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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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说得不错,北海之境确实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浩瀚的死海里一片黑气,只有海浪打在礁石上时,才有一点生机的样子。
谢辞暮刚来的时候,明面上也没什么邪祟,他在这儿呆了几天之后,才逐渐发现了些躲在暗地里窥视的鬼怪。
北海之境没什么大魔,从前阮行云除妖的时候,很喜欢把那些罪不至死的东西往这里面塞。
天长日久堆积起来了,就免不得里边儿的东西团结起来要造反。因此阮行云都是每隔二十年就清理一次。
谢辞暮此时此刻正在搭一座竹楼。这小楼是仿造着阮行云的屋子修的,他就地取材,砍了竹林里一片竹子,花了七八天才修好。
这段时间他白天盖房子,入夜了就一头扎到海里去绞杀那些挑事儿的妖魔。
麻烦是解决了,却搞得自己一身是伤。
他犹豫了很久,跟外头的千江门讨要了些墨纸,给阮行云去了封信。他在信上没有诉苦,也没有抱怨,更没有说些情情爱爱的话。
他知道阮行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特意给他写了封看起来正儿八经的信——为了讨药。
其实在北海之境写信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里边儿刮的风、落的雨,都是带有腐蚀作用的,纸墨很快就会被摧残的一干二净。
更何况里面禁用法术,他只能用灵气护体,跟妖魔肉搏。
因此阮行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信纸皱皱巴巴,还带着血印子。
阮行云在院子里坐了两天,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这个弟子。
但他总不能前脚刚把人打发走,后脚就自打脸皮去对着人嘘寒问暖吧。
所以此行他是偷偷去的。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还是阮行云此生第一次做。
他选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个人就去了。
他以为谢辞暮在里面是幕天席地,结果进去了才发现他盖了座小竹楼,生活有模有样的,惬意得很。
他到的时候,谢辞暮睡得不太安稳,他缩在竹床上,露出来的半边肩膀上血腥味很重,还和着一股廉价的药粉味道。
阮行云站在门外悄悄地看他,沉默了很久。
他听到床榻上的少年微微动了动,连忙侧身藏到了门后去。
但谢辞暮没有半分清醒过来的迹象,他只是蜷缩得更紧,呢喃着断断续续的梦话,“……师尊,师尊!不要……不要讨厌我……”
阮行云藏在阴影里,好半天才抬起手来,拟了个昏睡的诀。
他等着谢辞暮彻底睡熟,呼吸平稳之后才从门后出去,缓步靠近站在了他的床边,细细打量他。
他瘦了很多,但看起来也强壮了很多。
肩头鲜血淋漓的伤口之下是硬邦邦的肌肉,他的臂膀看起来更加有力,是一种从厮杀和搏斗之中闯出来后,才逐渐长成的一种男人的既视感。
短短半个月不见,他已经变了这么多。
阮行云迟疑着伸手摸了下他的肩膀,然后触电似地收回手指,从怀里掏出一小盒药膏,细致地涂在他的伤口上。
狭窄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两道一轻一重的呼吸声逐渐交缠在一起。
阮行云把剩下的药膏放在他的窗前,然后在那里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就走了。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阮行云再次收到谢辞暮的书信的时候,他不求药了,他想让阮行云把长情峰廊下的镇魂铃带给他。
“伤势加重,疼痛难忍;思念师尊,夜不能寐。”——他在信里是这么说的。
但这一次,阮行云的昏睡诀没起到作用。
北海之境禁用法术,即便是阮行云在里面,也只能勉强用一些不怎么需要灵力的法决。谢辞暮跟着阮行云学了这么多年,他的那些东西早就学了个**不离十。
是以那天早上起来,他看到床边的那盒药膏的时候,就知道阮行云来过了、
阮行云的这盒药膏分量很足,足以他用个大半年。但谢辞暮只是拿起来在手里摩挲了片刻,就随手压在了床底下。
开什么玩笑,用了这个,还怎么找借口让阮行云再来?
阮行云再来的时候,他就留了个心眼,悄悄地用灵气挡住了他的昏睡诀,假装熟睡。
谢辞暮听见他推开轻飘飘的房门,然后步伐很轻地走到了自己床前。
他的目光温和又安静,把自己从头打量到脚,然后才翻出了药膏开始给自己身体上的伤口抹药。
谢辞暮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几乎忍不住立刻翻身坐起来把他抱住。
阮行云给他擦完药,照例在床边坐了会儿,才从怀里掏出那枚镇魂铃,准备找个地方挂起来。
他巡视了半天,才抬起手来想要把铃铛挂在他的窗下。
阮行云刚抬起手,就被人从身后环住了。
熟悉的味道从身后袭来,阮行云立刻就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昏睡诀失效了。
也是,谢辞暮现在的法力没比他弱到哪里去,甚至在峥嵘派都是排得上号的,昏睡诀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在他身上次次都管用。
“你……”阮行云冷静下来,放下手,“没睡着?”
