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叶愿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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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时期,天地混沌,万物初成。世有灵气,孕育出了无数生命。灵气旺盛者化为人,灵不足者化为动物,灵再弱者化为植物,灵气无法聚为实体化形、只能依附于外物者称为精。
精本无思想,可若是恰巧有了机缘,则可修炼出实体,脱离依附者独立生存。动物植物不如人类聪慧,却也能依靠修炼化为人形,只是到底与人有所不同,故人称其为妖。
常人寿数有限,死后魂归大地,灵散于世间,然若是心有执念,魂魄不离,则化为鬼。
世间诞生的这些生命本是相安无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和仇恨便会显露出来。万物产生的怨念、邪气、恶意汇集起来化为浊气,浊气之中也产生了生命。若浊气充足,则化为魔,浊气不足化为怪。凡为浊气所化,天生力大无穷,又因浊气中本就充满恶念,所以魔和怪生来便喜好杀戮、残忍嗜血。这些浊气极大部分由人类产生,因此魔和怪尤其憎恶人类,数百年来一直争斗不断。
若是只有怪倒也还好,毕竟怪并无思想,就是长得恐怖了些。说白了,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以人的智慧,就算打不过它们,也总是有办法从它们手下逃脱的。
可是魔不同。
魔在形态上是最接近人的,而且魔气越强越接近人类。更为可怕的是,魔有着自己的思想,甚至可以和人类匹敌。再加上魔有着比人类更加顽强的生命力和长久的寿命,所以一开始的人魔之战中,人类败得毫无悬念。
所幸人类较于其他灵体而言,灵气更为充足,所以有着独立的思想和智慧。其中有善用世间灵气、能将其化为己用之人,这类人则是修灵者。修灵者修炼出的灵力足以与魔气抗衡,他们在与魔族的战斗中大放异彩,人类才得以生存延续。
天灵五零七年,战争彻底爆发,历经数月死战,魔族落败。修灵者在灵气最为充足的人界中心修建起奈落塔并将魔气封印其中,又设四大修灵世家分别镇守东西南北四方,人魔之战才算告一段落。这场战役史称魔域之战。
天灵六零九年,魔族自西边卷土重来,人魔两族以奈落塔为战地展开激战。战争持续三月,以四大修灵世家联手击退魔族并加固封印告终。
人魔大战中,人族伤亡惨重。损失以西方顾家镇守的隐祈港最为严重,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漂泊无依。为了安抚百姓,也为了稳固一方安定,顾家决定建立村落,庇护那些失去家园的百姓。
永远不放弃希望,对未来抱有期冀。
村落名为希冀村。
……
十六年后,希冀村。
“姐姐,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说话的是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小姑娘,她约莫十来岁的年纪,身着樱草色的长裙,正担忧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
“算什么算!”回话的这个看上去也不过十几岁,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她一身玄色劲装,头发也高高束起,若不是声音听着是个女孩,乍一看上去竟是不好分辨。这玄衣女孩头也不回,拳头就往对面的人脸上招呼过去:“你还敢不敢再说了?”
对面的几个都是十多岁的男孩,无论年龄还是人数,明显着该是占优势的。可不知怎么的,那几个竟然身上都挂了彩,反倒是那玄衣小丫头没什么事。
为首的男孩看起来体重很占优势,整个人都圆呼呼的,他的左眼已经有些淤青,显然是刚才挨了打的。他嚷嚷道:“我不服!叶愿潇你简直不是个女的!哪有小姑娘这么大力气!林青叔也没像你这样,你就是野丫头!还有林墨筝……”话没说完,他已被掀翻在地,右眼以飞快的速度泛起了青色。
叶愿潇活动活动手腕,怒道:“杨小五,你再敢说我和小筝,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杨小五一边后退一边捂着右眼朝其他几人喊道:“你们几个上啊,眼看着我挨揍吗!”
身边那几个不但没上前,反而还后退了几步。其中一个低声道:“小五哥,你看见了,不是我们不帮你,我们是真打不过啊……”另一个也附和道:“咱这次还是算了吧……”
这话一出,立即受到了几个人的附议。
“就是就是,本来也没多大事,人家叶愿潇也没招惹咱们。”
“可不是,不过是小五比武输了找人家麻烦……”
“我看不是,许是因为小六上次背书没背出来被他娘揍了,不敢找林叔所以就来找林墨筝呢。”
“怎么就是我了……”
杨小五听着来气。
这算怎么回事?他家一共两个孩子,他跟他弟杨小六。他俩念书比不过林家这俩小丫头也就算了,毕竟林墨筝他爹是教书先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玩意叫什么近水的村子有鱼吃?
