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身世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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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4月21日下午，东州国际机场，林佳急促的往机场外走，一米七的个头，笔直纤细的双腿，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快速的迈着步子。深蓝色牛仔裤和黑色t恤勾勒出妙龄少女的绝佳身材，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白皙脸庞上挂着一副大墨镜，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美感。旁人不知道的是，墨镜下面是早已经哭的红肿的双眼，眼神冷冽而憔悴，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傍晚，东江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接待室，案件警员已经对林佳详细的讲述了事件的过程，从李卫东宣告死亡到太平间停放遗体至遗体失踪，嫌疑人逃离的整个环节中，在条例允许的情况下告知了林佳所有细节。并且今天上午警察也对李卫东的住所进行了仔细勘察，并没有取得有价值的线索，现场存在一些人为翻动的痕迹。在李卫东卧室的枕头下找到两本存折，现场交予林佳保管，同时李卫东在医院的遗物也一并交接给林佳。整个过程林佳听得很仔细，全程沉默一言未发，她的外公已经永远离开她了，现在只有靠警察抓住那个光头的嫌犯，不然自己外公的身体可能真的找不到了，外公将无法入土为安。

默默收好外公的物品颓然的走出警局，林佳打车往外公家里赶去，站在外公家门口的林佳却迟迟未开门进去，默默地看着这栋房子，林佳回忆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从自己婴儿时期被遗弃，可能是因为自己后颈的胎记吧，一个巴掌大小椭圆的黑色胎记。在孤儿院懵懵懂懂的生活了两年还是三年，两三岁的小孩也会知道什么是孤单。总有同伴嘲笑自己的胎记，自己只是默默走开，一个人一坐就是一整天，自己在孤儿院一直叫小佳，不知道谁取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直到有一年夏天妈妈来到了孤儿院。

妈妈林怡把自己接走时给自己取名林佳，从此之后自己有了一个妈妈和一个外公，有了自己的名字也有了自己的生日。外公叫李卫东，是一个干干瘦瘦，神情严肃的老人，衣服总是洗的泛白但整洁的那种老人。外公虽然看起来瘦弱，腰背却总是挺得笔直，有时候说话声音很大，却也爽朗可亲。有了家人的林佳童年是快乐的，偶尔有小朋友会指着林佳后颈的胎记取笑她，外公是不允许的，见一次批评一次。童年的林佳和男孩子一样，抓鱼摸虾爬树摘果样样在行，性子从小就很要强。男孩子做的事情她都敢去做，男孩子不敢做的事情她也敢去做。妈妈忙于工作，童年的林佳是在外公这里度过的，做错事的时候外公很严厉，做对事的时候外公又很和蔼，奖罚分明，讲道理也明事理。林佳就这样愉快地在这个院子里和外公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

时间如梭，转眼林佳已经读高中了，要强的个性一如既往，生活学习都不服输，林佳的成绩一直是李卫东和林怡不用操心的，在东江县一中一直名列前茅。小丫头一放假就会到外公家里，看着外公身体一天天慢慢老去，妈妈林怡身体也一直不太好。林佳心中那种对孤独的恐惧时常从心里升起，上天赐予了自己两个家人，让林佳能够感受到亲情环绕的温暖，有人关心批评自己，是多么的难得，林佳害怕家人会被时间夺走，不得不逼自己比同龄人更早成熟起来。那时候自己也只能在学习上更加奋进，不让妈妈和外公多操心。

林佳不断奋进的学习，让她在高考时的成绩成为了妈妈和外公的骄傲，林佳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上国立师范大学，那一年妈妈脸上的笑容是林佳难以忘怀的！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外公破天荒的拿出自己珍藏的酒，提早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一家人一起庆祝了林佳十多年的努力取得的成绩，外公笑得合不拢嘴。平时不怎么沾酒的外公，愣是连喝三杯，逗得大家开怀大笑，那一刻家庭的温暖萦绕着一家人。大学林佳更加努力，最终以优异的专业成绩获得了岛国京都大学下一年的留学名额，关于林佳出国留学的事情，妈妈非常支持。只是外公一直默不作声，眼睛一直看着院子里栽种的花草，林佳不明白外公的想法，妈妈默然，当时也未说出缘由。

只是这一切被妈妈林怡突如其来的疾病打断。林怡本就身体不好，林佳在学校得知妈妈住院赶回东江医院时，妈妈已经确诊为肝癌晚期，只剩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这段时间林佳如坠冰窖，性格要强的她每天顶着红肿的眼睛陪着妈妈，外公每天都会来给妈妈送饭，和妈妈聊聊过去的事情，只是林佳发现突然外公挺直的腰背开始有点佝偻了。林佳也是第一次从妈妈口中得知，妈妈是外公早年间在邻县山上挖草药时捡回的孤儿，身上没有任何物品，只有一怀里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写了妈妈名字“林怡”。

妈妈从小就体弱多病，外公则带着妈妈从小就到处寻医问药，慢慢长大后身体好了一些，成年后妈妈参加工作，也顺利处了对象。男方是县里陶瓷厂的正式职工，为人本分，是家里的大儿子。妈妈是一家纺织厂的员工，本来相处顺顺利利的两个小年轻是奔着结婚去的，结果当年妈妈在厂里晕倒了一次。在县医院查不出病因，就辗转到了东州的大医院，经过检查得知妈妈有较为严重的贫血症，不能怀孕生子！在那个年代不能怀孕，是大多数人不会接受的事情，而且对方还是家中长子，对方父母期待着抱孙子。随之婚事也不了了之，妈妈倒是想的比较开，外公则是连连叹气，时常感叹命里无时莫强求。

