。

反倒是他自己要上去收拾一番——笔记本还开着呢。

玫兰不想动,就跟苏北坐下面大堂的沙发上继续聊天,

“这次要是回家待好几天的话,我也得回去收拾点东西带着。”

“兰姐在这里怎么住的?刚才看你们住酒店就想问来着。”

“我这边住公寓,是公司买来给我们住的,我们三个同事一起。你张哥觉得过去住不方便,我就跟他来这边住下了。他本来就常在这边跑,住酒店能报销的。”

“哦,那确实住酒店方便一些……能报销真好,呵呵。”

“你还真信这个?也就是说说,到年底算提成奖金的时候,就把这些销售费用都扣出来了。说到底还是花的自己的钱。你以后上班了也得注意这些,别让人给坑了。”

苏北自然答应着。玫兰又说几句自己公司还是不错的,舍不得离开;老板是原单位的同事,一起出来单干的,对下面人很宽厚,等等。

苏北就听着,也觉得很有意思,说实话,他没有接触过这类话题。

家里一个公务员一个医生,认识的人里就常叔是正儿八经在企业上班的,回来也不会跟他说这些。

而且中年人的认知里,工作的事情都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吧,也不会有说什么的由头。

有十来分钟,张彬换好衣服下来,三人出门。车子开了顶多一公里,就停下了。

这小区还是多层的住宅,没有电梯,张彬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地方停车。

玫兰就说“让小北陪我上去一趟吧,你就停门口,有车过来的时候给人让让就行了。”

苏北跟着进楼道,玫兰就一手搭上苏北的肩膀,“弟弟给姐姐贡献点力气哈,我腿肿的厉害,现在是越来越爬不了楼了。”

苏北这会儿的感觉是很新奇的。哪怕他人称苏妈,心态要老成很多,没有经历的就是没有经历。

这种不认识的人,没多久就对自己很信赖、很亲近的感觉就很新鲜。

从读过的书里倒是有所了解,女人会有两个很重要的打开阶段:

一个是跟男朋友同居以后,这是一个心灵的打开阶段,对于感情不再避讳,不再说说都羞答答的样子,对待爱情、对待婚姻,也从憧憬幻想成长为基于现实、综合衡量。

一个就是成为一个母亲(准母亲也算)以后,身体上的打开。他们在这个阶段,注意力都放到孩子身上,对于跟外界的身体接触都会善意的理解,而不会有什么防范和抵触。

她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熟或者不熟,她都不会对苏北产生男女方面的防范心理,爬楼有困难也不会不好意思寻求帮助。

苏北感受着,嗯,很有些嫁出去了多年的大姐,跟转眼成年了的弟弟相处的味道呢——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不过这种不错的感觉很快就荡然无存了。苏北也明白了张彬为什么不过来这边住的原因。

门口进来左手是南向的客厅,右手是北向的餐厅厨房。三间卧室都在里面倒是看不见什么,餐桌上各种快餐的盒子、外卖袋子摆满了,看看地上并不脏,应该是那俩同事昨晚和今早刚堆起来的,还没收拾。

这个不说,客厅南头的阳台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裤头和胸衣,宛如联合国招展的国旗。

沙发上一个布偶,成人的样子,坐在那里,两手伸出自然的环在小腹的高度——这个怎么用?莫非是坐在上面看电视的?

苏北一眼扫过去看的就够多了,抓紧收回目光。

玫兰却早就在注意他了,哈哈的笑起来,“弟弟是不是第一次到女人住的地方?有没有害羞啊,我看看来。”

苏北点点头,“还真是,以前去过女生宿舍,就是比男生宿舍稍微乱点,也没觉出来什么不同。兰姐这里可真是……怪不得张哥不愿意来。”

玫兰看苏北没多少害羞,还挺大方的说出来。她就觉得这个弟弟很成熟很实在,不是藏小心思的人。

夏天的衣服轻薄,玫兰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又拿个袋子装了十来包熬好封装起来的中药,这个就有分量了。

苏北都帮她提着,一块儿下楼去了。

车子出城,还没上高速,就在高架桥上堵住了,四公里的路走了接近两个小时,上了高速都9点多了。

苏北说句想上厕所,张彬说前面服务区不远,一会儿到了就下去。

到服务区,玫兰急匆匆的跑厕所了,这哥俩就站在车前等着。张彬明白这个刚结识的弟弟心细会照顾人的面子,心里更是认可了几分。

他掏出烟来,自己先麻利的点上一支,吸了口才问道,“你抽不抽?”

苏北歪头看着递到眼前的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过滤嘴很长,看起来很精致的样子,他接过来打量着。

张彬就笑起来,知道他没抽过烟,甚至都没怎么见人抽过。

“没抽过就别学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种跑业务的烟酒都难戒。”

“哦?难戒吗?噢,还真是!”苏北第一反应是从身体对烟酒的依赖上考虑的,随即就反应过来,人际交往,一直抽烟喝酒的,突然有一天说不抽了不喝了,就有种不跟那些人玩了的意思,确实不好戒。