可是他家是学武的,叶愿潇的武术还是他杨小五的爹教的,怎么他还打不过了!古人说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他和他弟离他爹这么近,他俩也没吃着鱼啊!他把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伙伴叫在一起分析原因,最后他觉得赵铁壮说得有道理,鱼全让叶愿潇这小丫头片子捞走了!所以今天他就领着一帮哥们,决定把叶愿潇拿走的“鱼”再拿回来。
却没成想叶愿潇这么厉害,他们一共四个人,打架四对一居然没占到一点儿便宜。他气不过才骂了林墨筝没有娘,想在这上面找回一点面子。可是这句话一出口,叶愿潇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下手越发地狠了。周围三个人上前想要拉架,也都被几拳打开了。
杨小五心里堵得慌,不但没把鱼找回来还丢了面子,而且他跟小六这样回家肯定要挨骂的。但是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不走又有什么办法呢?杨小六见他哥服了软,主动道了歉。于是杨小五在赵铁壮和提议回去的张大柱的搀扶下慢慢地往回走。
叶愿潇看了一眼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哼了一声。她拍拍身上的土,说道:“看你们还敢不敢欺负人。”
不远处的林墨筝快步上前来,不同于叶愿潇的爽朗,她的声音还有点糯糯的,“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叶愿潇哈哈一笑:“没有,就这样的,再来四个我都不怕。”
林墨筝拉过她的手,摇头道:“手都擦伤了,还说没事。”她又道:“姐姐下次不要再为我出头了,本也就这样的。我的确……”她黯了神色,低声道:“的确是没见过娘的。”
“见没见过也轮不到他们来说!忍了一次他们就当你默认了,就还有下一次。”叶愿潇说道:“小筝你也不要什么都忍着,骂他们一顿就好了。”
林墨筝没有回答,只是看看天色,道:“姐姐,天色不早,我们快回去吧。回去包扎一下伤口,太晚了阿爹要着急的。”
“好吧,”叶愿潇叹了口气,随即想到什么一般,道:“小筝!这个事别告诉林叔,我上次逃课跑出去玩他罚我抄的书我还没抄完呢……”
林墨筝笑出声来,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替姐姐保密的。”
……
叶愿潇还是被罚了。罚的还是她最恐惧的抄书。
虽然林墨筝求情求了半天,但是对于林青而言毫无用处。
打架加上撒谎再加上晚归,任何一条都是该罚的。然后林青想起了林墨筝也是撒谎加上晚归,于是他淡淡道:“墨筝,你也是要罚的。”
第二天不用去学堂,本该出去玩的日子,两个人抄了一整天书。
不过和她们一起挨罚的还有杨小五和杨小六。傍晚的时候,杨母左右两手一边拎着一个来林家了。
“你俩,去给叶娃和林娃道歉!”杨母把手里的两只往院子里一推,这俩人脸上的伤还没好,尤其是杨小五,俩眼睛青得跟没熟的野果子一样。
林青一出来,杨母就赔笑道:“真是对不住,我家这俩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杨小五嘟哝道:“明明挨打的是我们……”一边的杨小六立刻捏了他一下,他就知趣地闭嘴了。
“挨打怎么了,那是你们该挨!”杨母看他一眼,“我和你爹怎么跟你们说的,学武是为了保护别人,什么时候叫你们拿来欺负人了?居然还学会欺负女娃了,你爹罚你俩跪都是轻的!”
林青摇头道:“不妨事,也是我管教不严,愿潇心火太旺,也是有错。孩子之间的矛盾,解开了就好。小五和小六伤得可是严重?”
“不重不重,这小打小闹的算个啥,学武的总得有磕磕碰碰,这点小伤就吊着胆子还学啥武?”杨母又道:“那俩女娃在家吗?”
林青点头,回身唤道:“愿潇,墨筝,你们出来。”
叶愿潇和林墨筝便来了院子里,道:“杨婶。”
杨母拉了身后两个孩子一把,“去,道歉。”
杨小六先向着两人行了一礼,道:“对不起。”
杨小五则是还有些碍于面子,他手指挠了挠肉乎乎的圆脸,支吾道:“那个,我之前的话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看在我俩也被罚了的份上,咱们就扯平了吧。”
“噗,”叶愿潇见这俩人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正色道:“好吧,我俩也被罚了,罚的还是抄书。就算扯平了吧。”
林墨筝在叶愿潇身后也点头道:“我也没有生你们的气。”
杨小五松了口气,道:“不过你们别小看我,总有一天我能比得过你,也许到时候你还得靠我的保护呢!”
