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一本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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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边满腹疑云的脚步还未动，而眼前苏秦凤藏在艳容下的心思便跳了出来，不修口德地讽道，“我可是听说了，咱们苏家小姐在外头招摇着呢，一个闺阁待嫁的姑娘家家的，成天只知道鬼混，也不安分些。”

苏秦仪听着她这说惯了的恶语，心头倒是不起一层波澜，只淡淡道，“是父亲找我回来的。”

言外之意很鲜明，懒得搭理苏秦凤。

而苏秦凤的眼底划过一丝冷笑，狡黠的目光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了苏秦仪一番，良久，才忿忿不平地轻哼道，“倒是长了张勾人的脸蛋呢！”

自顾自地说完了话，苏秦凤便闭上了嘴，默不作声地将苏秦仪带到了自个儿的房间。

“呐，送你了。”柔弱无骨的柔荑不屑地扔过来套衣服，苏秦凤的眉梢染上几分得意，道，“穿得这般寒酸，也不怕丢了苏家的颜面。”

心下几般不悦，苏秦仪还是挤了抹感激的笑，螓微低道，“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好心了！”

洁白的手抚过裙子的领口，滑腻舒适间带着凉意，苏秦仪添了句，“这料子怕是进口的吧，实在破费了。”

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携着衣裙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紧，不对，进口的料子？和苏秦凤交好的男人是谁？

“这是自然呀！”未等苏秦仪想出个门道，苏秦凤的笑却扯到了眼底，不无自得道，“这衣服是人家送我的，你清楚的，若是喜欢一个女人时，男人就算是随便出手都是极大方的。”

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苏秦仪对苏秦凤的炫耀疲惫不堪，只得寻了个托词，道，“可不能晚了，我这就去换上。”

一语落下，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房间彼端，苏秦凤脸上终于升腾起一抹恨恨之色，即便是那个男人，也不该是苏秦仪命里的福分。

理了理微带褶皱的领口，苏秦仪不安地轻抚，这大家门第最怕的不是粗茶淡饭，而是没由来的殷勤。

今日是鸿门宴，从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她便知晓。

聒噪的车鸣从院子外头响起，苏秦仪的目光穿透廊间，视线落在那一排漆黑的汽车上，疑云不减反增，这么大的阵仗，让她竟有些怵。

思忖间来人已过了玄关，一众西装洋服的老爷太太缓步迈进来，大忙人苏逸阳终于露了面，满是褶子的脸上堆着笑意，拄着拐杖边走边道，“洛老爷光临寒舍，实在是有失远迎。”

洛老爷？心念微动，苏秦仪霎时间恍然大悟，置在腰间葱根般的手冷冷放下，原是为了这茬，她这个父亲，还真是善于物尽其用。

彼端投来刺探的眼神，洛老爷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了苏秦仪一番，橘皮披覆的手轻抚稀稀拉拉的胡须，好半会儿露出个还算满意的表情，“唔，健健康康的，定是冲儿媳妇儿的最佳人选！”

陌生的脸庞掺着几分熟悉，苏秦仪脑袋嗡的一声，心下却告慰自己绝不可能。

昨日见的可不就正是洛家少爷洛少冲？

她不怕苏逸阳给她设了多少荆棘陷阱，她亦无惧于洛家的威严和权力，她怕只怕应舟辰早就知道这事。

不安的手指再度攥了攥帕子，苏秦仪闭目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诫自己切莫多想，洛少冲不是那样的人。

下人们识眼色地早就摆起了餐具，银闪闪的刀叉油渍的烤鸭，据说洛家无论老少向来体虚气弱，而洛老爷如今年迈，更是食不得过阳过阴的吃食，北平上下，也就果木烘的烤鸭能咽下几口。

苏秦仪对此并不怀疑，他那副病恹恹的模样，比之洛少冲倒是过而远之。

“这位就是秦凤小姐吧？”洛老爷瞥了瞥冷着脸的苏秦仪，又望了望嘴角堆笑的苏秦凤，老奸巨猾的眼底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精光，状若无意地冲苏逸阳递盏推杯。

苏逸阳尚未开口，苏秦凤早已掏出准备好的说辞，浅浅一笑道，“洛老爷好，我是秦凤，听闻洛老爷饱览群书，今儿一见果真书香盈门。”

精致的叉子定定地落在餐盘里，苏秦仪低头不语，好歹算是没笑出声来，这苏秦凤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小女失礼了，”苏逸阳毫无歉意地道了句，阴沉的眸子却瞟向了苏秦仪，酒杯晃了晃，“对了，秦仪，我听说你昨日去见洛少爷了，他最近可曾安好？”

人家父亲就坐在那儿，他竟问起自己来了，苏秦仪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淡淡道，“据洛少爷说，还是老样子，时常咳嗽。”

明摆着甩脸子的话落到苏逸阳耳里，不过须臾被换成了别的意味，苏逸阳抚了抚胡子，望着洛老爷大笑道，“你看看，这两个孩子都这么熟了。”

洛老爷纵横北平这么多年，哪里看不懂苏逸阳的意图，不过他也不在乎到底是苏秦凤还是苏秦仪，只要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姐，便足以让他满意。

更何况，昨儿他也听跟着的下人说了，少冲那小子向来不喜欢脂粉气重的地方，却生生和这个女子聊了半天，洛老爷略一沉吟，说不准娶了苏秦仪，少冲的身体兴许真能好上几分。

只是——探究的瞳仁不解地投向苏秦仪，这丫头到底哪里好？好半天冷面相对也就罢了，那张好看的小嘴吐出来的也是冷言冷语。

胃里传来翻江倒海的不适，洛老爷意识到自己忘了分寸，连忙止了筷子，揩了揩胡须上的脏污，开门见山道，“苏老爷，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可定下了，不能反悔。”

叮咚一声碎玉般的轻响，银色汤匙落在盘中，苏秦仪终于露出整个晚宴上唯一一抹笑意，起身款款地施了个礼，温声道，“小女稍感不适，唯恐失了礼仪，就不打扰各位，先告辞了。”

说罢，那道清冷瘦弱的身影径自出了餐厅，稳妥的步子没行几尺，陡然变得异常迅疾，苏秦仪匆忙地进了卧房，直接扯下了身上的裙子。

她忽地想起以前偷偷摸摸读得西洋书，里头有句话。

贵族的老爷们，和妓院的皮条客，根本就都是一本同源。

心里正想着，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苏秦仪心里咯噔一下，一猜就知道肯定和刚刚洛家的事儿有关，但父命难违，她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一楼大厅，见到苏逸阳脸色铁青的坐在一楼的沙上等着她过来。

“爸，您喊我？”苏秦仪见到苏逸阳脸色不善，人也学的乖巧了，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