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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大魏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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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场文斗,备上纸墨笔砚,便可一较高下,对场地也不会有太多要求。武斗就截然不同了,一旦双方进入状态,就是一场忘我的厮杀。拳脚无眼,伤着对方事小,伤了看客,无论这个看客是何身份,都势必要让两个国家产生嫌隙。

盛帝又是临时起意,鄢若飞的侍卫亲军再能干,也没办法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将一应措施全部落实到位。即算客人愿意体谅,肯把要求一降再降,可宫里并没有现成的擂台。洛城仅有的一个擂台又设在城西瑞安广场。此去瑞安广场,光路程便要花费两个时辰。

如果以这个时间线去铺展安排,莫说半日,便是用上整整一日都会令人疲惫不堪。再看东周、西丹两位皇子亟不可待的神色,莫说两个时辰,只怕连半个时辰都等不了。

基于上述因素,盛帝最后决定将殿内左右两边撤去两纵列席座,比武就在牡丹殿内进行。

“场地有限,诸位点到即止,切不可对输赢过分执念,更不许恶斗伤及他人。明白了吗?”

“外臣明白。”

“臣等明白。”

宾客双方异口同声。

如此,一切便算妥帖顺当了。

奕王这回倒机灵,不劳盛帝开口,便已主动承揽下对现场布置的调派统筹工作,不知内情者,面对这样一个举手投足间尽显主人风范的皇子,多少会猜度盛帝对这位皇子格外看重,才使得他在人前有如此自信。

这种风向或许并不具备任何决策力,对诚王而言,总归不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加上宴席开场前与奕王争相笼络人心的暗自较量中也未占什么上风,当然会心有不快。

“兄友弟恭在这两货身上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戚平冷眼瞧着,冷不丁发出如是感慨。

“也不怪他们操之过急。”盛子萧吃了杯茶,淡淡道:“中宫无子,又不得圣心,在储君之事上已是无力回天。从陛下对后宫的态度来看,他既无废后之意也无晋封皇贵妃架空中宫之心,如此情形下,两个出身一样尊贵,朝堂根基一样深厚的五珠亲王,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却也只斗出一个平分秋色。你说,他们能不急吗?”

“也是。”戚平板着脸冷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二人还真是一对天生的冤家,否则,怎会巧到如此旗鼓相当?”

“你竟以为这是巧合?”盛子萧轻轻放下杯子,似笑非笑。

“不是吗?”戚平提起眼尾,闷声道。

盛子萧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向殿门外。被厚重的屋檐遮挡得仅剩一小片的青烟色天空,像是带着某种不好的征兆,在他为爱人担忧的心头燃起了一丝无助。

等不来答案,咱们的戚小将军略有几分沮丧,但见盛子萧一脸凝重,还是贴心的不再追问。

安然靠在御座上的盛帝眯着小眼打量殿中一切,从这位君王面露浅笑的脸上不难看出,他对奕王主动担当的表现有多满意。只不过,他除了是一位想要儿子长出息的老父亲之外,更是一位掌控权力的帝王。所以,虽然奕王能一改往日的暴戾与急躁,沉心办事,展大国皇子风范给北庆长脸,但任凭西风压倒东风让风向一边倒,却也实非这位君王能容忍。

一束精光从盛帝凝思的眸中射出,众人还未体会过来,就听盛帝命诚王主持四国选手抽签事宜。

诚王一扫眉间清愁,欢喜接旨。正忙得不亦乐乎的奕王不由眉角一跳,春风满面的脸顿是凉了一分。

娉婷郡主端起酒杯,嘴角微微一咧,笑于无形。

等到奕王那边布置妥当后,诚王这边也有了结果。

第一场,东周对大魏;第二场,北庆对西丹;第三场为决胜局,由前两场获胜方再决高下。为公平起见,第三场开局前设有半炷香的休整时间。

见众人无异,盛帝略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诚王心神领会,马上将第一场对战双方请入殿中。

楠王言出必行,果然派了安挞将军上场,自己则手不离酒,曲不离口的高坐一旁,那份惬意那份悠闲俨然就是一个至纯至粹的看客。

众人对这位楠王的表现无不摇头晃脑。

相比大魏使团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轻松自在,东周使团让人深感违和的恰是他们太过重视。

