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跟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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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潇一愣，随即也放下了筷子。她端正地坐好，道：“小筝，那天……发生了什么？”
琴筝微微垂眸，道：“鬼煞并不是师兄除去的。”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左臂，不过很快她就移开了目光，道：“击败鬼煞的人是我。”
这多少有些出乎古潇的意料。当时她和琴筝都身受重伤，虽然琴筝比她情况稍微好一点，可也几乎到了极限。若是说在那种条件下击败鬼煞，这根本不可能。
不过，古潇相信琴筝不会骗她，于是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琴筝说下去。
琴筝继续道：“姐姐应当记得，当时一共出现了两个鬼煞，第一个鬼煞是假的，第二个才是货真价实。”
古潇点头：“我记得。那个假鬼煞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真正的鬼煞在主墓室的棺材里。只不过，我有一点没想明白。”她思索片刻，道：“孟落花姑娘明明说只要棺中有鬼魂，灵力锁链就不会消失，可我们去主墓室的时候，那个锁链分明已经没有了。为什么里面会有怨鬼呢？”
“这就是我想告诉姐姐的事情。”琴筝正色道：“姐姐，虽然我不知道孟姑娘是从何得知灵力锁链的作用，但灵力锁链并不是为了防止里面的鬼魂跑出来。而是……为了阻止外面的人开启棺盖。”
“什么？！”
琴筝道：“我们第一次去封邪陵的时候，我就看过那灵力锁链，它能锁住的根本不是鬼魂，而是人。它会感知活人的气息，阻止人破坏封印。真正困住鬼魂的是主墓室的那个阵法还有那口黑棺。”她继续道：“棺盖上设有封印，那封印会对鬼魂造成伤害，鬼魂无法解开。”
不用琴筝继续说，古潇已经都明白了。
主墓室的封印早在她们第一次进入封邪陵救孟衍的时候就已经被打开了。
当时她还纳闷，为什么玉玔要控制阿兰，为什么要把阿兰牵扯进来。现在事情清楚了。
玉玔逃出后休养魂体，然后重新回到封邪陵破坏了主墓室的灵力锁链，再控制阿兰开启棺盖，放里面的怨鬼出来。
玉玔与她们战斗，只是为了帮助阿兰拖延开启棺盖的时间。感知到阿兰已经成功解开封印，玉玔将阿兰送出封邪陵。而她们将玉玔重新封印的时候，整个封邪陵的封印被修补完整，但此时，主墓室的最强鬼魂已经脱离封印。
鬼煞非一日而成，在她们离开封邪陵以后，鬼煞就已经在逐渐成形了。
古潇道：“可是，封邪陵出了问题，灵主不该第一时间派人去查看吗？主墓室的异常他们没有发现？”
“这也是我想和姐姐说的事情。”琴筝面色凝重，道：“当时，衍姑娘受伤很重，我们封印了玉玔后根本无暇顾及封邪陵是否还有异样。可梦霆明明在我们回去后有充足的时间去探查封邪陵，却依然没有发现鬼煞已经在逐渐成形。还有孟柳儿姑娘，那次对战玉玔后，她体内的鬼气已经尽数被除去，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触鬼煞，又怎么会表现得那么反常？”
古潇沉默片刻，道：“柳儿的事我也没想明白。但师兄他们说柳儿是中了邪，一时受惊过度才这样的。我们走之前不是还看过她吗，柳儿恢复得还不错。”
琴筝却道：“姐姐，那个最强鬼魂脱离封印之后，就附在阿兰姑娘身上了。它随着阿兰姑娘一起离开了封邪陵，又能够控制阿兰姑娘。所以，封邪陵的封印对那鬼魂早已构不成威胁了。”
“如此说来……”古潇思忖片刻，道：“春回客栈的白影和控制柳儿的东西就是那只鬼？”
琴筝道：“这么说也不错，不过更准确地说，是被鬼魂控制的阿兰。”
古潇皱了皱眉头。那鬼魂控制阿兰还能理解，但它为何要特意去控制孟柳儿？孟柳儿在被控制后表现极为反常，鬼魂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琴筝似乎已经猜出她心中所想，道：“姐姐，柳姑娘是梦霆弟子，她的事梦霆不会不管的。”她犹豫片刻，道：“姐姐不必太过忧虑。”
古潇点点头，又道：“小筝，除此之外，让我在意的是衍儿姐说你体内有危险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琴筝错开目光，犹豫半晌，道：“姐姐可还记得唤灵仪式？”
古潇立即道：“当然记得！那次真是把我吓坏了。”
