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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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随众人行礼时抬头看见宇文炎身着冕服，头戴通天冠，鬓若刀裁，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紧珉着的薄唇，右手牵着的是身着凤袍的皇后洛平夏，倒是显得太皇太后孤身一人。
静贵妃染恙，并没有出席。
洛宁忽然有些明白宇文家的这四个人在古代为何生得都这么好看了，这父母的遗传看起来是有些道理的。
宇文炎见洛平夏落座后才坐下，他那深邃的眼睛与洛宁对视时添了些玩味，但转瞬即逝。
“平身。”长居高位的威严融进他那本就低沉绵长的声音里，在洛宁耳里是极好听的。
“今日是天渊，天齐与完颜族的三朝会，为的是永结人族之好，完颜王与天齐皇来我天渊，是人族之幸，朕先敬完颜王与天齐皇一杯。”宇文炎双手举杯，一饮而下。
完颜森与百里潇也都起身回敬。
早就准备好的乐姬和舞姬从大殿两侧进入殿中，开始奏《炎精之曲》，大臣们一边饮着美酒，品着佳肴，一边赏着美人跳舞，一片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场景。
洛宁察觉到几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但她没有抬头，只专心往嘴里填东西，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那双深邃如黑洞的眼睛，那张如画般的面孔。
魔鬼。
洛宁与他对视时冷汗立刻浸湿了她的里衣。
来到古代后第一次有人能给她一种无法逃脱的压迫感。
洛宁深吸了好多口气，才勉强控制住颤抖的手，但身边的南阳已经注意到了。
“怎么了宁儿？”南阳的手温柔的抚上洛宁的膝盖，轻轻地问道。
洛宁不习惯有人触碰她，立刻汗毛一竖，下意识地回道：“无碍，母亲。宁儿只是有些紧张。”
南阳嘴边有了些笑意，安慰道：“母亲明白，宁儿第一次参加三朝会，保持住正常情绪就好，之后宁儿还有很多机会锻炼自己。你姑姑当年第一次参加三朝会的时候与你一样，现在不也好了？”
洛宁顺从的点了点头。南阳笑意更深。
“恕小王冒犯，”百里潇起身端了杯酒，面带微笑的朝宇文炎说道：“小王平日里素爱舞曲，听说天渊有位郡主收齐了九州十二曲，不知小王可有幸敬这郡主一杯？”
殿里的奏乐适时的停了。徐荣挂上了一点势在必得笑容。
洛宁听到九州十二曲时心里有点庆幸和厌烦。庆幸的是自己提前想到这件事会是一个焦点，厌烦的是自己本身很讨厌在很多人面前露脸。所以在众人将目光投向自己时，没有立刻抬头。
宇文炎扫视一眼殿中各人的表情，最终落到百里潇端着的酒杯上，平静地说道：“既然天齐皇酷爱舞曲，只见一面想必不尽兴，安凰郡主，”宇文炎目光盯住洛宁，刻意顿了一下，见洛宁终于抬起了头才继续说道：“不如给天齐皇奏一曲。”
此言一出，殿中诸人神情各异。
东欢暗道不好，同在内阁，她知道洛宁在收集完九州十二曲后就给了红叶，并没有练习过，如今要如何在众人面前弹奏？
洛宁心下暗笑，不愧是皇帝，一石多鸟，既打乱了徐荣的计划，又能将自己推出去给百里潇一个满意的答复，更重要的是，试探自己。
洛宁直身行礼，面色平静的说：“臣女愿为三朝会添曲。”
她今日本就穿了一袭绣竹的衣衫，冷清的声音与她挺直的脊背好似昭示着她在和天渊的皇帝相抗衡。
宇文西曜按住了想起身的宇文西朔和宇文西彻，并对东欢摇了摇头。
洛宁既然敢应下来，就不会出问题。
宇文炎没再看洛宁，只点了点头，说道：“将上古遗音琴拿来。”
上古遗音，是千年前灵族族长所用的琴，由人皇轩辕重光亲手制成。除魔一战后此琴便不知所踪，如今竟在天渊皇室中。
洛宁不管殿中的窃窃私语和惊讶声，提裙落座于殿中央，挑衅般的看了眼宇文炎，随即在弦上弹出第一个音。
大殿的两扇门是开着的，夜风习习，缕缕清风从洛宁身后吹过她额角的鬓发，琴声也顺着这风依次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她皓腕挥扬之间，宫商角徵羽之声自然流畅的从她指下流淌而出，疾而不速，留而不滞，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沉如呢喃细语，翩然飘渺，似风似雪。
九州十二曲本就是那多情的灵族族长所创，每个音符都凝着灵族族长对其爱人的情意，今日从洛宁指下弹出，在座之人仿佛能窥到在史书上留下赫赫大名的灵族族长的万分风采之一。