“毓王你这是……打算亲自上场比试?”连盛帝都吃了一惊。

宇文敏身形健硕,手长腿长,过分饱满的五官给人一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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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亲近的面相观,加之此人不轻易露笑,又喜欢用倨傲的目光睥睨自认一切不如他者,实在是个难以令人生出好感的客人。

此刻,这位不被众人所喜的外朝皇子抱了抱拳:“外臣虽不才,但还是想会会北庆第一高手。”

这话略略一听,似无不妥,细细一嚼,有人不高兴了。

这位不太高兴的西丹二皇子手拍案几,人就顺势而起,面若寒霜,语如冰刀:“毓王说得不错,擂台精不精彩,最要紧的在于对战双方实力如何。若对手太弱,即便是赢,也味同嚼蜡,无甚快意。”

这话略略一听,似无不妥,细细一嚼,还真无人对此有异。尤其是楠王,眉开眼笑,似乎完全听不出别人对自己的贬低之意。

连肖青云都忍不住躲在人后暗自嘀咕:“跟他一比,我哪有资格称纨绔子弟?这世间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容不得本公子妄自尊大!”

娉婷郡主乌发浓密的后脑勺猛地一挺,吓得肖青云赶紧端起案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啧,好酒。”

“嗯,我也有此感觉。”清远伯爵笑眯眯的回头与儿子同声同气:“等这么久还不开场,兴头都要散了。”

肖青云先是一愣,再“噗”的一声抱头伏在案几上:“父亲大人高见,孩儿领教了。”一双笑得泪光闪烁的眼睛无比崇拜的望着自己父亲。

“嗨,什么高见低见的,不就是一群舞刀弄枪的粗人吗?谁稀罕他们这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办事风格?”

“听父亲大人这意思,倘若等的是一群妙龄……”

“缪林?”清远伯爵在桌子下面欣喜的拍拍娉婷郡主,激动道:“夫人,听到没有,咱们儿子相中了缪将军独女缪林。”

“我……我,我什么时候……”

“一提缪林,激动地话都不会说了,”清远伯爵又在桌子下面拍拍娉婷郡主:“你我终于不用愁没孙子抱啰。”

“父亲,你能不能别……”

“你这孩子,在你母亲父亲面前有什么可害羞的?”

“不是,我真的……”

“放心,有你母亲在,缪将军不会不……”

“你们俩个都给我把嘴闭上!”

娉婷郡主阴沉而凶狠的目光堪比两支寒光摄魂的利箭,正中父子二人要害,让这对相爱相杀的父子瞬便死尸脸,再不敢随意吭声冒气。

好在恰当此时,第一场武斗开始了。

比武双方照常抱拳相礼,礼毕,二人气场陡然一变,宇文敏先发制人,一记飞腿遒劲有力,直奔安挞将军要害而去。安挞将军往右侧一闪,闪得手忙脚乱,差点血亏。落空一脚的宇文敏岂可罢休,运足真气,手握成拳,左右开弓。

安挞将军身形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一张苦瓜脸无需特意耷拉,亦是愁云惨淡一片。看他应对时全无章法,只知一味躲闪,不知主动出击,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又拿不出一招制胜的绝学,便知此人武功相当不济。

尤其是在吃了宇文敏几记重拳后,步法乱到惨不忍睹。

这场比试诚如拓跋信所言,若对手太弱,即便是赢,也味同嚼蜡,无甚快意。

宇文敏打得没有了快意,诸位看官看得更是无趣,连盛帝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哈欠。

“这么打下去,不出十招,大魏安挞将军必要输得心服口服。”戚平大概瞄了一眼,冷静分析。

盛子萧听而不语,只是笑笑。

戚平收回冷眼,狠盯盛子萧嘴角的笑意,不悦发问:“我说得不对吗?”

盛子萧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也不对。”

“怎么说?”戚平矮下肩膀,凑了过来,却被盛子萧反手推开:“你一个练家子,岂会真连这点虚像都看不破?莫要淘气。”

“原来你也早就看透了,没意思。”戚平露出今日的第一抹浅笑,似怨非怨。

“嘘……”盛子萧突然沉下脸,手指竖在嘴唇中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再指了指座首。

戚平顺其望上去,只见大魏国的楠王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他笑嘻嘻的行完礼后,毫无惭意道:“陛下,外臣斗胆替我国安挞将军认输退场。”

