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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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遥抱着一堆从打包好的烤串儿在路上走着。
没错，是烤串儿。
胖子家面店隔壁的那家烤串儿，比胖子家的面要好吃得多。
这句没良心的话，是跟在她身后的陈言风说的。
天天去人家店里吃面还说人家面不好吃
于是胖子暴躁地将他们俩从店里赶了出来。
方遥带着陈言风走了挺久的，又进巷子又爬楼梯，中途还停下来在某家小卖部买了两瓶冰红茶。
陈言风也就这么懒懒散散地跟在她身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两人连着爬了好几个坡，就在陈言风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在一座低矮的旧楼房前停了下来。
这一片儿是靠近海边的老城区，房子很多是在80年代盖起来的，现如今大多房子的外墙都被海风吹得斑驳破旧，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陈言风环视四周，一座座破旧的房子只有岁月的痕迹，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方遥从书包侧面的口袋摸出一串钥匙，熟练打开了面前生锈的门锁。
“这是以前我爷爷住的房子。”
方遥说道，领着陈言风进了门。
这楼房带个小前院，院子里零零散散堆放着一些旧家具，地面上躺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落叶，角落里的花盆随意盛开着些不知名的小花，给人一种十分静谧的感觉。
房子面积倒是不小，但只有上下两层，准确来说是一层半，一层楼加一个天台。
方遥推开了门，却没有走进去，站在门旁微笑看着陈言风。
陈言风看了她一眼，这么有礼貌，让客人先进去？
他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刚进到屋里，五彩斑斓的色彩撞入双眼。
这屋子的每一面墙上，居然都是画！
左边墙上的一片湛蓝当中，遨游着一群五颜六色模样怪异的小鱼，底下是摇摆的海草；正对门的墙上，则是一条巨大的圆眼睛鲨鱼，看样子应该是在追赶前面的那群小鱼；右边墙柜旁边的空白处，居然画了个半人高的小哪吒，正兴高采烈地在看鲨鱼抓小鱼的热闹
更令人惊讶的是，天花板上，画的是一副简略版的世界地图，用不同的颜色标出了五大洲和南北极，色彩用得并不浓重，让人感受到一种淡淡的美好。
抬头，就能看见五彩缤纷的世界。
陈言风脑子里莫名浮现出这句话。
他简直惊呆了，长这么大没见过这场面
于是愣着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方遥看见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
她略带骄傲地问他，“怎么样，好看吧？”
少年点点头，尽力挽救着自己这副没有见过世面的表情。
他又看了看右边墙上，开口问：“你这应该是海底主题吧，为什么还有哪吒？？”
“哪吒闹海啊，没看过这个动画片儿吗？”
“”陈言风表示无语。
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家具都扔在了院子外面，因为就连房子地面上，也各处散布着方遥的杰作，这儿游着几条鱼，那儿开了几朵花儿。
不过要素虽多，却不凌乱，整个房子的画带着一种和谐的美感。
陈言风收了收自己惊讶的表情，“这么画……你爷爷不揍你啊？”
“我爷爷过世很久了，他想揍也揍不了。”
方遥将门掩上，抱着怀里的东西，左一步右一步地跨过地上的画，走到楼梯处。
“走吧，到天台去，小心点儿，别踩到鱼了。”
看完她这一整套动作，陈言风有些无语……
但还是按她说的话，一步一步非常注意脚下，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有些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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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上了楼梯，一推开天台的木门，清新的风扑面而来。
陈言风往外看了看，出了木门之后是一个小雨棚，随意放着几张旧的沙发棉垫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
再往外，就是一个宽阔的大露台。
陈言风走到天台中间，望向远处那一片湛蓝得透明的大海。
听着海鸥盘旋在上空发出的声音，感受海风轻轻吹过他的衣角，温柔而静谧。
他站在那里，感觉要被眼前蓝白色的温柔淹没。
方遥放下怀里抱着的东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这儿风景不错。”陈言风说。
“是吧，我从小就喜欢这儿，当年我爸差点卖了这个老房子还债，还好最后别人嫌弃房子太小没成交。”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陈言风问道，眼睛还是看着远处的风景。
方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大概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他。
她不能阔绰地拿出一笔钱扔在他面前作为报酬。
也没有办法为他打架去解决他的那些麻烦。
这儿是她生活中唯一的美好，她只有将这些美好，分享给他。
“因为想要谢谢你。”方遥看着他说，“你以后要是没地方去，随时都能来这儿。”
“我为什么会没地方去。”
“你不是经常跟你妈吵架……”
“吵架关你什么事？”
“唉呀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钥匙呢？”陈言风摊开一只手放在她面前，看着她。
方遥顿了顿，然后看着他说，“只有一条钥匙，你可以翻墙……”
“”
方遥心虚地对上他的目光，“哎呀，反正你平时翻学校的墙都翻习惯了，我可不行，钥匙还是留给我吧。”
