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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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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之时,初秋的杭州城被蒙上了一层如纱的薄雾。雾气之中,又夹杂着千家万户陆续升起的炊烟,昭示着这座城市的醒来。

除了勤劳的主妇和少数不得不早起做工的人,大多数人还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不情不愿的用一盆凉水驱走睡梦中的慵懒。

但作为钱塘第一家的钱府,此时早已忙活开了,所有家仆全部天不亮就起床,在两位家主的虎视眈眈下打扫庭院房舍,擦拭一切能擦拭的东西,大门外更是清水泼街黄土垫道,力求不扬起一点灰尘。

大伙儿都知道家主不是苛待下人的人,所以更是好奇,得是什么样的客人,能让钱家如此隆重的接待?

钱晦和钱暄现在院子里,看着过年时都不曾有过的忙碌景象,心里也是犯嘀咕。

昨儿沈家沈钧来访,本以为是什么生意上的事,不想却是告知——官家派了一位监察使来杭州公干,特意交待替他来钱家看看。

替官家来钱家看看?看什么?

突然被皇帝惦记上,换谁心里都得慌,两兄弟想问又不敢问,差点没憋出个好歹来。

沈钧见两人面色变了又变,赶紧解释说这位监察使是官家着力栽培的年轻人,只是替官家来看看钱家后人过的如何,请他们不要多心。之所以是他沈钧来说,无外乎自己小弟如今就在这位监察使手底下做事,此番就在沈家下榻罢了。

两人这才长出一口气,郑重谢过沈钧,言明改日再登门道谢,这便是自承欠下沈家的人情了。沈钧满意而去不提,钱家的人情,可值老鼻子钱了!

钱晦钱暄便赶紧吩咐下人把府里上上下下犄角旮旯都打扫一遍,又让面容不善的,身体不适的人明日统统放假,不许在府里乱走。

好容易折腾了大半天,晚饭过后想想不放心,又吩咐所有人明日起早再打扫一遍…

钱暄看着有些家仆拿着笤帚抹布在那装模作样挥来挥去,就有些好笑:“大兄,昨日就打扫的差不多了,何必一大早又折腾一遍,那位监察使还能上后院一间一间房看过去不成?”

钱晦又何尝想折腾,道:“沈钧虽说让咱们放心,可官家这不年不节的派个监察使过来,为兄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钱暄不以为意道:“监察使自然是监察官场的,你我兄弟如今只挂个职衔,手无半点实权,官家难道还不让钱家做个富家翁了?”

钱晦摇摇头:“圣心莫测啊…”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那边监察使已经出了沈家大门。

钱家和沈家相隔不过半柱香功夫,钱晦一撩衣襟,吩咐道:“快,都收了!各自回去待着,没得吩咐不许出来!二郎,随我去府门外候着吧!”

刘珞这番从沈家出来再用车马行的车就不合适了,沈钧直接把自己的马车拿了出来让给他,曹评和沈括则同乘另一辆车,荀破周侗和狄家兄弟步行随侍左右。毕竟是官家和钱家的事,沈家不好太显眼,是以除了一个车夫,再没有安排人相随。

随着车夫轻轻一带马缰,都不用出声吆喝,早已被训练纯熟的马儿便放缓了脚步让马车减速,一丈之外恰好停住。

所以说,大户人家的内涵无处不在,寻常的马恐怕当即就止步了,那样车上人的顿挫感就会很强烈,弄不好就会“晕车”。

钱家府门前早被清空,两兄弟等马车停稳,忙紧走两步上前施礼:“钱氏子孙恭迎天使!”

刘珞这个监察使并非朝廷惯有的职务,

而是赵祯临时起意给的,说是赵祯个人派出的使者也不为过,天子的使臣,可不就是天使?但刘珞觉得这个称呼实在太腻歪了!

刘珞端坐车上,替赵祯受了一礼,出言道:“官家说,朕素闻钱氏先人高义,家风纯厚子孙博识,刘珞可替朕去探望一番。”

钱晦低头躬身谢恩道:“有劳官家挂怀,钱氏一族感激涕零!”

刘珞这才下车,以自己的身份朝二人行礼:“晚辈刘珞,见过二位家主!”

钱晦忙道:“刘使君太客气了,快请进府用茶!”

钱家如今住在老宅,曾经的王府自然是不会再用了,改做了大宋皇帝的行辕,虽然几乎用不上。

正堂奉茶后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话,刘珞见两人还有些拘谨,不免笑道:“二位家主实不必心有惴惴,官家让我来杭州另有公事,与钱家无干的。”

钱晦钱暄这才从对方眼中看到来如释重负之意。

钱晦不是钱暄那样的书痴,见刘珞言辞之间颇为老辣稳重,再想想他的年纪,心下更不敢轻视,谁知道十几二十年后,此人会走到多高?

他便有了结交之心,说道:“我痴长使君几岁,若使君不嫌弃,便自称一声哥哥了。”

谁知道刘珞却丝毫不带犹豫地道:“万万不可!”

钱晦眼皮子一跳,心说打脸可没有这么打的!我四十好几的人了腆着脸跟你平辈论交,你还不赏脸?

刘珞指着一旁的曹评道:“这是曹国舅家的大郎,我和他是平辈兄弟,又岂敢和两位家主乱了辈分?”

曹佾是赵祯的小舅子,赵祯又是太宗的孙子,钱晦娶了太宗的外孙女,所以他和曹佾才是同辈人。

“原来是景休的公子,说起来,上次去汴梁时还见过景休一面,-都有十几年了!”钱晦这才搞清楚刘珞拒绝的原因。

钱暄也道:“当年叙齿,景休兄竟与我同年生人,只是月份稍长。”

曹评便向二位行礼,口称世伯世叔。

刘珞又引荐沈括,钱暄看着沈括,满意地点头赞道:“存中的学问是极扎实的,如今能跟在使君左右,也算是出息了!”

沈括逊谢道:“载阳先生谬赞了,载阳先生当年几番教诲,沈括不敢或忘!”

一个是故人之子,一个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都不算外人,场间的气氛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刘珞问道:“既然来了,我想替官家给钱家先人们上柱香,不知可方便?”

那还能有不方便的?官家敬的香,香灰都得留着传世啊!

钱晦忙着让人去打扫祠堂,又让家里的男丁都在祠堂外候着,自己和钱暄陪着刘珞缓步而行。

至于曹评和沈括,就在正堂等候,家祠连本家女儿都不让进,更别说外姓人了。

传世之家必有祠堂,一来怀缅祖先,这是本意。二来后辈开枝散叶,人越来越多,亲戚关系也越来越远,这时候祠堂就起到了凝聚宗族的作用。

钱家自唐朝发迹,又有三代五王的辉煌,要供奉的祖先可就多了去了!

但刘珞要上香的,仍是纳土归宋的末代钱王钱俶。

然后刘珞又以晚辈的身份给钱晦和钱暄的父亲钱惟演敬了香。

“二位,此间无人,晚辈便直言了。官家派我来杭州要做的事,还需钱家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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