盛帝从昏昏沉沉中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粗略打量了一下殿中比斗现况。

宇文敏除额角尚有一层细汗外,浑身上下再无一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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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连气息都稳如泰山,完全看不出此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打斗。反观大魏的安挞将军,气喘如牛,站立不稳,苦瓜脸不但被揍出青一块紫一块的鼓包,左眼眉骨处更是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败将之像,肉眼可见。

打成这个样子吭都不吭一声,也算个汉子。

盛帝虽对安挞将军的武学修为持否定态度,但对此人的气节倒颇为欣赏,便没有多词,挥挥手道:“这一局,东周毓王胜。”

安挞将军一脸平静的跪拜叩谢。

宇文敏面无喜色,拱拱手,准备退下候场。

只有楠王屁颠屁颠的跳出来躬身表谢:“外臣替安挞将军谢陛下。”

盛帝皱了皱眉:“朕记得……这位安挞将军似乎都不曾张口说过话,他……”

“陛下圣明。”楠王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又作了个大大的揖:“安挞将军姓安挞名将军,乃外臣府里一贴身侍从。此次出使北庆,父皇怕外臣身处异乡多有不便,破例允许他随团出使。外臣一时兴起,昨夜赏了个他副使的官位。虽说是副使,因非父皇亲授,身份总比不得其他副使,所以,今日入宫赴宴前,外臣禁止他在御前张口说话,免得污了诸位贵人之耳。”

众人听罢,都觉荒唐。荒唐之余,又愤懑交加。

因为幡然醒悟过来的看客们终于明白,这位看似荒诞不经的楠王殿下用一个闹剧将所有看他笑话的人狠狠戏耍了一通。

盛帝阴霾笼罩的眸光狠狠剜了楠王一眼,一脸无所谓的楠王嘴一咧,回以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盛帝不好恶言责骂。目光稍稍一提,看向东周使团的眸光略是一凝:“毓王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如果说楠王的所作所为对北庆有所不恭,但真正受折辱的还是东周使团。

盛帝将这件事的处置权优先毓王,也是在周全毓王周全东周的颜面。

北庆朝廷的周全虽也不为一个抚慰的手段,但东周人还是一个个怒目呲牙,恨不能将大魏使团大卸八块,唯有一人例外。他就是本该最愤恨的东周毓王。

“毓王殿下,”就在众人静等一脸平静的宇文敏表露态度时,楠王折身而屈,向其行了一个大大的礼:“是本王唐突了,还请毓王看在东周大魏历来交好的情面上,宽恕本王这一回。”

“这人脸皮得有多厚,才能说出这番恬不知耻的话?”

戚平的心思,与殿中大多数人的心思不谋而合。

盛子萧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冷眼观之,语轻如羽:“至贱则无敌。你瞧不上这种卑劣伎俩,是因你有一颗至纯至真的心,这很好。只不过……”

“只不过我不能要求人人都如此。”戚平很有自知之明的补充道。

盛子萧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我都清楚,宇文敏所练所学并非阳气十足的硬功,但比斗中,他一直以蛮力示人,且拳法凌乱,让人看不出他的拳路,显然是在故意隐藏实力和招数。正是因有了这个瑕疵,你我才未仔细观察安挞将军,或者说,忽视了那位不着调的楠王殿下。可如今看来,这位楠王殿下既不简单也并非不着调。又或许是……”

“是什么?”

“是他二人联手演的一出戏。”

“不会吧。”戚平奇道:“这么做除了让东周没面子,还能有什么好处?”

“也是。”盛子萧略有动摇:“或许真是我想多了。”眸底掠过一丝无神的笑意:“若我猜得没错,阴险毒辣的毓王一定会接受楠王这份诚意欠妥的道歉。”

话中余音还未见消,果听宇文敏轻飘飘道:“楠王这般认错,本王若坚持追究,倒显我东周得理不饶人,非大度之邦。罢了,本王不计较便是。”

戚平惊讶的张了张嘴,盛子萧冷眼淡笑,刚被动摇的那股不详之感再度以凌厉之势猛然来袭,淡笑渐变寒光,带着欲要劈开迷障的锋芒刺向对面的宇文敏和楚湘楠。

宇文敏似有察觉,余光锁定含盛子萧在座的三席范围内。倒是那位让盛子萧需重新审视的楠王殿下,则表现平平,浑然不知一般。

这世间最厉害的伪装,不是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而是成功骗过自己。但愿这位楠王殿下真的只是反应迟钝,否则……此人势必成为北庆日后最难对付的敌人。

盛子萧略略垂下不安与担忧交杂的目光。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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