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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主动加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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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我要对你敷衍,而是这件事本就只能敷衍了事。”谦谦穆王殿下露出一缕讥讽,回眸又道:“你不会真以为如今的这个结果,是平远侯、奕王、诚王三位权臣在朝堂上相互博弈才促成的吧?”

“难道不是吗?”肖青云双手托腮,双目炯炯的望着盛子萧:“常六叔说,奕王和诚王在朝堂上针对是否马上彻查突袭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全靠平远侯挺身而出才没让场面闹得太难堪。”

似是怕自己的三言两语不够传神,大大降低了难堪的深度。肖大公子专门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厅中,一会儿扮做奕王,拳头紧攥的骂上几句,一会儿又扮做诚王,两脚跺地的回怼几句。

邝殊中途进屋来添水,肖青云正演得不亦乐乎,邝殊站在原地听了两句,立刻猜出肖青云演的是诚王,赶紧从兜里抽出一块蓝色方巾,像系玉坠一般系在肖青云腰封上。

临了,再拍拍肖大公子身上那件纯白色的衣衫:“别忘了,诚王殿下可是一只名满洛城的花孔雀。”

肖青云第一次有种碰到对手的感觉,指着邝殊离去的背影惊喜大呼:“盛七哥,你府里卧虎藏龙呀。”

逗得盛子萧哈哈大笑。

肖青云闹也闹够了,乐也乐够了,又心满意足的回到座位上,继续谈平远侯的主持公道。

盛子萧静静听着,等到对方将话说尽,方报以轻蔑一笑:“你可有想过,平远侯为什么要站出来主持公道?”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两位亲王吵架吵得势均力敌,不分伯仲,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打破平衡,让这场架有个输赢啰。”肖青云理直气壮的说着:“如果康王在,自然会是他站出来,但康王不在,纵观今日朝堂之上,敢当面对五珠亲王论对错的,除了平远侯,还能有谁?”

盛子萧目光一定,语气简练:“怎么没有?父皇不是也在吗?”

肖青云确实没有想过还有这个人选:“陛下?”

“不行吗?”盛子萧给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肖青云仍有犹豫:“陛下直接开口,不就等于陛下直接告诉群臣,他偏袒谁不偏袒谁?那太子人选不就呼之欲出了?”

“呼之欲出才是正确的。”盛子萧说话的语气很轻,速度很慢,但用这样的语气和速度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都不是轻飘飘的从肖青云耳边掠过,而是重重落在了他的心里:“如今朝局混乱,派系纷斗,其根源就在于父皇迟迟不肯确立太子人选。历朝历代,可没这个先例。远的不说,就说皇祖父那一朝,忠王十五岁被册为太子,忠王殁后,皇祖父虽悲痛不已,却也赶在第二年春祭时重新册立父皇为太子。古语云,早立太子,方可早定人心。父皇却背道而行,左右权衡,一手好制衡术更是将几个成年皇子,历练得个个如狼似虎,野心勃勃,以致朝臣们蠢蠢欲动,各自择主,内斗不止,陋弊频现,如果没有如黎将军与舅父那般忠贞爱国的将士们坚守初心,抗击外敌,捍卫国土,北庆早就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虽知盛子萧饱读圣贤书,才情甚好,却还是被他的心胸与眼界震撼到了。肖青云拍拍胸脯,激动道:“盛七哥,你说得真好!”

“扯得有些远。我们说回今日朝堂上父皇该有的态度。”盛子萧却摇摇头,似乎很后悔作出这番慷慨陈词,眼神有些许闪避:“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平远侯的身份看起来高人一等,但他没有实权只有恩宠。文官武将的身份看起来不如侯爷尊贵,但个个手握实权,主管一部之事。两者相较而论,实在难说谁比谁更有在亲王面前说话的资格。既然难分高下,为何平远侯敢站出来,而那些实权大臣们却个个噤若寒蝉?”

因为不清楚盛子萧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出来的话后悔,所以肖青云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而是歪着头就事论事:“经你这么一比较,还真是谁也不比谁高贵。”说完,头歪得更厉害了:“那为什么平远侯敢为人先呢?”