林怡走的很突然！还没有过完医生说的两周时间，林佳泪流满面的看着妈妈的坟墓，仍由眼泪打湿双眼，心里也无声地抽泣，外公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着，只是背佝偻的更明显了。回到家里，外公对林佳说，好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我是支持你出国留学的！林佳看着外公说不出话来，她已经从妈妈口中得知为什么外公之前的关于去岛国留学默不作声的缘由了。

那是在1940年，风云激荡的年代，外公李卫东15岁。作为家里的长子，为了谋一口饭吃，不得不千里迢迢去投靠在青山省的舅舅，由舅舅带着在当地的制糖厂做小工，每月辛苦挣得的月钱大部分都寄给远在东江县大山里的父母弟弟妹妹们维持生计。因制糖厂是洋人开办的，华夏人在制糖厂里面备受压榨和欺凌。李卫东也是咬牙坚持，坚韧的性格和乐观的心态支撑他在制糖厂干了近两年，期间时局加剧动荡，战争不断，制糖厂也是风雨飘摇，最终在1943年厂子倒闭了。

舅舅也决定和李卫东一起回东江老家避难。岂料命运不济，在即将出发回老家的那段时间李卫东在舅舅家附近被敌军掳走！因当时战争形势吃紧，岛国国会通过《关于促进华夏人劳工移进国内事项决定》。大量抓捕青壮劳力至岛国内充当劳工苦力，李卫东被抓至岛国广岛县安芸町发电所充当苦力建设电厂，远在异国他乡的李卫东无助愤恨，看着同时被掳过来的工友受不了没日没夜的摧残，接连死在工地上，李卫东内心充满了无奈和绝望！也许自己也即将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

但李卫东骨子里的韧劲一直支撑着他，繁重的苦力工作每天伙食只有1个包子，使劳工们每天都挣扎在死亡的边缘，饿了只能喝水充饥。这样被折磨了两年，同去的劳工十不存一，瘦的皮包骨头的李卫东就这样坚持着，直到那几十年都挥之不去的梦魇时刻来临。

1945年8月6日8点，广岛的上空传来飞机的轰鸣声，整个广岛防空警报同时啸叫不断！李卫东此刻正在发电厂地下3楼的楼梯间机械的搬运不知名的金属器材，他不知道这些年搬运的这些金属器材部分由陨石冶炼而成，存在大量不知名放射性元素。正在工作的李卫东更不知道，一个半小时后，也就是9点14分，自己所在的工厂上空会经历毁天灭地的遭遇，人类第一颗用作武器的核聚变原子弹在这个岛屿的上空600米被引爆！在这一刻以引爆点为中心周围方圆10公里近万人，直接人间蒸发，冲击波和核辐射间接导致超过20万人死亡。

李卫东是不幸的，他作为劳工被掳到岛国做苦力，遇上了这灭世一幕。同时李卫东也是幸运的，核弹引爆时发电厂处在爆炸边缘位置，李卫东在地下室侥幸逃过冲击波的巨大冲击。但他依旧被高温灼烧，那一刻李卫东没有失去知觉，全身被啃噬的痛苦刺激着他的神经。那一刻万物寂静，没有一丝声响，仿佛空气被抽干，深深地窒息感从心底升起，夹杂的核聚变强烈的辐射粒子跟随爆炸颗粒笼罩整个发电厂。李卫东昏死过去，他被双重辐射了，多种辐射粒子在他体内不断冲撞融合，他不知这一切给他身体带来了彻底的突然变异。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李卫东在第二天醒了过来。满目疮痍，此时已经变成一片片焦土的发电厂，深深刺激着李卫东的神经。他不明白什么炸弹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呆呆地望着四周，满眼地狱，整个发电厂已经看不到活物。李卫东往海边一步一步走去，因为他看到那里有船在动，也有人影似乎在奔跑，但他这一刻没有注意到自己灼烧严重的皮肤正随着他移动的脚步一片片的脱落。

从幸存的劳工那里得知，岛国已经准备停止战争!如果一旦战争结束，他们这些劳工就有可能回到家乡，这一刻的李卫东心里却很平静，经历了这一切，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那种苍凉感。

侥幸活下来的李卫东和其他劳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并没有等到返回家乡的好消息.岛国现在已经投降，一群人本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了，结果大家却意外得知了自己国家内部战争再次爆发的噩耗。返回家乡暂时无望，不过李卫东和这些劳工也不再没日没夜的干苦力了，他们变成了另外一种有月钱拿的劳工，就像当年在青山洋人开的制糖厂一样，这次也是洋人开的工厂。就这样过了5年，直到1950年，李卫东跟随当地剩余劳工被送回国内，辗转数月回到了东江县老家。10年弹指而过，但10年前的老家已经不存在了，只剩残垣断壁，经历了兵荒马乱的岁月，李卫东的亲人也一起消失在了那个年代，只留下李卫东独自一人留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