他点起来,吸烟入肺,体会了一下,说句没意思,就掐了。

张彬有点惊讶,第一次抽烟能入肺还不咳嗽的,不多见。

车子继续前行,在转换高速路线的岔口又堵住了。

这次是一辆大车拉了一车波罗蜜,在弯道上侧翻了,装波罗蜜的框子摔了一地,有的框子破了或者开了,波罗蜜顺着斜坡滚的到处是。

苏北远远的看见那个岔路口的弯道上到处是人,就说句过去看看。

到跟前,看见一个中年汉子正急吼吼的红着眼到处堵人。

一打听才知道,翻车后东西撒在了地上,一开始有后面的车主帮着收拾,那中年汉子就是司机非常感激的道着谢,场面一度很有爱。

后来不知哪位车主的家属问了句,“这些摔坏了的还要吗?”那中年汉子说,“还要跑一千多公里呢,到那里都得晃烂了,就不要了。”

那人说“那怪可惜的,这又不是坏了,就是磕开了——这也不影响吃,你不要的话我捡两个回去给孩子吃。”中年汉子忙着收拾,头都没回的就满嘴答应着。

苏北听的皱眉,因为他知道,波罗蜜虽然不便宜,但是这东西很结实,不怎么怕磕碰。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有人说前面的车翻了,东西都不要了,有要的就去拿。也不知谁带的头,一辆辆被挡住的车上就都下来人了,纷纷上去捡。

这边捡的都是滚在地上的。高速下面聚着一帮人,看起来也不像附近过来干农活的村民。他们见了就爬上来开始成框的搬。

这东西重,一筐也就两三个,大几十斤,没把子力气还真搬不动。

这下那中年汉子急了,拦着不让搬。那伙人多,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他们搬上几筐装满自己的三轮车就跑了。

本来都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过了十来分钟来了更多的三轮车、面包车,人从车上下来二话不说,上去见什么抢什么。有人没抢到菠萝,把人车上的大绳都抱走了。

苏北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没有被兰兰姐搭上肩头时的感触,似乎眼前所暴露出的人性恶的一面是很平常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那汉子很是在人群中看了自己几眼。

那中年汉子大喊大叫了一阵子,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有人看着不忍,早早就打了报警电话。这会儿警车和拖车都到跟前了。

苏北回车上,给两人简略的说了一下情况。两人都有些愤愤,特别是玫兰,很是数落了半天人性的弱点。苏北皱眉思索着,没有搭腔。

等道路清出来畅通了,再上路。这次一路顺利,很快下高速了。

张彬拍着方向盘说,“可算快要到家了,平时一个小时的路,让我们走了一上午,这都赶上午饭了。”

玫兰坐车坐的累,她现在一个姿势时间长了受不了,也附和着说,“早知道这样就不赶着回来了,早点吃了午饭也能这个时候回来。”

苏北笑笑说,“能赶还是要赶的,凡事宜早不宜迟嘛,晚了……说不定有别的意外呢。”

“好在马上到家了,没有十分钟的路了。”车速下来了,张彬打开一点车窗透气。

然而,他话还是说早了,在一个三岔路口,两队婚车堵在那里不走了。张彬落下车窗,问外面看热闹的行人什么情况。

“嗨,年轻人闹呢。这边的停下车把新郎拖下来闹,那边的看着学上了,把新娘新郎都拖下来闹。那边新娘子踢了鞋子就跑了,一帮人追着往湖边去了。

这边新郎还用胶带缠在树上下不来呢。看热闹的也多,都挤这里了。你们还没挤到里面,抓紧调头换条路吧,还不知道闹到啥时候。”

这就有些无语了,这种事情没法说个对错,关键在于一个度和当事人的态度。并不是有些地区有陋俗的那种可能闹出人命的过分,只是年轻人变着花样起哄闹腾。

张彬说,“我们都属于从高中就上学不大在家的,之后读大学,在外地工作,再回来结婚的时候已经跟原来的小伙伴没那么熟络了,所以婚礼规规矩矩的,很平静。

他们这种肯定是一帮关系特别好的,你闹我我也闹你,我不闹你你也肯定会闹我的,所以他们有种‘不闹白不闹、闹了也白闹、白闹谁不闹、谁闹也白闹’的心态,闹起来就有点不节制,不过一般不会真的伤害谁。”

苏北点点头,“我们那边也挺能闹的,不过一般路上不闹。晚上喝合欢酒,入洞房的时候闹得多一些。嗯,早上进门的时候也会闹一波,新娘身上红腰带啊、边边角角的会藏了不少喜钱,没结婚的小年轻们就会去抢,沾沾喜气。”

“身上藏着钱,那不是故意让人揩油吗?”玫兰对这个表示不理解。

“我们那边有句话叫‘小叔子嫂没大没小’,表示新郎这边没结婚的小兄弟跟新嫂子不见外的意思,也算是‘长嫂如母’的延申。

以前的时候真放很多钱的也不多,主要是新娘要扎红腰带,里面是必然有喜钱的。年轻人要抢,新娘要护着,就很热闹,碰到个力气大的新娘,闹一上午的都有,现在已经不多了。

现在都是半西式的婚礼,穿西装婚纱直接奔酒店去了,这些习俗也渐渐的少了。”

“哎,你知道的还真多。我这个结过婚的很多事情都稀里糊涂的,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什么事情什么意思。

当时就看着家里长辈跟吵架似的,这个这样不对、那个那样不对的,准备这准备那,最后也不知道有啥用,反正家里是乱成一团。看的心累。”玫兰感慨着。

说着话,也终于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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