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剪纸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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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她想不想,反正我是一定要揭了那层皂纱,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才肯罢休。”肖青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
盛子萧看看清远伯爵,又看看常之杰,不劳这二位亲自表态,他已从他二人的表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笑道:“既然大家想法、目的一致,那现在就来说说,怎样才能成功的守株待兔?”
这个提议,正中大家下怀,五个人又重新坐好,认真程度远超朝堂议事。
“不管怎样,我们今天将那女子找来问话,已经是打草惊蛇。不管明日那位戴帏帽的小姐会不会如约来上香,想必都不会是真小姐。”常之杰率先说道。
清远伯爵深以为然:“不单是那位小姐,只怕连宇文敏都未必肯再现身。”
“小姐?宇文敏?哎,等等……”肖青云灵光一闪,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念想:“张生,崔莺莺,哎呀,这不是棒打鸳鸯吗?”
盛子萧和戚平面面相觑,显然是没听明白肖青云的话中话,但清远伯爵和常之杰却是秒懂。
“小姐明日才会到琴斋室弹琴,可宇文敏今日却已在琴斋室密商,说他俩在琴斋室暗度陈仓,明显说不通呀。”常之杰不予认可道。
清远伯爵点点头:“宇文敏到洛城是近一个月的事,可住持说了,小姐是常客,并非最近才到庙里来上香的新客。确是说不通。”
“二位分析得没错。”盛子萧浅浅一笑:“如果非要说小姐和宇文敏之间有什么关联的话,那就只剩婢女和琴斋室两样而已。”
说罢,盛子萧面向戚平:“平儿,那婢女会不会藏着功夫在身上?”
戚平一口否决了这个可能:“能够在我面前隐藏功夫而不被我察觉的,只有死人。”
霸气十足的话,骇得围观听众心头一颤。尤其是肖青云,看戚平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怯意。
注意到气氛不对的盛子萧,似是猜到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低低叹了口气:“知道你这十年间过的都是九死一生的日子,但你现在毕竟是在洛城,从前在战场上那种你死我活的话,适时也要改一改,莫张口就来。因为许多人,尤其是这洛城中的许多人,他们一辈子都不必去见识战场的凶残与血腥。你这样冒然说话,吓到他们还不打紧,就怕以讹传讹,将你塑造成一个嗜血狂徒,那就不好了。”
这话听着是在埋怨戚平说话不注意场合,实则却在打脸那些一边享受将士们浴血杀敌换回的安逸,一边却又害怕拿刀染血的将士们的虚伪之辈。
清远伯爵和常之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见愧色。
肖青云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某个决定般,这个性情纯良的年轻人猛然站起身,走到戚平一侧,拱手行了个大礼:“往日多有得罪与怠慢,还请戚平将军见谅。”
戚平甚是冷淡的看了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年轻人一眼,口吻亦如他一贯的平静:“这还是我在洛城第一次听人称我戚平将军,多谢肖世子。”
一个爽朗洒脱,一个坦荡正直,若北庆的青年,都是这样的青年,就算皇帝不振,皇子心怀鬼胎,朝堂风气也不会人心摇摆。
盛子萧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穆郡王,他招呼肖青云坐下,带着和解的意思给清远伯爵和常之杰斟茶递水。
清远伯爵宽大为怀,笑眯眯接过去,笑眯眯吃了一口。
常之杰却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接下那杯茶。但肖青云看得出来,常之杰那一眼,并非敌意,恰恰相反,是敬佩与欣赏的神采。
既然这个眼神连肖青云都能看破,盛子萧自然就更不在话下。恍若之间,似乎有一种不需要言传的结盟,正通过一杯茶的温度,悄悄达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通过这个特殊方式结盟的人,一定不会是清远伯爵。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婢女就是小姐?”