肖青云装傻充愣的本事的确高明,但要瞒过盛子萧,还是差了点火候。

盛子萧感念这孩子的贴心,加上他本就没有要解释的打算,便笑道:“因为正如你所说,父皇一旦开口,偏袒谁不偏袒谁,一目了然,所以很多事情,父皇不便开口。但不开口,群臣就领悟不到圣心,易生隔阂,不利君臣关系的推进。于是,代父皇开口的人便应运而生了。”

“这个人就是平远侯?”肖青云半信半疑:“那,那平远侯岂不成了陛下的牵线娃娃?”

“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肖青云大呼特呼:“你要知道,人人都认定平远侯是太后的亲信。太后可是康王的亲祖母。”

这样刻意的强调,说得好像此刻端坐他面前的这位郡王,不是太后亲孙子一般。

盛子萧忍住笑:“谁说做了皇祖母的亲信,就不能再做父皇的牵线娃娃?”

肖青云的脑子里马上飘过一句话:一女不更二夫。好在他又过了一遍脑子,认识到用这句话回驳盛子萧略显有点不严谨。故而作罢。

“盛七哥对世事的洞察与见解,让青云肃然起敬。”说完,果真毕恭毕敬的冲盛子萧鞠了一躬:“母亲近来总在家中念叨,让我凡事多向盛七哥学习。我一直困惑,她究竟想让我同盛七哥学什么?今日听完盛七哥这些话,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了。告辞。”

不消一会儿,这个豪门贵公子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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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七哥,我没说实话,其实,母亲说的是‘穆王心机深沉,很有谋略,真心实意浅交一番即可,万不可深言。’告辞。”

又过了一个不消一会,这个豪门贵公子再次悻悻归来。

“盛七哥,你就不能对我‘求贤若渴’一回,让我别走吗?”

盛子萧的脸,从肖青云第一次告辞时的讶然,到第二次告辞时的愕然,再到此刻的释然,心境已经平静。

“看到你走,说我一点都不难过,那是骗人的。”平静的穆王殿下叹了口气:“可是青云,关于我的志向,以及我未来所谋之事,我无法对你明说。因为,一旦向你坦诚,你和你的家族都再难置身事外。所以,娉婷郡主说得很对,与我浅交,方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告不告诉我,是你的决定,要不要帮你,是我的决定。在说出我的决定之前,我想先问盛七哥,我在你眼里是个孩子吗?”

盛子萧没有思索,很肯定道:“不是。”

“那你为何临时改变主意,将小戚将军遇袭事件只能敷衍了事的原因隐去不提?”

一直只当他天性率真,肆意人生,不曾想他竟是个相当敏锐的孩子……呃,不对,是年轻人。

稍稍平复了内心的余震,盛子萧直言:“因为父皇不想让他做过的事被人知道。”

肖青云失声道:“派人突袭小戚将军的是陛下?”

“正确来说,”盛子萧很冷静的纠正道:“是平远侯。”

“为……为什么?”

“别问了,”盛子萧又露出一副哀伤的表情:“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讶异的肖大公子听到这个回答,默默低下头去,待他沉思良久后,蓦地将头一抬,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母亲说,我不是孩子了,对于我今后的人生,她只有建议,不能决定。她还说,无论将来如何,娉婷郡主都能护住肖氏满门。所以,盛七哥,我决定了,我要一直陪着你。”

盛子萧的心狠狠一沉,人心不古的世道,还能得到娉婷郡主及肖青云这样真诚与无私的相助,何其有幸?

再对比那一位,心沉下的地方涌出一股苦水,百般不是滋味。

肖青云离开的时候,盛子萧将他送到了大门外。回来路过凉亭,这位心情沉重的皇子又独自在凉亭内坐了坐。不多久,斯先生带着最新的消息赶来。

“溜掉的那个,已经解决,不会再有人知道,日蚀暗探曾襄助过戚小将军。”

“辛苦先生了。”盛子萧苦笑一声。

斯先生知道盛子萧苦楚的根源,但他良言已尽,再说无意,唯有拍拍这个年青人:“肖公子人不错。”

“你都听到了?”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只是对他进进出出的古怪行径感到好奇。”

盛子萧倒没有怪罪的意思:“你知道了也好,省得我再说一次。”

斯先生又拍拍盛子萧,表示相信。看出盛子萧仍有独处的想法,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带着不理解的表情:“你为什么不告诉肖公子?”

