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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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道德的人自然很难把控,但如若碰上了更无赖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郑月慈面无表情地拉扯了一下安全带语气幽怨:“我可以告你绑架吗?”
“这不是你自愿的?”韩江易抬了抬眉头,
“请朋友吃顿饭怎么了,郑英雄?”
“滚。”
郑月慈打开车窗任凭劲风吹乱头发,她冷笑一声将右手伸出窗外,眯起眼睛仔细品味这个“英雄”二字。
“我不想当英雄。”
她有时会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灭国屠城的大反派,双手上沾满了数不清的罪孽,今生才会让她这么苦,来做这个苦命的英雄。
如果可以做高塔里的公主,又有谁愿意做英雄呢?
可这个世道对待她们太不公平了,她做不到感同身受后依然袖手旁观默不作声。
沉默只是那些黑暗中危险分子的兴奋剂,她只能选择爆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灭亡。
“谁会想当英雄呢?”树木飞速退后,郑月慈在松山天色落幕的星星灯火中望向目视前方的韩江易。
“又可怕,又累,还面临着被报复的风险,”他耸耸肩膀,无奈地说,“这是所有身份中最费力不讨好的一种。”
车窗不知什么时候被升了起来,郑月慈顺势把头倚在上面,却是怎么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大风了。
韩江易声音低沉,语气循循,好像面对的是一个多年不见的灵魂好友:“你现在肯定在想,哦,这个人说话真的是很冠冕堂皇,顶着医生这个神圣职业头衔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郑月慈被戳中心中所想也毫不窘迫,毕竟在现在的情形下,该尴尬的人不该是她。
她点了点头,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对啊,毕竟你可是在酒吧救我的英雄。”
“超厉害的,韩医生。”
夜幕完全覆盖这片土地,韩江易熄了火扭头看向郑月慈:“英雄算不上,毕竟我也算是这个社会中冷血动物的一个,只是恰好被你这团热火点燃了而已。”
周遭烟火与嘈杂被截断,人声寂静,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充斥在整个车厢,憋的人喘不过来气。
郑月慈孤单地走过几载,就连对待前路计划好的死亡都能一笑置之并从容面对,眼下她却难得的迷茫。
像是幼童时期的懵懂来的太迟,她张了张嘴,声音发涩,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
“你明白的,你做的事情都很有意义,只是习惯性的排斥本身,其实你没必要硬给自己绑上个枷锁的。”
手指敲响方向盘的声音摄人,“你知道你自己很丧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巴不得马上世界末日的意思,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没希望了,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郑月慈怒火中烧,她就是反社会,但这还轮不到他来教训自己,她“啧”了一声,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被韩江易这个十分没有礼貌的“绅士”给接了话茬。
“不过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你这样肯定有你的道理,我不干涉。”
韩江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但你没做错,没人喜欢做英雄。”
“但你不得不承认,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你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郑月慈低垂着头咬紧下唇,声音有点哽咽:“……你好像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不想当英雄。”
“所以我说是在特定场合下。”韩江易睁开眼睛盯着隐忍的女孩,循循善诱。
“你没有那么大爱无疆,在某些方面来说,越缺什么就会拼命去补。”
“你只是在弥补。”
“或者换个词语来说,你在怨恨。”
车辆猛地震动,又轻松隐匿于下班高峰期的暮色中。
郑月慈跪在副驾上,整个上半身扑在韩江易身上。
车内本该暧昧的气氛被抵在脖子上的钢笔搞得剑拔弩张,她用力攥着钢笔,低头凑近他的耳边。
“对,我就是在恨!”她语言犀利恶毒,像是淬了毒的苹果挂在枝头泛着绿光。
“我恨你嘴上没个把门,恨你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恨你随意揣摩老娘的心思惹我不快,恨你眼高于顶对着我仿佛施舍!”
“韩江易,你装什么装?!”
“我不是善类,你也绝非好人!”
韩江易并不害怕郑月慈,不是因为相信她不会刺下去,相反,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刺穿自己的大动脉,说不定还会啖血。
事实上,他不怎么害怕疼痛,因为疼痛比爱来的情真意切。
“正好。”
“那我们就烂在一起了。”
滔天的怨恨再次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劣根性,他感到血液都因身上的女孩而沸腾,破坏欲被他强制压下,挑战欲更迭重来。
他双手抓住她瘦弱的肩膀将她推到自己面前,脖颈上的疼痛没有止住她的话头:“你怨也好,恨也罢,好歹现在的你鲜活了不少。如果非得有一个引子的话,恨我好像也不错。”
无赖不愧是无赖,被别人恨上都能如此云淡风轻。
郑月慈将钢笔往里刺了刺,鲜血从边缘洇出,她勾着嘴角眼神冰冷:“我就爱当个空壳子,你管的着吗?”
