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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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练习的地方了。”
手一指深水坑，陈叔对曲骁一本正经地说道。
曲骁心里面虽然早就有了预感，但当耳朵真听见这话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地目瞪口呆：“这地方我连跳下去都会被卡住吧？！这么窄，真能钓吗……”
“这有什么不能钓的。”陈叔笑了笑，“条件确实是差了点，但好技术就是需要这种锻炼，来，把你的鱼竿给我，我先给你演示一遍。”
陈叔说着接过了曲骁手上的鱼竿，混合好饵料将之挂在钩尖上后，他手臂轻轻一抖，就将细如蚕丝的鱼线精确无误抛进了坑中！
因为距离较近的缘故，陈叔抛线时需要刻意高举起竿子，这样的动作会使人重心不稳，但他却一点都没有要摔倒的架势，两腿马步扎的稳健，他手上的动作也是细致入微，鱼竿和鱼线在他的操控之下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稳当老实地落在了预期最完美的位置。
看着陈叔给自己做的这番演示，曲骁想都没想就把手摆了起来，他向陈叔解释自己根本不想要学习抛线的技巧，只要陈叔教会他如何上鱼就行。
对此，陈叔颇为不解，在他印象中，曲骁应该不是这样好高骛远的人，心里原本建立起来的好印象在听见后者的提议后瞬间就塌陷了，陈叔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这小子之前的节俭并不是因为他愿意沉下心来。
或许……
他是真的没钱。
想要依靠鱼王争霸赛大捞一笔，五万的巨额奖金确实有把外行吸引来参赛的能力，陈叔认为自己现在是猜到了曲骁的心思，事实上，他也的确猜对了。
曲骁确实是为了奖金在努力。
这小子，该不会觉得只要自己会上鱼就能够拿奖吧……
陈叔心中一阵冷笑，参加鱼王争霸赛的人到底有多少斤两他再清楚不过了，就连他这种水平去参赛都不一定能拿个名次，更不用提曲骁这样的半吊子选手了。
本来他还觉得曲骁是个钓鱼的可塑之才，现在来看，这小子纯纯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看来自己之后得想办法提醒宁牧笛一下，这个男人太市侩了，接近她的目的，极大可能是为了贪取钱财。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该教的技巧陈叔还是不会吝啬，曲骁再怎么说也是在他店里消费的顾客，对于顾客的意见，他一向是尊重的。
既然曲骁不想要学基础的技巧，陈叔也没必要死缠烂打地教，告诉曲骁一些关于上鱼的手法后，他就站旁边看着后者自己操练。
越看，陈叔的心就越凉，这小子果然是一点天赋都没有，上鱼的姿势虽然是被他记住了，可发力的感觉，却是一丁点都没有被找到。
没办法，陈叔只好做了一些更细致的讲解，曲骁听得连连点头，可手上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
“干脆这样……”叹了口气，陈叔实在是没眼看下去了，直接从后面上手抓住曲骁的双臂，他就像是幼儿园的老师，手把手教面前的“小朋友”干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明白了吗？起竿的时候不能只靠蛮力，你得认真去感受鱼的挣扎，它用力，你就卸力，等它卸力了，你再用力……一昧硬拽很容易导致拖钩，如果在比赛期间你脱钩了，那基本就和名次无缘了……”
陈叔一边细细地讲解，一边通过自己的双手协助曲骁调整发力点，他对于顾客的态度一向如此认真，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仔细听他讲述。
好在曲骁也不是滚刀烂肉，虽然没天赋没感觉，但他还是很专注练习着手上的动作，皇天不负有心人，练了一下午的曲骁终于是学会了大概，熟记下所有要点时刻的发力感觉，他告诉陈叔，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只要你记住我今天给你讲的这些，不用来我这儿你也可以自己练了。”
“好的，陈叔。”曲骁真诚地道谢说，“麻烦你了，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在我身上……”
“没事没事。”对此，陈叔却并不是很在意，无所谓笑了笑，他打趣着说，“其实就算没有你，我今天下午也做不了单子，最近的生意真的是越来越差了，有时候要隔好几天，才能够勉强成交一单。”
“啊？”曲骁最初是有些吃惊，但心里细一想，这一下午过去，还真没有另外的人进来店里面，自己买的这袋饲料，很可能就是陈叔今天总共的销售额了，如此一想……这店的生意还真是凄惨。
“很吃惊是吧？不过我倒是一点都不吃惊。”自嘲地笑了笑，陈叔继续说道，“自从另外那几家渔具店在镇上开起来，我的生意就没有好过了，他们平时的广告力度太大，把仅有的人流全部吸收走了。”
“那陈叔，你为什么不打广告呢？”
“打啊，可打了又有什么用呢……”陈叔哀叹了一声，“我这店的位置你也看见了，前不着村后不着院，别人就算是要来，又何必舍近求远来我这里呢？”
“你可以打折啊。”曲骁建议道，“把商品的价格稍微调低一点，以此来吸引更多的客流量……”
陈叔闻言却是笑道：“那你知道，降价的代价是什么吗？”