“告诉他什么?”盛子萧扶柱而起:“告诉他,皇帝不信任为他征战的将军,所以派人在城郊设伏,突袭有功将士,以此试探这个将军是否借回朝之便行不轨之事?事情败露后,为免被人怀疑,又将一切栽赃嫁祸给外使,恶意引战?”

“殿下……”

“这么卑劣、狭隘的事,”盛子萧走到亭子一角,头高高仰起,双目灰蒙蒙的望着天空:“我说不出口。”

世间哪有说不出口的事,真正说不出口的是犯下那些事的那个人。

将这样的真相告之那样一对忠义坦荡的母子,只会叫人自惭形秽。

看懂了盛子萧的心事,斯先生慰然:“其实,如果不是这次突袭,我们也不会知道平远侯一心二用。这样算起来……”

如果不懂他,这勉强可算一种安慰,正因为懂,斯先生又意识到后面的话终是不合时宜。他捏了捏手中字条,留下没有说完的话,默然离去。

翌日,当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向臣服它的万物洒下金子般耀眼的光芒时,沉寂七日的洛城街市依次恢复了生机。

据官文通报,五纵三横八条主街除东城门直通皇城的那条纵道仍被禁市禁行外,其余街市皆已开放。一早得到消息的商贩们,推着装满货物的小车,从城市各个角落蜂拥而至。

昨日,皇帝的侍卫亲军一定十分辛苦。除了要四处张贴给百姓下发的开市官文,还要赶去文武百官家中传达陛下旨意。

这份旨意同样也送至了穆王府。

“明日卯时一刻,请穆王殿下着郡王服,于东城门迎接一品大将军之子戚小将军回城。”

鄢若飞亲自来宣旨。

盛子萧领旨谢恩,脸上却没有身后一众人的喜色。

近几日,盛子萧一直告假在家,未曾真正去鸿胪寺应卯。但鸿胪寺副卿官服以及相关的一应文书,吏部早派人送至穆王府。若旨意中没有明确提到服饰,按理,他应着鸿胪寺官服去接平儿。

毕竟,这十数年来,穆王殿下可没有出席这种重要场合的资格。

盛帝此举只怕别有深意。

果不其然,这个小小的异样,引起了大臣们众多猜测,纷纷直言,这是陛下准备重用穆王的信号。不由自主的对穆王有了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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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接迎那日,盛子萧发现,场面过于的隆重。只不过,一品大将军之子还是少了些分量。所以,盛帝自然没有出现在迎接的队列中。康王仍在禁足,奕王和诚王一同代天子接迎,以表皇恩浩荡。别看这兄弟俩斗起来只求一个你死我活,演起兄友弟恭,竟也可以默契十足。此刻,他二人并肩站在队首,和睦友好。穆王盛子萧自知身份卑微,离得有些远,六部尚书及将军们见了,也不敢乱尊卑,紧随穆王身后而站。

皇亲国戚与其他有封号的皇子公主没有出现在队伍中,看时辰,他们应该正赶往晨祈殿,等着陪膳。

戚小将军一直不现身,等在城门下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大臣们,都不约而同的借此机会,上赶着去同穆王殿下打招呼。

这等热闹,落入两位亲王眼里,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这些大臣是先跟他们殷切攀谈后,才顺道同穆王作揖问好。但不快就像针扎进身体里,令他们一刻都不能平静。

“不就是提了个鸿胪寺副卿,得意什么?”奕王轻蔑的瞥了一眼,狂躁已经在脸上咆哮。

诚王的狂躁同样也在咆哮,只不过他的咆哮暗藏于心底。留意到奕王口气不顺,他深深一笑,凑过去小声道:“提了个鸿胪寺副卿,这些大臣们就已经开始巴结了,这要是当个将军什么的……呵呵,三皇兄,你说他们是不是会……”

会改旗易帜?

