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替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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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路引的第二天上午, 李俏俏和阿金一家分头行动，她去东市买马，阿金一家去衙门办路引文书。
汤州城地处大丰王朝版图的东南偏隅, 距离盛产马匹的东北边境有万里之遥。在这里，马匹属于极度稀有的资源，所以并不设专门的马市供人们交易。
东市有专门买卖牲口的地方, 偶尔会有马匹出现, 品相稍微好一点的, 几乎刚进栏就被当地富商高价定走了。余下留在栏里的, 基本都水土不服，要么瘦骨嶙峋, 要么病病歪歪。就这样, 一匹马的卖价还能叫到白银九十两。
近来，李俏俏每天都会去东市逛上一圈，就是为的等一匹看起来不行，但实际上体质尚可的好马。昨天就是看到了, 才特意去刘府要的路引。
今天先过来买马, 再去西市高木匠那儿套车, 然后回大杂院把行李带上，就可以出发北上了。
阿金一家的路引，李俏俏并不担心，分头行动前，她跟阿金爹交代了，要有眼力见，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塞三五钱银子给帮忙办事的差爷，请对方吃个茶、喝个小酒, 保管事情办得又顺又快。
果然，李俏俏赶着马车回到大杂院的时候，阿金爹已经带着妻儿等着她了。
尽管已经尽可能多地垫了几床被子，但马车还是颠地一行四人屁股都要开裂了。
好在一路上有各种香喷喷的烤鸡、烤兔子、烤麻雀作为安慰，不然，这漫长而又艰辛的旅途对阿金一家来说，可真是一场难以忍受的折磨。
尤其是对阿金这样的小毛娃来说，长路漫漫，无聊至极，每天最令人期待的就是停下开伙的那半个时辰。
这段时间里，他可以下地疯玩，追蝴蝶、逮蟋蟀、爬树望远……可比呆在车上有意思多了。
李俏俏没有阻拦，一路上，她都是有选择地停车，确定周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动植物，才会停下休息，烧火做饭。
野外的食材非常丰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她不愿意餐餐吃馍馍委屈自己的五脏庙，于是不辞辛苦地搜集附近各种可食用的食材和香料，煎炒煮炖，荤素搭配，营养又美味。
毫不夸张地说，从岭南往江南这一路，是阿金一家三口这辈子伙食最好的时候。
阿金爹私底下没少跟阿金娘感叹，“感觉自己前头二十年吃的都是猪食……”气的阿金娘直揪着他的耳朵不放。
但等李俏俏做饭时，阿金娘又会鞍前马后地跟在她身边，非常认真地记下她做饭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
四人离开汤州府的时候，正直春天，往北去，不巧碰上了江南地带的梅雨季节。
下雨天，路不好走，四处泥泞。
因为要找地方避雨，不得不走走停停。最后一段路明明不到全程的四分之一，耗时却愣是不比前头的短。
见状，李俏俏索性在经过苏州府的时候做起了买卖，各种走街串巷，兜售她在汤州府收集来的贝壳、海螺、海八珍等物件。
苏州巨富，当地百姓也见多识广，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虽然算不上新奇，但大多愿意花上十几二十个铜板买几个回家哄孩子。
眼看一文钱二十个的贝壳被李俏俏卖出了五文钱一个的天价，一来一回，整整一百倍的利润，让在海边混迹二十多年的阿金爹娘硬生生地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李俏俏见他二人魂不守舍的样子，无情地戳破了他们暴富的美梦，“这匹马是在东市老于那儿买的，花了整整九十两银子。车厢是提前一个月在西市高木匠那儿定做的，十五两银子，加起来一共一百零五两。
“你们算算，一百零五两的本钱，得卖出去多少贝壳和海螺才能赚回来？更何况，贝壳这玩意儿，买回去一不能吃，二不能用，属于那种买了一回就不会买第二回的东西。想靠它走商赚钱，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听了李俏俏的分析，阿金爹娘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
想想也是，如果捡几个贝壳运来江南就能赚钱，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在这里做发财梦。
不过，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阿金爹娘就想趁机多聊几句。
路上这些日子，他们想了很多，尤其是越靠近江南，心中的思绪就越发地纷乱。
当然，想的最多的还是生计问题。
在下定决心迁居江南后，阿金爹找来几位德高望重的侯氏族老，在众人的见证下，一次性给了阿金爷奶二十两银子作为之后几十年的养老钱。
虽然没说二老往后的生老病死与他这一房再不相干，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反正以后别打着各种由头来问他要钱。