琴筝点点头，随即伸手撩起了左臂的衣袖，露出了手臂上红色的封印。那封印的中心像是一轮圆日，从中心散射出许多道雷纹。这封印不过小孩手掌大小，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古潇从未见过这种封印，她盯着看了一会，道：“这是？”
琴筝解释道：“这个封印是我唤灵后出现的，这些年来就一直在这里。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这封印是赤红的，现在它的颜色已经变淡了。”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道封印，缓缓道：“它似乎封印着某种力量，每次它解开的时候，我就能获得很强大的力量。”
古潇道：“它被解开过？”
琴筝颔首道：“是。这道封印总共被解开过两次。”
对上古潇的目光，她缓缓道：“第一次是在我们去望灵树那里修炼的时候。”
“那次……”古潇恍然，那一次游弈也不把话说清楚，她根本不知道那个水潭那么危险。再加上当时她们刚刚开始修灵，灵力传送对方这件事听着好办，实际上对当时的她们来说根本就是超出能力范畴的事。
于是她道：“就是那个会拉人下水的清潭吧？我记得，要不是那些石头戌时就自己飘回来，我还在潭中心回不来了呢。”
琴筝摇头道：“姐姐，那一次不是因为石头飘回来。而是我手臂上的封印有了异动。”
见古潇一脸诧异，琴筝道：“是真的，姐姐。当时你晕倒在潭中心的石头上，我只感觉又急又怕，然后身体里便忽然涌出了一股力量，这样我才将姐姐带回了岸边。”
“至于第二次……”琴筝平静地道：“第二次就是对战鬼煞的时候。因为有了那种力量，我才能彻底将鬼煞除去。”
古潇看向琴筝身上的封印，道：“这么说，现在封邪陵……”
琴筝淡淡道：“现在封邪陵里已经没有鬼魂了。”
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阵刺眼的白光，古潇倒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封邪陵里的怨鬼少说也有上百，每一只都怨气十足，凝聚而成的鬼煞更是不容忽视。连修灵世家都不敢小觑的角色，琴筝一个人就解决了。那得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她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那个红色的封印。
好像有感应一般，那封印瞬间亮了起来，闪烁了两下才暗了下去。
古潇像被灼了一下一般，连忙收回了手。
琴筝捉过她的手道：“姐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古潇道：“这个封印好像和我有感应。总觉得，它给我一种……”
“什么？”
古潇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那个封印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过于不祥，简直可以说是邪气横生。古潇直觉那封印封住的绝不是灵力，而是一种极为恐怖且强大的力量。这种超乎寻常的力量为什么会在琴筝的体内？！
难道是……唤灵仪式有问题？
当时的唤灵仪式是孟卿平和游弈进行的，发生了什么他们最清楚。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是难以控制，这点古潇最清楚不过。天知道这力量在琴筝体内到底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万一没控制好，琴筝遭到反噬了可怎么办？
现在她们已经离开梦霆，能找的就只有游弈。
游弈。游弈……
“姐姐？姐姐？”
琴筝的唤声让古潇回了神，她道：“啊？小筝怎么了？”
琴筝抿了抿唇，道：“姐姐……你是不是害怕了？”
古潇叹了口气，道：“怎么可能。不过，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唤灵结束后不告诉我？”
琴筝微微低头，道：“我怕姐姐担心。况且，这个封印也没什么影响，我就没去管它……”她声音越来越小，末了，才抬眼看向古潇，道：“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古潇失笑道：“生什么气？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她又一次看了看那个封印，道：“不过，这个封印总归是要调查清楚的。我想这和唤灵仪式有关，现在没法去找卿平师兄，先找到游弈再说。”