杨母拍在杨小五肩上,“得了,你还是先给我回去把马步扎稳了再说吧!”她向着林青道:“那林先生,叶娃和林娃,我就带着他们回去了,今天的功课他俩还没弄完嘞。”
杨母几个人走了之后,叶愿潇和林墨筝依然没摆脱抄书的命运。
林青是个书生,颇有学问,知理明仪。他待人随和,温文尔雅,可对叶愿潇和林墨筝的管教却是严格的。
从记事起,叶愿潇就知道自己有个林叔叔,却没见过林婶婶。林墨筝问过几次,林青都说她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小时候林墨筝还会追问很远的地方在哪,长大后却也不问了。
虽然不知道林婶婶在哪,叶愿潇倒是从林青那里听到了些她父母的事情。她父亲叫叶天暝,母亲叫齐环。叶天暝与林青是同窗好友,九年前的冬天,西方隐祈港城中流行疫病,她父母染病而亡,弥留之际将年仅一岁的她托付于好友林青。疫病流窜,林青无处可去,听说希冀村可以容身,便带着她和出生不久的林墨筝前往。
希冀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共上百户人家,都是些被魔族迫害、飘零无依的可怜人。大家聚在一起,彼此都像家人一样,互相也有个照应。
村长是大家一起选出来的杨威武,他自小习武,有一身本事,在这种不太平的日子里,需要这样一个人带着大家一起求生计。
林青来到这里的时候,村民们都很热情。听说林青是个读书人,便请他做村里的教书先生。自己没文化了一辈子,不能让孩子们也走不出这小村庄。于是林青就带着两个孩子在希冀村落了脚。
这一住,就是十多年。
村里几十个孩子,在一间茅草搭建的棚子里念书。村民们来这里之前都是些平民百姓,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所以给孩子取名的时候也就挑着自己认识的几个字来。这几十个孩子都叫什么壮啊、什么柱啊的,再不就是特别简单的小五小六这类,就属叶愿潇和林墨筝的名字最好听。
这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村民们不认识“愿潇”和“墨筝”这几个字,就算说了,也总是绕口得很,所以大家干脆叫她俩叶娃和林娃。这也无妨,反正村里姓叶和林的小娃娃就她们俩。
林青告诉叶愿潇,她的名字是她父母所取,她父母愿其一生潇洒自由、无拘无束。
而林墨筝的名字是他亲自取的。寓意与人莫怨,与世无争。
林墨筝很听她的话,从小就是如此。与大大咧咧的叶愿潇不一样,林墨筝总是端庄典雅的淑女气质。她俩往一起一站,光是看衣着气质,这俩人的性格也大致暴露了个七七八八。即使她们相貌都很是不错,当得起“秀”字,但这“秀”也是不同的。别人在形容林墨筝的时候都说她“秀美”,轮到叶愿潇的时候却总想说她一声“俊秀”。
不过这俩词都不会出现在村民的口中,对于希冀村的村民而言,形容她俩的词是一样的,就是好看。没别的,就是好看。
叶愿潇偶尔会想,林墨筝脾气这么好,什么都不争不抢,到底是家教使然还是应了她的名字?
入夜,叶愿潇的罚抄还没抄完。她一边活动着有些发酸的手腕,一边小声道:“小筝,你说我要是抄不完可怎么办,林叔罚的也太多了……”
林墨筝刚好抄完最后一句,她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手指,轻声道:“要不姐姐分我一些吧,我和你一起抄还能快些。”
“那不行,”叶愿潇连连摆手,“本来你就是受我连累的,我哪能还叫你帮我一起抄。”然后她凑近林墨筝的耳朵小声道:“况且让林叔知道了,罚的更多了。”
林墨筝摇头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告诉阿爹的。而且我模仿你的笔迹也很像啊。”
叶愿潇还是觉得不妥。
于是林墨筝把她的小油灯往一旁推了推,拿出一本书道:“既然姐姐觉得不好,那我就陪着你一起吧。姐姐继续写,我在一边看书。”
叶愿潇想让林墨筝休息,可是她俩住一个屋子,她醒着,林墨筝怕是也睡不着的。于是叶愿潇低声道:“小筝,你先等会,我去看看林叔睡了没。他要是睡了,咱俩也睡。我实在是抄不动了。”
林墨筝想和她一起,但是被叶愿潇拒绝了。“你不能去,你得在这里守着。万一林叔过来检查呢,总得有个人圆过去不是。”
于是叶愿潇轻手轻脚地溜出了屋门。林青的草屋离她们的屋子不远,她溜到屋外,蹲在墙根底下。林青还没有休息,屋子里还亮着光,这种亮光却不像寻常的灯光,似乎比灯光格外地明亮。
叶愿潇微微抬起头,从窗口向里看。屋里竟真是没有点灯,林青手中似乎拿着个什么东西,这光亮分明是从那东西上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