完颜森沉浸在这醉人的琴声中，眼中贪婪之意更甚，徐荣果然没骗他，这天渊的安凰郡主，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妙人。
宇文西曜只看着洛宁，其他人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黑眸里的那个低眉专注的人在起手落手间掌握了他所有的情绪。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宇文西珏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诗，令身旁的宇文西朔大为奇怪：“二哥，这九州十二曲可是灵族族长写给心上人的，你这句话从何而来？”
宇文西珏没有回答他，不是他故意不说，而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从洛宁的琴声中听出了孤独游离之感。
这明明该是一首向心中人表明爱意的曲子啊。
南阳一脸赞许，她知道洛宁在内阁中没有学习过这首曲子，但今日来看，洛宁准备的极好。不管洛宁什么时候学会的，能忍到别人发难时出手并一击即中，不愧是她的女儿。
随着最后一根弦的颤动停止，足以绕梁三日的琴声徐徐消散。殿中大臣们久久难以回神，徐荣等人更是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得见郡主驷马仰秣，行云流水的琴艺，与这九州十二曲相得益彰，小王不虚此行。”百里潇举杯夸赞，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令洛宁大吃一惊：“小王至今后宫中未有一人，不知郡主可愿下嫁于小王，做小王的中宫皇后呢？”
此言一出，哪怕再沉醉于琴声中的人也都回了神，洛宁和百里潇立刻又成为了焦点。
承受着数百人的目光，又坐在大殿中央的洛宁，在现代的那种社交恐惧一下子又缠绕在了她心里。
做中宫皇后？我做你大爷要不要啊？
洛宁的手深深地压在琴弦上，心里不住地暗骂。她怎么忘了小说中献完艺定会出事这一定律呢？
“朕没想到，天齐皇帝与完颜王竟然如此默契。”宇文炎带了些难以琢磨的笑容，说出了让众人更为震惊的话。
完颜森在徐荣把洛宁的画像从他面前徐徐展开的时候，就被她那一双眼勾去了了七魂，殿门口那一见，连那三魄也丢了。
他自认阅女无数，没有一个女子能比得上洛宁的那双眼，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眼底却是清明无比，如同草原月牙湖中央倒映着一轮明月的最清澈的那一捧水，见之忘俗。
所以在百里潇提出要求娶洛宁的话时他就坐不住了，在宇文炎话音刚落后立刻起身行礼道：“天渊皇帝陛下，是小王先提出来的，总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天齐皇帝还是割爱给小王吧。”
百里潇听了只觉得好笑，也确实笑了出来：“本皇先提醒完颜王一句，小王后面就不要再说吧了。”
这句话听得洛宁莞尔，那股紧张感也被驱散了一点。
“先不说天渊皇有无答应，就是你说的先来后到，安凰郡主选谁，谁才是先不是吗？”百里潇朝洛宁勾唇一笑，眼中万种风情，一杯酒入口，唇边沾了点酒，水光潋滟，极具勾引意味。
一直静观其变的太皇太后忽然温和说道：“皇帝，宁儿是丞相之女，又是皇室血脉，与天齐皇和完颜王都相配，不知皇帝想将宁儿许配给谁呢？”
洛平夏面上有些焦急，带了点恳求的眼神看向宇文炎，低低地说道：“皇上，宁儿还小，臣妾还想留宁儿在身边呢。”
宇文炎握了握洛平夏的手，又见自己的妹妹和妹夫紧绷的面容，说道：“此事体大，猎宴之上，朕会给天齐皇和完颜王答复。安凰郡主，你带着上古遗音回座吧。”
“臣女谢皇上。”洛宁并没有跪下，只是行了个万福礼，声音平静，眼角低垂。
百里潇和完颜森见宇文炎面上不再想提此事，便也识趣的没再说话，反正猎宴就在五日后，不急在这一时。
宇文西曜的眼神幽暗难明，他悄悄一推，太皇太后和温家人便按耐不住了，而徐荣也真的去做了，除了百里潇忽然提出的求娶之言出乎他的意料，其他的一切明明都在自己设计好的轨道中，但是他为何心中很不舒服。
他掌控了很多人的心思，但这晚却有点掌控不了自己的了。
三朝会的第一宴朝宴便吃得洛宁万般不舒服，更别提后面还有两次。
她该如何躲过去呢？
这人为的桃花运又该如何躲过去呢？
宴毕，南阳与洛琛回府后立刻进了书房，洛宁独自一人回了房中，今晚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她喝了知言端来的药，想沉沉地睡去。
窗户悄然打开，夜风一灌冻的洛宁打了个寒颤，她没有睁眼，问道：“是了……”
“安凰郡主，皇上请您入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