曲骁摇摇头，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清楚。
陈叔也猜到了他这反应，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继续解释说：“我现在定的价格已经很低了，就拿你之前买的这根鱼竿来讲，我的净利润不过五十块钱，这在我们这一行里面已经可以说是垫底的存在了，要是再低，我就算卖出去也是赔本生意。”
“那别的店为什么能卖得比你还便宜？！”
曲骁猛然间想起了路边上的那些招牌，光线靓丽的宣传图案之中，显露出的数字给人感觉非常经济实惠，如果陈叔刚才说的都是实话，那这些店……
“他们都对竿子的材料做了些处理。”陈叔把话讲得非常委婉，“你懂的，可以省不少钱……”
“这种事情就没别的人发现吗？！”
“发现了又如何，人家后面有品牌商撑着，就算有人投诉，也能用资本的力量去解决，大不了就换一根新竿子嘛，对于那些店的营业额来讲，偶尔出现这种损失根本无足轻重。”
“那陈叔你为什么……”
“你是觉得我其实也可以这样做，对吧？”
“对啊……”曲骁点点头，“客流量决定收益，你就算把买卖做得再实诚，没有流量也肯定做不下去啊……”
“这估计就是我活该倒闭的原因吧。”陈叔抬头看向逐渐黯淡下来的夜空，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他深吸了一口继续说，“你知道吗，我当初开这店，其实完全是出于内心对于钓鱼这一行的热爱。”
“我很喜欢钓鱼，很喜欢和人交谈钓鱼，年轻时候不懂事嘛，就脑子一热把存款都拿出来了。当时周围人都告诉我开店千万要冷静，但我没听，自顾自就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
“直到最后签章的时候，我都感觉这一切宛如梦幻，我很期待自己未来的生活，我想……那一定是非常幸福的，我会在世界各地见到我的品牌，它的口碑会很好，会成为人们心中最上乘的钓鱼伴侣。”
“因此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我是秉承着‘卖好不卖贵’的理念做着自己的生意，本来想的是只要质量过关，生意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但现在来看，这种想法确实是太天真了。”
陈叔将刚点燃的烟头直接摁灭在了地上。
“你知道什么叫作资本的力量吗？”
换了口气，陈叔接着讲道：“通过造谣、宣传、点燃舆论，那些新入驻镇上的大品牌很快就占据了市场的份额，我在他们眼里有威胁，所以对于他们来讲，我就是被排挤的对象。”
“当然了，他们互相之间也有竞争，但神仙打架往往难以分出胜负，最后受到严重波及的，也只是像我这样的小本生意，顾客都被他们抢走了，少许剩下的，也不可能持续性地进行消费，毕竟钓鱼不像做饭，食材消耗的速度和购买的频率根本不成比例。”
“这镇上之前还有一家和我一样的小渔具店，可去年末尾，它就因为收益太少宣布破产了，那家店的老板和我还算是半个知己，我们都很爱钓鱼，也都一起畅想过自己未来在这一行干出一片天地。”
“可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他被无情地击垮了，我虽然靠着一些老顾客的支持苟延残喘走了到现在，但也已是强弩之末，很快就要烟消云散了。”
“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在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缴不起店铺的租金了，虽然房东人很好愿意宽限我几个月，但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解决的手段。”
“店里的东西我最近已经开始抛售，估计你下次来的时候就看不见它们了，趁着现在东西还在店里面，你可以过去随便挑一挑，作为今晚你听我发牢骚的补偿，我可以直接把这些东西以抛售的价格卖给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不会骗你的。”
言毕，陈叔是给曲骁打了个“请”的手势，但后者一脸凝重并没有起身，见状陈叔很是不解，他知道曲骁现在应该还差一些基础的钓具。
“你要是还觉得贵，我就干脆白送你一点吧，反正有的东西卖也卖不出价钱，送给你，你还能用用……”
陈叔说完主动站起了身子，他是真准备拿一些东西送给曲骁，虽然他内心并不喜欢贪财的人，但曲骁今天下午一直练习的态度，还是让他感觉到有些动容。
特别是曲骁现在还愿意听他发牢骚，这对于陈叔来讲真的非常感动，他家里那婆娘都受不了他这副叽叽歪歪的面孔，也就曲骁，能安静地坐着听他把话讲完。
想着自己这店反正也保不住了，陈叔索性决定当一回善人，兴许因为自己的这一番举动，能让面前这个年轻人真正爱上钓鱼呢……
他还记得当初的自己，刚涉足钓鱼领域的时候也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所幸后面遇到了他人生的贵人，那是一个极爱钓鱼的老人，给予了他许多难见的善意。
如果能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也算是给了当初的自己一个交代吧。
陈叔想着就要去拿东西，身后的曲骁却在这时候突然站起来说道：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