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一人,装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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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余生匆匆而过,却是每一幕中都有那个,他的苒儿。可一切同之前不同,那苒儿笑容永远是那般美,再也不哭不闹。仿佛只会笑的那一个表情。看着没有那般真切的同时又是那般真实。
长大后的萧悯哲夜间独自在捉引火虫。碰到了睡不着闲逛的萧承言。却是在萧承言转身后,萧悯哲问道:“父亲,嫡母是好人吧。所以您爱她多年。儿子记得幼时,有次睡不着,偷偷爬出去。嫡母会抱着我来这抓萤火虫。那一夜我很开心的,所以到现在都记得。可幼时其他的都记不太清了。可是不能讲。嫡母那夜也嘱咐了,不能讲。是秘密......母亲常说嫡母是坏人。不能同她在一处,她给的东西不能用,食物也不能食。连那些姨娘都在哲儿卧床时,同哲儿说是嫡母推我下去的。可那夜只有我们二人,她并未伤害我分毫。直到我回去,那些嬷嬷都未发现......是她们玩忽职守,不曾对我用心。”
萧承言听后,只是惨淡的笑了笑。连头都未回。他不敢答复,不敢承认。正如他现下觉得,他苒儿便是此刻也在这陪他抓着萤火虫。呆呆的看着前头,前头一只飞着的萤火虫,围着他飞了又飞,终于飞走了。
其后飞速而过,入梦的萧承言瞧着梦中的常苒依旧这般美。可承元殿中,还有一人摸着常苒的秀发。常苒回头甜美的一笑。常苒身边竟然有旁人。萧承言觉得心中难受的紧。急忙过去想推开那人,转过去却发现那人是自己。身着黄色衣衫,盘龙素冠。虽是一身华衣,却是一脸不舍的瞧着眼前的常苒,又是满脸温情。可眼前的常苒却那么消失了。变成飞尘水迹。眼前同自己一般无二的男子也迅速变老,人至暮年。萧承言听到了那个男子年迈的声音飘到自己心中。“如果下辈子,不当个皇帝了。没有三宫六院了。只这一个女子,也挺好。若是有轮回,再也不打你了。一定好好爱你。就男耕女织。很好。你也别离开我了。我们还在一起。真的在一块,一辈子。叫我在牵你一次手......我这次一定牢牢抓住你。”
眼前景象,时间快速倒回......暮年之人重新年少。那男子身旁的那名娇艳女子在每每倒回的每一个画框中都消失不见。每一晚,想妻子的男子,都是独自睡得。睡在她曾经的床榻上,闻着逐日越来越淡的属于她的香味,想着她在。
高月盈被囚是因为她带人破碎了他的梦。带人砸毁了懿德院正屋中所有摆件,她哭着同他说:“醒醒吧。王爷。王妃早就不在了......”他不信,他打了高月盈一巴掌。而后倔强的独自收拾好了屋中破碎的一切。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可墨贞把唯一常苒缝制的衣裳焚了。那件只差几针的衣裳。不知是不是给她相公缝制的衣衫......看着再也无法复原,同他唯一相关的衣裳没了,再也忍不住。便叫墨贞以命相换。可他原先没想要那命,要那命有什么用呢?他想要的是那件没缝好的衣裳。想要的是他妻子的命回来。
那年的赛马,也是他独自去的。把那菱角分明的簪花紧握在手心,那极费工艺的簪花,打好送到瑞王府时,那女子已经不在了。当时消息一度封锁的很紧,自是没有想着通知常苒的友人。这珠花送到了王府了,可一次都未戴上。那凹凸的花型,萧承言只能比划在空中,想着常苒戴上的模样,一定是极美的。可真的还想再看一眼,只一眼。你回来,再戴一次好不好?再让我帮你簪一次花。我还未曾,帮你簪过一次花呢。
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手中的簪花狠狠攥在手心。趁着边上四下无人,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终究在这山坡,我仍是没有追上你。那年,便是不该停住的,该是骑着马,一直追你回南境的,纵使我马术不济,总有一天能追上的。至少你回到南境时,我便追上了。我可以在南境,追上你的那一刻。同你说:“我叫萧承言。你叫什么呀?”
于继位后,人至中年时,强行娶了刚长成的,好些年断绝了来往的,一品永安国公爷之女为妃。这个女孩,叫念睿,小字小冉。因为觉得那女孩同他的常苒极像,一双大眼睛仿佛说话了又一字未说。不光他觉得像,常家人也都觉得像。而这女孩,打小也在莫名的模仿,因为知道姑母是家中人的痛。更是自己父亲的痛。皇上也是为此,打算纳进后宫,正好也还了常家那些年的荣耀。可一品国公爷并不领情,一度强行不许女儿进宫。不顾杀头之罪,在折子上抗旨直言“东珠已逝,明珠实在难往!除非覆水东流,常氏族灭。绝不入京!”