韩江易闻言嗤笑一声,无奈地耸了耸鼻子:“可能,医生的职业病?”
“所以我说过,韩医生,你们医生的业务真的有点宽了。”
“我也说过,这只是我的定向业务,不论是韩医生还是韩工又或是韩总,我总会这样说。”
嚣张气焰熊熊燃烧着,天生反骨的两人谁也不愿低头,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那套理论不愿退步。
他们是天生就会排斥对方的同极,但又一起享受着这份难睚的痛苦与磁场的背离,两个疯子在各种意义上都烂在了一起。
针锋相对是他们的调味剂与兴奋品,烂人天生一对是他们一直在逃离的宿命。
“因为你在被需要的场合出现了,你就是他们的英雄。”
“郑月慈,你没错,怨恨寄居在每个人身上,但我由衷地觉得你是个英雄。”
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眼泪终于掉落,郑月慈慌张地低下头退到副驾上开车门,但逃跑不是她的作风,嘴上风头还是要争一争的。
“别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我说过了,我不想当英雄。”
在对方面前掉眼泪太过丢人,郑月慈怒火中烧,恼羞成怒地捶打着门,大声喊了出来:“韩江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好好好,那就不当英雄,”韩江易叹了口气,竟有了一种老父亲哄女儿的心理,“民间迪迦。”
郑迪迦:……
“放我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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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不大,空气相较于那些一线城市也勉强够得上清新,夜间寥寥繁星缀在天空,透过环雾商场的顶层玻璃耐心地伪装成烛光的模样藏匿着。
商场的空中餐厅算得上是招牌,西式餐品不错,中式屏风又给足了当代非常注重**的社会人一些安全感。
但郑月慈最烦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惺惺作态的样子,同时也最擅长破坏这一畸形的美感。
“当啷”一声,她将刀叉往盘子上一扔,冷着眼神怒视前方:“你不觉得自己越界了吗?”
韩江易对于这一质问不予置否,他云淡风轻地擦了擦嘴,抬起眼皮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敷衍地“嗯”了一声。
“算吗?算吧。”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过线?他最擅长也最乐意做这种让人不适的事情。
他和郑月慈一样,都是一个浪迹在社会黑暗边缘不折不扣的疯子。
只不过他懒得应对,又恰好善于披皮伪装,十分敬业得扮演着一个虚与委蛇的角色。
两个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生却因为骨子里同样烂透的劣根情不自禁地交融拉扯着,企图一齐撕裂永无止境的黑暗,寻得破晓。
郑月慈被他轻飘飘的一声搞得烦躁异常,她在桌布下踢了一脚男人笔挺的西裤,又撩起桌布给自己的杰作拍了张大片,心情总算平复下来。
她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伴随着小提琴声吹了声不合时宜的口哨,一脸戏谑地对着韩江易说道:“你家里人知道你这么讨厌吗?”
韩江易嗤笑一声,拍了拍裤子反讽道:“知道,因为我们一样讨厌。”
“看出来了,”郑月慈喝了一口红酒,“讨厌的人轮窝来。”
韩江易不做学生很久了,这种久违的同龄人拌嘴让他感觉不错,所以对于西裤上拍不掉的脚印也可以勉强原谅,他难得起了兴致回嘴道:“你家里人知道你这么幼稚吗?”
郑月慈挑了挑眉头,顺手把那张狼狈的西装裤给对方发了过去:“知道,因为我们一样幼稚。”
“看出来了,”韩江易心情不错,撑着下巴问道,“认真的,你今年多大了?”
刚点的牛排适时而到,郑月慈将牛排推到韩江易面前,又像是没骨头一样拿起对方的酒杯喝了口红酒:“帮我切好,就告诉你。”
前一秒还坚持认为自己过线的女人下一秒就主动将如此暧昧的事情推到自己面前来,这一认知让他失笑,仿佛得到了默许一样。
韩江易舌尖顶了顶腮,饶有兴致地对准杯子上的红唇印将酒饮尽,边喝眼神边在对方身上流连,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小郑口干舌燥。
韩江易一看就出生在上流社会,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高贵与优越。
但这往往也是最危险的,因为他们见惯了形形色色的手段与人性,往往会装扮成可怜的猎物来博取猎人的同情。
郑月慈给这种行为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俗称大尾巴狼行为。
韩大尾巴狼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戳痛了郑月慈的爆炸点,令人心慌的脱控感让她燥郁攻心。
她是流连花丛的掌控者,玩弄人心的心理师,潜意识告诉她韩江易这类人很危险,深渊注视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可不想玩脱。
对方动作堪称秀色可餐,切出一份艺术品后绅士地放到她的面前。
郑月慈再野也不能直接掀翻食物,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牛排,插了一块放到对方嘴边后冷冷开口。
“老娘今年三十八,人美心善一枝花,十年楼前老公跑,从此离婚带俩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