“师尊来了,”谢辞暮抱住他,松松地环在他的腰间:“我闻到师尊的味道了,怎么还能睡得着呢?”
阮行云拍开他的手,转身按在他的伤口边缘,谢辞暮立刻就嘶了一声。
“怎么伤成这样?”
谢辞暮轻轻笑起来:“不是什么大伤,师尊别担心。”
阮行云不太高兴:“不是什么大伤?那你写信给我求药?”
谢辞暮声音轻轻地:“……那师尊亲亲我吧?你亲我一下我,伤就好了。”
阮行云飞快地后退一步,“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
这个吻实在是太轻了,好像只是一只蝴蝶落在他的脸上,然后须臾之间就飞走了一样。
阮行云顿了一下,想说点什么,抬头却看到谢辞暮正看着他,他的目光坦然又直率,好像在说:“我就是亲了,怎么样。”
于是阮行云只好继续道:“你的药呢?每天都涂了吗?北海之境死气太重,你小心些,也不要经常进海里,伤口里的——”
这次谢辞暮没有再试探,直接对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亲了下去。
阮行云微微挣扎起来,但他不敢用法力,怕伤了谢辞暮。倘若单论力气,其实他是比不过谢辞暮的。
他被谢辞暮从身后捏住了手腕,按住了腰,被迫接吻的时候不得不抬起头来。少年的胸膛宽阔,足以把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没关系的,师尊……”谢辞暮在他耳边低声说:“……是我强迫师尊的,是我的错……”
这一刹那,阮行云几乎觉得自己被他看透了。他的那些坚持和退避,好像都只是为了名声的假清高。
他猛然僵住,紧紧闭上眼,微微颤抖着挣扎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阿辞,不行,我们不该是这种关系,我们——”
他随即就被更深地吻堵住了嘴。他的手腕上还挂着那串镇魂铃,铃铛随着他的动作晃荡起来,清脆的声音在这气氛旖旎的空间里并没有惊醒他,反而让他意识迷蒙。
实在是太奇怪了,这种奇异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阮行云挣扎的动作逐渐变缓,他把头抵在谢辞暮的胸膛上,无意识地轻轻喘息。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辞暮轻轻抬起了下巴。少年的吻落到他的脸上,阮行云听到他的语气温柔又眷恋:“别哭,师尊……别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哭了吗?阮行云想。大概是的。
他察觉到少年的恶唇齿湿润,那大概是是他自己的眼泪。
他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哭过了。也很多年也没有再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感情困境里了。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过。他恍惚之中不禁质问自己——这只是阿辞一个人的劫数吗?可为什么……为什么落泪的人是我?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但很明显他已经对先前的答案开始犹豫和动摇。
阮行云终于挣扎开谢辞暮的禁锢,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其实这一巴掌的力道非常地小,打在他的脸上连印子都没留下。但谢辞暮几乎是立刻就僵住了。
他半晌才露出一个称不上好看得笑来,然后伸手摸了摸阮行云的脸,帮他把最后一点水迹擦干,“师尊……师尊要讨厌我了吗?”
阮行云微微直起腰来,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推开门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分别就是三个月,阮行云好像彻底把他忘了,或者是故意不想要记起他来。
他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来足足有小一年了,峥嵘派新进门的小弟子都只知道有他这么个人,还从没见过他。
阮行云也不再下山去授课,他每天都呆在天在水或长情峰的结界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谢辞暮知道阮行云的脾气,他做事谋而后定,不想个三年五载的怕是很难拐过弯来。他还是照常给阮行云写信,只是都没有再收到回信,晚上也没有人再来给他涂药。
死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暗藏汹涌。岸上看不见的深处藏满了妖魔邪祟,而谢辞暮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暗中作乱的揪出来杀掉。
他持剑站在一片死气之中,刀光剑影之后对面一个体型庞大又丑陋的邪祟轰然一声倒地,溅起一地粘腻的血液。
谢辞暮毫不在意地用手肘擦了擦脸,然后掀起袍子的下摆来擦干净自己的剑,他擦得很仔细,连剑刃上暗纹里的污泥都擦得干干净净。
就在这个时候,更深处的弥漫着的死气里,忽然浓郁起来。
谢辞暮直觉不对,他心底忽然一紧,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很快就浮现出来。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死气里散开,一个修长的人影逐渐从深处缓步走出来,他周身魔气缠身,那些魔气已经浓郁地要化成黑水。
他声音轻佻,语气里藏着杀意:“杀了我好几个邪祟,这位仙长可要用命来赔的。”
大魔从阴影里走出来,谢辞暮终于得见他的脸。
他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竟然是姜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