会倒戈相向?

会转换阵营?

……

这句故意没有说完的话暗含着无限遐想。

奕王脸上的肌肉重重一颤,目光急剧收缩,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好在他的急躁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见就要爆发的情绪被控制住了。脸上的狂躁,在趋于平静的面部表情中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近乎绝情的冷笑:“陆斯哲不愧是礼部尚书,几句客套话都讲得比旁人要浓墨重彩些。诚王呀诚王,你与其在这里费心招呼本王,还不如过去瞧一眼,免得……”

奕王现学现卖,也故意留下一句令人无限遐想的话。

诚王心头一紧,回头一看,果见陆斯哲正毕恭毕敬的与穆王咬耳细商着什么。笑容当下便凝成一块冰,目光宛若钢针一般扎向那个浑然不知的肉墩子。

礼部尚书陆斯哲今年四十有六,圆脸,稀眉,大眼,塌鼻,厚唇,肥耳,凑齐一看,相貌称不上堂堂,只能是不丑。身量适中,体型偏胖,尤以肚子最招摇,粗一看可与七月怀胎的妇人一较高下。

此刻,他正与穆王探讨后日牡丹殿举办国宴一事。

按理,此事应由礼部尚书与鸿胪寺卿坐下相商,盛子萧身为副卿,略有僭越之嫌。哪怕他还有一个郡王的身份。

“陆尚书在朝为官也不是一年两年,理当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盛子萧收起笑容,正色道。

陆斯哲滑头滑脑的,岂会不知自己如此行事有悖常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摊上这么个事?

“还请穆王殿下见谅,下官不是不知劳烦殿下多有不妥,实是下官无计可施,只能枉顾礼数,厚脸求助殿下。”

“陆尚书想说什么,我大概也明白。只不过,朝廷有朝廷的法制,官场有官场的准则,你我既在朝为官,便不能不守朝廷法制不遵官场准则。所以,陆尚书相托之事,请恕我不能答应。”

盛子萧的回绝,看似软绵无力,实则不留一丝余地,碰了软钉子的陆斯哲讪讪一笑,拱拱手,迈着他的内八字,灰头土脸的走了。刚走回自己的位置,就见诚王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不禁心头一颤。

他心虚得赶紧将头垂下,细细想了想,确定诚王吩咐自己去办的事都很尽心,没有差池,这方深吐一口气。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心虚低头的那一霎,诚王对他的愤恨又深了一斗。

以陆斯哲这么多年的表现,诚王还不至于疑心这位尚书大人的忠心,他愤恨的也不是陆斯哲与穆王商谈什么,他愤恨的是这位尚书大人让自己受了奕王的讥讽。

“那日围场庆典,若非本王遭小人算计又岂会输给你?你因此得了多少便宜,本王又因此受了多少窝囊气,本王可是没齿难忘,历历在心呀。诚王,你若真想与本王交好,那便选个日子再去围场赛一回马球,如何?”

诚王的愤恨还无处排放,奕王看笑话的挑衅又靡靡入耳来。惹得这位异域风情的皇子蓦然侧首:“本王从前竟不知奕王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左大人,”奕王报以冷笑,突然道:“没等到返乡,就死在了路上。本王听说他儿子也有入仕之心,便叫人托了个口信告诫他,若想在朝为官,一定要记得远离江湖郎中。”

“巧了。”提到这个人,诚王心里的憋屈并不会比奕王少一分,只听他恶狠狠回击道:“本王也听说他儿子想考取功名,为国效力,也派人托了个口信告诫他,若想在朝为官,一定不要身在曹营心在汉。”

“人死了,儿子还能得两位当朝亲王指点,左大人应该不会死不瞑目了。”

“瞑不瞑目本王不知道,本王只知道,他那双眼睛是想睁也睁不开的。”

天家兄弟的暗潮汹涌,让远远观战的大臣都提了口气,好在这个时候,戚小将军的队伍出现了。

两位亲王赶紧摒弃嫌隙,又演起了兄友弟恭,一团和气。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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