琴筝道：“姐姐，不用麻烦的。这个封印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那不行。”古潇拒绝道：“这东西颜色还会变淡的，谁知道是不是好现象？反正，这个封印一定要查。”
“那……我们还是去玉琼湾吗？”
古潇道：“当然。你的追魂筝断了好多琴弦，那些琴弦是上好的天蚕丝所制，除了东方，别的地方也找不到那么稀有的天蚕丝了。去找人也得先把灵器修好才行。”
琴筝点头，从衣袖里取出一排银针，道：“那我现在就为姐姐解开灵脉。”
琴筝施针的手法很是娴熟，半个时辰后，古潇身体内的灵脉就完全解开了。
古潇尝试着运起灵力，果然没有滞涩感，她笑道：“小筝，你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了，我的灵脉也是你修复好的吧？”
琴筝怔了一下，随即道：“不是的。我醒来见到姐姐的时候，你的灵脉就已经恢复好了。”
古潇“哦”了一声，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是想了一会也没想起来，于是她若有所思道：“那我这灵脉的恢复能力还真是不错。”
这一晚折腾下来，桌子上的饭菜也都凉了。古潇本想再让店家给热一下，可琴筝却取出了不少干粮，道：“姐姐，这荒郊野外的，还是不要随便吃东西了。我们明天御剑，速度会快很多的。今晚就先吃些干粮吧。”
古潇一路吃了不少小吃，倒是也不饿，便道：“也好。”
休息之时，两个人面临了最大的难题。
那张床太窄了。
古潇把被褥抱了起来，道：“小筝你去床上睡吧。”
琴筝道：“那姐姐怎么办？”
古潇道：“这不是有被子吗，我打个地铺就好啦。”
“这怎么行？”琴筝拒绝道：“要睡地上也是我睡，哪有让姐姐睡在地下的道理？”
古潇笑道：“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咱们以前风餐露宿的哪里没睡过？还睡过山洞呢。”
琴筝还是摇头道：“不行。姐姐本就大病初愈，时值深秋，地下都是寒气，侵入体内可不是闹着玩的。”
古潇道：“你也不想想，你姐姐我身体好得很，别说睡在地上，就算让我在冰床上躺一晚，我都完全没事。”
可琴筝这次的态度无比坚决，古潇怎么说她都不同意。再过几个时辰天都亮了，古潇无法，只好道：“那我们折个中，两个人都在床上，这样总可以吧？”
琴筝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张床实在是窄得很，饶是古潇和琴筝两个人身材都纤细，也只能侧着躺。这一躺下就没法翻身，稍微动一动都可能掉下去。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紧紧的，古潇躺在外侧，不停地把身体向外挪，被琴筝一把捞了回来。她背对着琴筝，也没法转身，只好道：“小筝，你不用扶着我，我不会掉下去的。”
琴筝却道：“我知道。只是这样我比较安心。”
古潇：可这样我等会怎么下去啊……
古潇本想着等琴筝一睡着就去地上睡，结果这一晚上琴筝愣是抱着她没撒手，她生怕吵着琴筝也不敢乱动。
慢慢地，困意涌了上来。迷迷糊糊间，古潇还在想，琴筝的力气怎么忽然这么大，以前明明连棵树都没力气爬上去，现在怎么抱她抱得这么紧……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离开了停步客栈，启程前往玉琼湾。
虽然古潇御剑很熟练，但玉琼湾离这里并不算近，就算是最快的速度也要三天三夜才能到达。
两人的脚下踏着流月七星剑，古潇道：“小筝，你有没有感觉有些奇怪？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琴筝微微侧首，低声道：“姐姐，是个黑衣人，个子不高，辨不出男女。出了客栈开始，那人就跟在我们后面了。不过，来人身上虽有一种异样的气息，却也没有杀意。我们怎么办？”
古潇道：“这附近人烟稀少，我们把他引到前面的林子里让他现身。”
说罢，流月七星剑加速飞向前方，两人钻入树林没了踪影。
那黑衣人追进树林，发现前一秒还好好跟着的人现在不见了，不由得气得跺了跺脚。那人把厚重的斗篷帽子一掀，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来，竟是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孩子。
这小孩声音还嫩嫩的，他把手一甩，忿忿道：“怎么不见啦？讨厌，明明刚才还看见的……”
他还在抱怨着，就感觉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在他身后，一个幽幽然的声音传来：“小孩，你说谁讨厌呢？”
这孩子吓了个激灵，他本想攻击，可身体却动弹不得。