二十两银子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无疑是一笔巨款，更何况阿金爷奶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就算一年一两银子，但他们能不能活到七十都很难说。
更何况，当年分家，九成以上的家产都分给了老大，那时候便说好，由老大承担老两口的养老，老二和阿金爹每年只需要出五十斤粮食即可，折合成银子也就五钱不到。
二十两银子，严格说起来，相当于一次性给了四十多年的供养粮。
这样一来，即便阿金爹带着妻儿远走他乡，旁人也说不出他半句不孝。
而且到那时，所有人都会觉得是阿金爷奶把人逼得如此，毕竟故土难离，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伤透了心，谁会愿意背井离乡，去陌生的地界讨生活？
因为手中的银钱少了大半，阿金爹娘心中紧迫感满满，这才会看见什么都往赚钱上面联想。
一路下来，他们不光想过贩卖贝壳，还有种地、采药、捕蛇、养鸡、卖吃食……
反正能想到的，夫妻俩都想了，只不过想来想去都没个定数。
李俏俏给他们出主意，“不管怎样，别闲着，头一个月，可以先在城外农家赁个房子，每天进城看一看，瞧一瞧。江南这边，旁的东西物价可能比岭南高，但粮食不会。只要不乱花，你们手里的银钱应该足够吃上两年。”
“不过我觉得，你们初来乍到，对很多行业都不太了解，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或许也只能了解个皮毛。所以，我的建议是，我借银子给你们置办田地，你们先把地种上，有了稳定的营生后，再慢慢考虑其他。”
李俏俏熟知阿金爹娘的秉性，知道他俩不是有借不还之人。更何况，她已经有了收用两人的想法，自然要一步一步施恩对方。
阿金爹，“这怎么好——”
李俏俏出言打断道，“候叔别忙着拒绝，只是暂借而已，等你和芸婶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也是一样的。而且，我家里那边的关系比较复杂，有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出面，届时还要麻烦你和芸婶帮我应对。”
讲到这里，李俏俏索性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以免将来阿金爹娘搞不清楚阵营，敌我不分。
可能是有着极其相似的境遇——大家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子，阿金爹娘很快与李俏俏产生了共鸣。
一番惺惺相惜之后，阿金爹拍着胸脯表示，“以后不论什么事，阿根你只管开口，我跟你芸婶绝无二话。”
真是岂有此理！
本以为自家爹娘已经是天底下最令人心寒的爹娘了，没想到阿根爹娘更甚，竟然为了过上好日子，就把亲生骨肉推出去替人抵命。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对父母简直不配为人！
阿金娘一脸愕然，同是当娘的，孩子就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阿金有时候磕着碰着，她都心疼的要命。所以，她是真的闹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此狠心之人，竟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替别人去死。
她有些心疼李俏俏的遭遇，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对李俏俏更好。
经过长达一个半月的舟车劳顿，一行四人终于在五月底，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徽州府。
不过，袁二根家在徽州府下辖的县城，所以，他们并不打算在府城停留很久，帮着刘家父子给刘杨氏的娘家兄长送了封信，得了顿丰盛的席面作为奖赏，四人吃饱喝足后，才挺着肚子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出城。
刘家父子的信件，李俏俏几乎是在离开汤州后的第一时间就拆开看了。
当然，对方可能也担心他偷窥信件，所以特意用了糨糊封口。一旦提前拆开，封口便会有破损的痕迹，刘闻野的舅舅收到信后就会发现端倪。
他们赌的就是李俏俏不敢。
然而，刘家父子不知道的是，李俏俏会模仿各种字迹。
是以，一离开汤州地界，确保他二人不会追上来，李俏俏就大喇喇地撕开了封口。之后，途经柳州府时，买了笔墨纸砚，临摹了一封一模一样的，装了起来。
至于信上的内容，说起来也无甚营养：
一来要银子，二来让杨家帮着打听刘世昌上峰的消息，三来偶尔留意一下李俏俏这个农家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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