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婚姻里牺牲的是孩子 可怜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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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放学，校门已经被门卫打开。邱艾就站在大门边上，神色淡淡的看着两人走到近前。
邱艾的个子很高，肤色也很白，五官很立体，眉骨下的眼窝较正常人要深一些，偏欧美感，所以看上去有些异域风情的味道。
不能否认的，是邱艾在样貌上所继承的优点很突出，他本就不是艾伯云的孩子，所以模样自然跟艾伯云不沾边。但除了眉毛跟嘴巴的部分，邱艾这张脸跟邱络玫也再没相像之处。想来邱艾这一身的贵气跟出色的容貌绝大部分是继承了亲生父亲的。
透过邱艾，不难想到当初能让邱络玫心甘情愿生下孩子的男人是何等出挑的容色。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出身卑微的艾伯云也没有将他养废。
邱艾看着艾司慕，启唇道，“司慕，对不起。”他说，“当年的事我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次艾家出事，我依旧不知。”
邱艾的声音很温和，不卑不亢徐徐讲出的话就像这个夏季细雨前卷起的凉风，入耳让人感觉到的就只有舒服。
艾伯云跟邱络玫离婚后他回艾家去看过。虽然艾伯云同邱络玫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但失去邱家这个支撑的艾伯云并没有将这些迁怒给邱艾。
从懂事起，邱艾就知道艾伯云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艾伯云的敬重。
尽管自小邱艾听到最多的就是旁人对艾伯云的看不起。讲艾伯云吃软饭的有，讲艾伯云为了摆脱小三儿子的臭名甘愿为别人养儿子，像狗一样对邱络玫跟邱家摇尾讨好的也有。甚至有时候连邱络玫跟邱秉山也在邱艾面前不掩饰的吐露过对艾伯云的各种瞧不上。
邱艾是听着这些长大的，他不知道成人的世界原来这么复杂。小时候他理解不了大人讲的这些有的没的，邱艾只知道在别人嘴里一无是处的艾伯云是他的爸爸。这个跟邱艾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却在他身上尽了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在邱艾听同学讲跟爸爸妈妈去游乐场后，是艾伯云带着他去游乐场痛快的玩了一整天，那天艾伯云给他买了很软很好吃的棉花糖，还带他吃了清凉爽口的冰淇淋。在大雨滂沱的日子，也是艾伯云撑着伞去接他放学。小小的书包挎在艾伯云的臂弯，他一手撑着伞一手将小小的邱艾抱在怀里，不管雨多大，邱艾从未被浸湿过衣裳。
饭桌上邱艾夹过两次的菜，不等他第三次伸手就被艾伯云推到了面前。连续几天的发烧也是艾伯云抱着他去的医院，再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考试后的成绩也从来不会影响艾伯云对他的态度，成绩很好时艾伯云会抱着他，高兴的对所有人说：看看，这就是他家的邱艾，打小就聪明。成绩不好时，艾伯云会摸着他的脑袋，笑着安慰：没事，我家邱艾指定又给同学放水了。行，咱爷俩一起努力，下次把分一块儿赚回来。
因为艾伯云，成长的路上邱艾从不曾羡慕过别人。而这些，无论邱艾回忆多少次，画面里都没有邱络玫或其他人的影子。邱络玫没有不爱他，只是邱艾的成长里，她从不曾参与过而已。
邱艾不想听什么解释，他只知道不是爸爸的人尽到了父亲的责任，是妈妈的人，却没有尽到母亲的义务。
艾伯云曾亲口对邱艾说过，他没法把邱艾当做自己孩子，虽然他很想。邱艾那时理解不了，因为艾伯云对他一如既往的好。
等长大了邱艾就明白了，因为流言蜚语太过了，艾伯云从一开始就承受着不公平的声音。有人嘲笑艾伯云傻，有人嘲笑艾伯云懦弱，但这些嘲笑的声音里就有曾经巴不得遇上艾伯云这样傻的接锅人。这些人呼声最高，对艾伯云的伤害也最大，而这些人却是邱艾的至亲之人。
利用了人家，又看不上人家。需要他的傻，却又取笑他的伤疤。即便到现在邱艾依然理解不了他的母亲跟外公，埋的是怎样的心思，要的又是何种目的？
但这种既要又要的事太不公平了，生而为人怎么能这样呢？既要钱又要名还要道德绑架，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邱艾回艾家的那天，艾伯云正在花园里浇花。曾经那么伟岸的人，才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头发也蒙了一层的灰色，憔悴的不成样子。
那天的艾伯云让邱艾知道，人能一夜青丝白了发，原来是真的。
那天风很大，艾伯云站在那里，邱艾感觉他好像随时都要被吹走一样。
看到他来，艾伯云关了水管，一如既往的关切，“邱艾回来了，没吃饭吧？我让厨房给你做。”
“爸”邱艾拉住他，声音颤颤巍巍，“您别忙，我吃过了。”
“哦”艾伯云淡淡的应道，“那就好。”
虽然跟他无关，但看到这副模样的艾伯云邱艾还是满心的愧疚，他说，“爸，我现在正在打工....”所以，“你只管好好养病，会好的。”
艾伯云听了反而紧张的问，“怎么还去打工了？是身上没钱了？我这儿有呢，你好好上你的学，打得什么工？”