正当某些人还沉于某种仪式时,咱们的清远伯爵已经想破脑袋的在想着那个婢女。
常之杰眼前一亮,对清远伯爵这个大胆的假设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盛子萧并不想泼他们冷水,可若不及时将这个假设制止,只怕整件事都会被这个不靠谱的假设带进阴沟里。如此一来,他与斯先生辛辛苦苦筹谋这么久,就真成了白忙活一场。
盛子萧眼神一顿:“之前,我们已经分析过,这个婢女身体里有着如宫人一般受训的痕迹,所以,她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宫婢面对主子时的谨慎与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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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这样一个女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
“我同意七哥的说法。”肖青云拍拍自己的父亲:“你这个脑洞开得实在太大了。”
常之杰没有说话,戚平见了,冷冷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肖青云不愧是捧场王,马不停蹄的问道。
盛子萧嘴角微微一扬,替戚平说出了这个办法:“去琴斋室看一看。”
“这是个好办法。”肖青云两眼放光,一拍桌子,喜道:“风过留声,雁过留痕,他们走得匆忙,说不定屋子里还留着什么他们忘了带走或是没来得及销毁的东西。”
“如果真能拿到这样的东西,那就一定能从这些东西身上查到些蛛丝马迹,”连常之杰都认定这是一个好办法:“的确胜过我们在这里瞎猜。”
眼见这个办法就要全票通过,盛子萧却突然迟疑了一下,为难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们这么多人,如果都去,恐怕会很难做到掩人耳目。”
这个问题的确很棘手。
因为看大家的表情,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把自己当做“多”的那个。
尤其是肖青云,就差把“我要去”三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盛子萧无奈的看向常之杰,眼神刚触及这位大理寺卿的脸,立如一只碰到老虎的兔子,迅速弹了回来,他叹了口气:“平儿的身手最好,让他陪你们去,我和老爷才能放心在这里等着。”
谁去谁不去,一语泾渭分明。
肖青云雀跃跳起,片刻都不想多呆,一手挽住常之杰,一手挽住戚平,拽着人就咋咋呼呼的往屋外走。
三人离开后,斋室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清远伯爵坐了这么半天,似乎有些坐不住,聊了两句,就出门闲逛去了。
等到屋内再也听不见那串愉快的脚步声,盛徽澜方将手里的笔搁在砚台上,乖巧走到盛子萧身边坐下。
盛子萧给她倒了杯温茶,她推开没喝,大约是画得太久,有些累,刚坐下,就侧脸趴在茶桌上,慵懒的望着盛子萧,慵懒道:“我今天演得如何?”
“好,又不好。”盛子萧温温一笑。
“怎么个好法?怎么个不好法?”盛徽澜依旧是懒懒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首先说好的部分。”盛子萧伸出一根手指,将横卧在妹妹眉眼上的几根乱发,轻轻拨到她的耳后,缓缓说道:“该刁蛮任性的时候,刁蛮任性;该故弄玄虚的时候,故弄玄虚;该安安静静的时候,安安静静,这些你做得很好。”
听到这里,盛徽澜才露出一个干瘪的笑容。足见,这一次,是真把咱们的小公主给累到了,连子萧哥哥的夸赞都疲于用对。
“不好的呢?”盛徽澜收起笑容,眼睛半睁道。
“太沉迷作画。”
“可我擅长的本就是画画胜过弹琴。”
“我知道。但你今天要演的,就是一个喜欢弹琴胜过画画的大小姐。”
“那我该怎么弥补?”
“不需要。”
“是因为无法弥补了吗?”
“是因为他们看着一个个不学无术,胸中无墨,脑中无谋,其实精得跟偷鸡的黄鼠狼一样,你骗不过他们。”
小公主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再道:“那个婢女究竟是哪出了错?”
“如果真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她家小姐又怎会放心让她独身一人上山来打点?不说让府里安排轿子护送这婢女上山,妥帖起见,也该派个小厮随行才是。”盛子萧边说,边将盛徽澜扶起来,重新将茶递过去,提醒道:“你嘴角干得都快起皮了,快喝点茶润一润。”
盛徽澜乖巧的抿了一小口,神情舒朗道:“原来如此。”
“不仅如此。”一束狭长的精光从盛子萧眼中迸出,使得这位皇子这一刻看起来像是长了一副奸商的嘴脸,既骄傲又得意:“她最大的错漏,是不该跟平儿回来。”
“为什么?”盛徽澜歪着脑袋,斜问。
盛子萧将她的小脑袋扶正,然后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如果你独身一人在外,途中被一陌生男子叫住,说他的朋友们想找你过去问问话,你会答应跟他走吗?”
“自然不会。”盛徽澜一个鲤鱼打挺,毫不迟疑道。
盛子萧仍笑得一脸诡异:“如果这个结果,是你必须跟他走,你觉得唯一的可能是什么?”
“嗯……”
盛徽澜两只手端着下巴,皱眉咬牙一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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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的模样,盛子萧既不提醒也不催促,只管坐着悠闲喝茶,恰好等了一杯茶的功夫,小公主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甜笑,看样子,是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盛徽澜嘿嘿一笑:“要么我认识这个男子,要么我认识这个男子的朋友们……所以,这个婢女其实是认识我们的,对吧?”