古潇从他身后缓缓转出，拍拍手道：“这位小朋友，我们素不相识，你不声不响地在两个姑娘家的后面跟了一路，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啊？”
那孩子像是被吓着了，连连道：“不不不，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恶意的！”
琴筝淡淡道：“姐姐，不要同他多说，他既能跟得上我们的御剑速度，可见他非是常人。这副模样恐怕是伪装的。”
古潇对琴筝道：“小筝，先不急着下定论。我看他最多也就十几岁，没事的。总要把情况问清楚了，不能误伤了好人。”她转头对那人道：“我看你衣着也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是哪户人家的小少爷吧？我们身上有什么让你好奇的？这位小公子，你若是不说清楚还跟着我们的话，你这定身术我可就不管了。”
那孩子忙道：“不是不是！姐姐，你就解开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们就像从画里跑出来的仙女似的，我就没忍住想过来看看你们是不是要飞到天上去了……”
“噗……”古潇忍不住笑出声，道：“小公子，这种谎话是不是有点太拙劣了？”见那孩子脸都憋红了，古潇伸手解了定身术，道：“好吧，我今天也不为难你了。不过，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们了，听见了吗？”
那孩子连连点头，定身一解开就转身跑走了。
琴筝道：“姐姐，多加小心。在那孩子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力量……”
古潇笑道：“没事的。虽然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力量，但是我没感受到恶意，他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的。放心，我会小心的。”
就在当天傍晚，她们决定找地方投宿一晚时，在前方又刚好出现了一家客栈。古潇上前一看，这家客栈的牌匾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大字——留步客栈。
这简陋不堪的外观还有如此不忍直视的牌匾，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古潇道：“……这家客栈不会和我们昨晚住的那家是同一个掌柜吧？品位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琴筝微一凝眉，道：“姐姐，这客栈不太正常。我们一路走来，附近连个人家都没有，怎么会有客栈呢？”
古潇笑道：“没事，我倒是想看看这里有什么把戏。”她一边抬腿向客栈走去，一边道：“况且，若是有邪祟作怪，正好除了它。”
两人一进入客栈，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古潇把手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拍，笑道：“和你说不清楚，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那小二赔笑道：“客官，对不住。我们掌柜的现在不在客栈。”
“哦？”古潇环视了大堂，道：“你们掌柜的不在？”
店小二点头道：“是真的不在。客官有什么吩咐，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古潇笑了笑，道：“那好吧。我们住店，两间上房。”
店小二挠了挠头，道：“诶？不住一间吗？”
“嗯？”古潇微笑着看他，道：“你说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那小二连连摆手，道：“我这就给二位准备！您稍等！”
琴筝与古潇对视一眼，道：“姐姐，我们要不要出手？”
古潇低声道：“不急。看看他要搞什么名堂。”
结果，整整一晚，整个客栈都无事发生。店小二分外地殷勤，不是过来送茶就是过来送水果点心，古潇和琴筝只是礼貌地笑笑，也不戳穿。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两人决定找地方休息的时候，面前又出现了一家客栈。
依然是简陋不堪的外观，牌匾上依然是歪歪扭扭的大字。只不过，这次的客栈名叫止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