“爸”邱艾哭，伏在艾伯云的背上，断断续续，却怎么都收不住。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这样哭，不为自己，却很委屈。
这就是把邱艾养大的男人，即便到了墙倒众人推的现在，艾伯云满心记挂的依旧是邱艾。艾伯云说没法把邱艾当自己的孩子，但他把自己的一切却悉数都给了邱艾。以前是，现在还是。
哪怕有一天艾伯云指着邱艾的鼻子骂他野种让他滚，邱艾也不会恨他。就像东窗事发后所有人都在谴责艾伯云的种种不堪行径，邱艾都没有动过恨艾伯云的念头。
艾伯云不过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并没有错。邱络玫给不了他，还要用邱家那点扶持做要挟。他们从没想过，邱家当初扶持艾伯云的代价，不就是让艾伯云娶了邱络玫，好保全她跟邱家的名声，还要顺带无偿养着一个孩子。这些艾伯云都做到了，可他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成就了一身的过错。
所谓的扶持本是等价交换，却被他们自顾自冠上了恩惠的虚名，只为把再无利用价值的艾伯云重新打回一无是处时，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艾司慕垂着眸，她跟邱艾确实毫无交集。仇，她势必是要报的，但滥杀无辜，她还不至于。
当年的事，邱家参与其中，邱络玫自然也推脱不掉干系。但祸不及家人，罪不及子女。当年的邱艾跟艾司慕的处境一样，都由不得所谓的孩子做选择。
邱艾将口袋里对折的档案袋拿出来，用手抻平递给艾司慕，“这是我爸，艾伯云托我带来给你的。他说里面的东西会对你调查当年的事有帮助。”
艾司慕伸手接过后并没有急着打开，只是捏在手里听邱艾继续说，“虽然这件事里我看似也是受害者，但比起当年还没能力自保的你，实在不值一提。”邱艾的眼睛很深邃，专注看一个人时会让人有被深情注视的错觉。仿佛这个人的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自己。
但邱艾不知道艾司慕的心是木头做的，他眼里的心疼除了邱艾自己，就只有站在一边的未姳爰看得最清。
“司慕，无论邱家，邱络玫还是其他当年参与事件的人，你要怎么做都无可厚非。这是他们欠下的，但艾伯云”邱艾抿嘴看着艾司慕，控制的小心翼翼，像怕会惹到眼前的女孩子生气，“艾伯云，是他把我养大的，不管你信与不信，他的为人以我这些年的了解来看当年的事他或许并没有参与到其中。”
他见艾司慕将双眸半眯了起来，明明漂漂亮亮纤细的好像一折就断的样子，可眼里的光芒却凌厉异常。
邱艾推心置腹解释道，“艾伯云并不被邱家认同待见我想你也知道。他们都讲艾伯云如何不堪，但能把我一个非血缘之子好好养大的人能有多不堪？这些年邱家虽然打着扶持艾伯云的名，可真正落在艾伯云手中的实权并没有。艾伯云从一开始想摆脱的不过是他身上背负的小三之子的名声，但真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我相信他做不来。”
这一刻为艾伯云笃定发声的邱艾在艾司慕的眼中有些高大起来。但对邱艾的话艾司慕不做任何反应，就像对方讲的事与她并没多大关系。邱艾也知道他跟艾司慕的关系本身就有些玄妙跟尴尬，他没有给邱家或邱络玫开脱讲情，而是一直站在艾伯云的立场上说话，他有什么目的，艾司慕不会不知。
但话进到这里就可以了，既表明了立场也让艾司慕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这一点上邱艾有非常精确的分寸感。
“里面的东西你回去慢慢看，我的话也希望你能认真考量一下。司慕，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希望你能大仇得报。”邱艾与艾司慕对视，双目坦荡，“今天的立场换做是我也一样。有些事不是后悔或道歉能不能原谅的问题，无法弥补的伤害必须要等价偿还才可以。我不是非要为艾伯云开罪什么，他只是有个无法自己选择的出身，但这并不是他的错。除去娶邱络玫跟出轨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这两件事，他一直都很有底线的活着，这些我相信你都能查得到。”邱艾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了旁边的未姳爰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未姳爰被邱艾这一眼看得着实想笑，合着这人知道艾司慕身后是她哥未辂亭，那今天走这一遭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外人都在笑艾伯云为他人养儿子多年，最后鸡飞蛋打连自己命脉都没留一个。却没有人想到艾伯云养的这个外姓儿子，成了他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救赎。
由此想来，艾伯云或许并不差，只是不得选的出身附在身，遁地无路求生无门，就成了他一生的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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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不请自来像月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