奈何身为帝王,强行威逼。定要娶他家长女。可这女娃娃在像,任谁都知道,她终归不是。就算皇上能留在身边,能朝着她叫着一声声“苒儿。”她一声声应着。可那个女子依旧入梦......或许能够入梦,于皇上来讲,也是荣幸的。那个挨打受辱的女子,穿着那一身朱雀迎春花的衣裳。低低的在那男子怀中,含糊的叫了句承言。承言也求她别走......就那般抱着怀中的人儿直到很久后,医女到了,太医到了。可承言都未撒手。旁人都过来拉。承言只死死抱着。语气温柔而平缓的说:“别动,别碰伤了她。我苒儿怕疼的。她最怕疼的。我得抱着她,哄着她。她才没有那般怕。她最是善解人意的,定不会这般狠心的。她还温热的呢。我得给她暖着。她便不怕了。”又朝着怀中的人儿说道:“乖,我们上药。承言在呢。不疼了。我轻轻的给你上药,一定轻轻的,好不好。我这次不骗人了,真的。”可怀中人儿,消失不见了。屋外的人跪了黑压压一个院子。只留下那男子,在那嘶吼。后来执意给没有气息的人儿上药,果真那般轻轻的,还轻声安慰。可是伤口久久的无法愈合。
......梦回到她挨打受辱的那日,才是真的她。每每都会在那时,想伸手抓住她。可伸出手都抓空,最后依旧在他眼前撞柱。最后的最后只那句“迟了......承言。”后来连听到承言两个字都是奢望......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她。
萧承言经历在此,梦结束了。早已心疼不止。这梦中的每一段梦中梦境,也同样真实且疼痛。睁开眼睛的一瞬,正屋的房中,帷帐是黄色的。外头烛火早熄,日光已经透了进来。而常苒趴在自己身上,连小腿也搭在自己腿上。
......史书记载关于瑞王妃常氏记载,只五条。其他关联摘抄皆在其下:
建元四十年三月二十。永安国公府嫡长女常氏,名苒。年十六,嫁入瑞王府为正妃。大喜。
讣告:瑞王妃常氏病逝于建元四十年六月初十日。年十六。急病亡故。
瑞王妃病逝。瑞王乞收固尸,不许因往临哭,陈辞於前。三日闭门不出,梓宫停于瑞王府月余。亲送至萧氏皇族陵寝。
永安国公爷听闻,呕血攻心,病倒床榻。智勇将军于回京半路还遇其之生辰礼。以致誓死不信。定要瑞王府交出人。至瑞王府仍棺椁终未见,愤怒之余挥剑劈匾。懿德院匾额于高处坠下,自此割袍断义,兄弟情义断绝。王妃陪嫁婢女四人,皆随回常府。其后智勇将军再未还南境之时,突遇南境边境战起。永安国公爷携嫡次子智征将军奋力抵御,均战死。智勇将军回境平乱,后奉旨承继爵位。
一品青郡夫人,难受亲故相继离世,日日抚琴于城楼之上。同年飘雪之时,吐血染旗。故。
永安国公爷于城墙歃血为誓,常氏世代嫡脉将守于南境,再不入京。
建元四十四年末,皇七子瑞亲王继位。新年伊始,改年号为:继元。元年昭告天下,发妻常氏为后。自此后位空置。再未立后。承元殿空置。东殿以瑞王府懿德院正房移布一景。西殿装潢江南风情。未见一奢靡之风。御书房东阁也重建瑞王府书房内间景象,那架古床也搬至内里。
继元十一年,永安国公府常家嫡长女初长成,年十五于常氏族籍平川祭祖时,面纱滑落,被所谓文人骚客窥见其貌,赋诗一首。后传入京城。遂宫中下旨宣入宫中为嫔。
永安国公爷和诸位大臣极力反对。帝言:家事。
继元十一年,八月十三,常嫔入宫。入宫极为盛宠。
继元十二年,三月二十二,常嫔晋妃,封号为纯。礼部登记造册,授镀金银册。
继元十三年,八月十七,纯妃册封为贵妃,礼部登记造册,授金册金印。协六宫事宜。
继元十五年,二月十八,纯贵妃诞下皇七子。同年十二月十二,晋纯皇贵妃,首立皇贵妃。位同副后。摄六宫事。
继元十七年,四月初一,纯皇贵妃诞下八公主。
继元十九年,一月二十,纯皇贵妃诞下皇九子。
继元二十五年,六月初十。颁诏天下,追封发妻萧常氏为孝懿纯皇后。(拟制诏书日期为继元元年。未知缘由,压后未发。宫中揣测帝不慕发妻常氏,然而起居注官记载每年重大节日、生辰。以及皇后生忌、殁诞,帝皆独自宿于承元殿。纯皇贵妃诞下皇九子时,天下皆以为纯皇贵妃会登顶后位。并未。)十日后,即六月二十。早入皇族陵寝的皇后棺椁重奉移帝寝。六棺椁之地,入其一。帝亲入地宫临送,三日未出。以孝懿纯皇后神牌,升袝奉先殿。
同年六月二十四,纯皇贵妃封号更为福。取‘福者,备也。备者,百顺之名也’之意。
同年十二月十一。帝薨。生前拟诏,陵寝布局。朕与孝懿纯皇后并列安置于地宫。其后宫诸人均不得追封皇后。太子生母列于下左一。福皇贵妃列其下左二。另二贵妃为其后。谨妃高氏不准入妃陵。
......
萧承言一下翻转了整个身子,把原本枕着他睡得常苒压在身下,用宽大的手托着怀中的常苒,忍不住湿了眼眶。腾出一只手,颤抖着去触碰,怀中人儿气息很匀。睡得很沉。叹了口气。低头吻了下去。轻轻的一碰随即分开。还好,你还在。
吻后离开稍许,略略身子动了动,忍不住身子一下俯了下去。沉沉的头,只那般压在常苒的肩头好一阵没动。而他的肩头也忍不住颤了两颤。
东风也有转南时......有些情愫和不甘,终归化成执念,重新争出一片天。命中注定的人,总还会出现。兜兜转转,或早或晚。那些遗憾和后悔,不甘与爱恋。说不准都累积到了下一份机缘。叫另一世界的萧承言。少年时破了命格,早早相见,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两世的爱恋,混为一谈。
而这一世也有争吵和误解。之前的隔阂还没完全消化完时,这个梦,重新推近了彼此。或许便是常苒死时的不甘,或许是萧承言余生的追悔。常苒缓缓睁开眼睛,呢喃了一声,“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