盛子萧赞赏的拍拍小公主:“准确来说,是认识你,不是我们。”
“我记得老爷明明有问过她……”
“谎话人人都会说,唯有下意识的反应,才不会骗人。她若真是认识我们所有人,后院初见,就不会只对你一人惊慌失措。”
盛徽澜认真一想,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遂不再争论,而是沉眉道:“可我对她完全没有印象,我觉得她不可能是家里出走的奴婢。至于四哥,我都还不曾去他府上走动过,莫说他家奴婢,便是他家管事,也未必见过我的真容……七哥,你说这奴婢究竟会在哪见过我呢?”
谁说认识就一定要亲眼见过呢?
一张传神的画像,一段详尽的描叙,两个略有那么一点肖像的人……
盛子萧若有所思的眼神在盛徽澜眉眼处黯然扫过。
兄妹俩的悄悄话说得差不多时,清远伯爵回来了。
看到盛徽澜坐在茶桌前吃茶,清远伯爵突然对小公主的画作起了兴趣,他摆手示意了一下,便径直走到画桌前。
盛徽澜画的是一间小院,寥寥几笔勾勒出三间小屋,屋前种着一棵桂花树。虽然这幅画画风简明,但这棵桂花树却是下了大功夫,枝繁叶茂花如星海,金桂飘香暖风拂面,一切跃然纸上。
清远伯爵看第一眼,只觉心旷神怡,不曾多想。但几眼之后,这位用心赏画的伯爵大人突然吃了一惊:这画?
因为得到了清远伯爵的示意,盛子萧便一直坐着和盛徽澜说话,没有起身。注意到清远伯爵对画发愣时,眉心不禁一动,他拉起盛徽澜,准备带着画手一起加入赏画行列。
人刚走到屋子中间,潜去琴斋室暗查的三个年轻人正好推门进入。脚步声惊动了清远伯爵,他仅是顿了一下,便带着一脸猎奇兴匆匆的围了过来。见状,盛子萧只好止步当前,匆匆往画桌方向瞟了一眼。
这不就是一个寻常小院吗?
清远伯爵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盛子萧有些小阴郁的站在包围圈之外。
肖青云简直就是一只大喇叭,一个人的声量可顶五个人的聒噪。
“真是刺激。”大家还未坐好,肖青云就按捺不住要向所有人分享第一次做梁上君子的心得与快乐:“我生平头一次当贼,这种心砰砰到嗓子眼的经历真是太刺激了。”
大家听得嘴角憋笑,唯有清远伯爵,脸上滑落一丝子不成才的挫败感。
幸好常之杰手快,用一杯茶堵住肖青云这只大喇叭,这才让戚平有了说话的机会。
“我们过去的时候,院内院外并不见人把守,屋内一应摆设也瞧不出任何异常。”不愧是军旅之人,一开口,不但话锋立变,连屋内的气氛都跟着严肃、正派起来。
“如此说来,你们岂不是无功而返?”
清远伯爵的问题,让常之杰略见迟疑。
盛子萧用余光瞥了一眼戚平,戚平摇摇头,茫然未知。盛子萧只好将目光又重整回三人当中唯一一个似有隐情的人身上。
“六叔应该有话要说。”笑道。
八只好奇的眼睛登时看了过去,常之杰堂皇一下,方踌躇道:“屋内放着一把上好的焦尾琴,我在琴下发现一张剪纸肖像。为了不引人怀疑,那张剪纸肖像,我看过之后,又放回了原处。”
“你找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竟然不告诉我?你太不够意思了!”肖青云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连肖像是男是女,样貌何如这样的正事都忘了,只知道厉声痛斥挚友对自己的隐瞒。
盛子萧稳稳的看着,稳稳的笑着替面有难色的常之杰解释:“如果真有这么简单,以六叔的性情,又岂会如此为难?”
常之杰果然叹了口气,犹豫的目光从盛徽澜身上一扫而过,可咱们的肖大公子却偏偏不这么认为:“纵有天大的隐情,你都不该瞒我。”
“青云……”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虽然常之杰一直在避重就轻,但盛子萧还是从他对盛徽澜稍有变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冷道:“剪纸肖像剪的是个女子,而这女子轮廓看起来与徽澜有些神似,对吧?”
(未完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