说完就走过去拆开桌子上的塑料袋子，递给他一个串儿，“喏，吃个串儿吧。”
陈言风笑笑，也走过去坐下，接下她递过来的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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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很喜欢画画？”陈言风问道。
方遥刚吃完了一串烤白菜，“嗯，很喜欢，这儿就是我画画的秘密基地。”
陈言风看了看桌子对面放着的冰红茶，拿了一瓶举到方遥面前晃了一下。
“你喝吧，我先不喝。”方遥继续吃她的白菜。
陈言风无语地皱了皱眉，“我手疼打不开。”
“啊？噢！”
方遥想起来了，他肩膀还有伤。
她赶紧接过那一瓶冰红茶，啪一声拧开了递给他。
之后忍不住偷笑，没想到一世英名冷酷无情的陈言风，现在居然柔弱得连瓶盖都拧不开。
他现在，好像一朵娇花。
她心想。
“你笑什么？”陈言风察觉到她在偷笑。
“我没有。”方遥立刻抿嘴否认。
陈言风喝了一口冰红茶，继续问她，“你为什么不在家里画画？”
“每次在家画画，我爸就会一直唠唠叨叨说画画没用，有时候说起来还吵个架。为了耳根清净，就躲这儿来了。”方遥说。
“每年高考都不知道有多少美术生就靠画画考上大学，你爸什么都不懂就说画画没用。”陈言风说。
“他哪里懂这些，他好好待着别添乱就行了。”
方遥又拿起一根烤鸡翅开始啃。
她看了他一眼，觉得有点奇怪，平时沉默寡言，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你也可以试试，”陈言风突然看着她说，“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干脆去当个美术生，考个大学。”
他语气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方遥差点被呛着，抬头看着，愣了几秒才回答，“我？我就算了吧。”
“你在这儿不是画得挺好的吗？看起来水平还不错，很漂亮。”
陈言风依旧认真看着她。
突然被他夸了这么一下，方遥有些受宠若惊，耳根微微发热。
从小到大，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认真夸她的画。
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有地方画画我就心满意足了，没想那么多。”
陈言风垂下眼，拿起冰红茶又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问，“为什么画世界地图？”
方遥被他问得愣了一下，“我……画着玩的。”
陈言风嘴角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你笔下的世界五彩缤纷，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心思被看穿，方遥一时有些心虚，不知道怎么回答。
“”
“你自己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陈言风问道。
方遥犹豫了一下，答道，“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陈言风问她。
“我一直都是瞎画，当美术生，我这个水平，不行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陈言风继续问她。
“哎呀，都已经高二了，学美术的时间不够”
“我就问你想不想？”陈言风步步紧逼。
“读美术要花很多钱”
“看吧，”陈言风耸耸肩，看着她说，“你不是不想，而是很多顾虑，说白了就是怂。”
“……”方遥无话可说。
她拿起冰红茶喝了一口来掩饰尴尬。
“我们学校,每年正经考上大学的都没多少个，何况美术生”
“事在人为，别人不行不代表你不行。”陈言风反驳她。
“可是……”方遥刚想继续说点什么。
陈言风一脸淡漠，直接打断了她，“与其这么努力给自己找失败的理由，还不如将这种努力放在实现这件事上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方遥一把抓起桌上的烤玉米，咬了一口。
然后扭过头去不看他。
不得不承认，对于画画这件事，她内心确实有一丝懊恼和可惜。
但是她不敢直面这样的情绪，很多事情，想太多太深，只会让自己更加失望。
普通安稳地混完几年高中，找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再做无能父亲的出气筒，不再拖累辛苦了半辈子的妈妈。
这就是她的梦想，这样就够了，她一直这样告诉她自己。
陈言风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没再继续说下去。
隔了一会，他盯着她身后突然问了一句：“这画好像没画完？”
方遥身后的那面墙上也有画，不过看着像是画了个背景而已，明显没画完，墙根处放着已经干掉的调色盘，细看已经落灰了。
“噢，颜料用完了，忘……忘记买颜料了。”方遥说。
陈言风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他刚想伸手去拿一串烤白菜，发现方遥那边已经摆了一堆吃完的竹签儿，叠得像座小山那么高。
陈言风挑挑眉，看着还在努力啃玉米的方遥，“你……一直这么能吃吗？”
方遥嘴里的动作停了一下，尝试做了一下无用的解释，“不是,因为，那个，我今天有点饿”
陈言风低头笑了，还故意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
方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捧着手里的玉米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啃下去。
远处天空开始出现晚霞，海面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两位少年就这么就着落日风景吃着烤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