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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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浣溪恼羞成怒的说道:“夫子,休要污蔑我!”
“您也看过那些诗句,以他们的水平根本不够存世,这能怪我吗?”
扬导的笑容非常奇怪,明明是笑,却比别人浅不少,但能轻易的让人感觉到,他确实笑了。
“这些士人大多出自内城之中,终日所闻,较常人奢靡不少,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也有些出身较低的士人,写农家生活,写得不错,不也被你给撕了?”
浣溪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不屑道:“看起来好,也只是一些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之作,丝毫没有魏武的豪迈大气。”
扬导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世上只有一个魏武……”
浣溪道:“或许不需要有魏武壮丽,贾生雄壮,也不需要他若五柳先生之隐逸,宋玉之恢弘,只要不类他诗便可,写那千篇万篇,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这样的诗,哪里配留存于世。”
扬导道:“你所说的,那是名流千古的大家,哪里是那些士子能比的?要我说,你还是不要为难这些士子了,改日我去帮你寻一些擅长写诗的文坛名宿,为你求上一首。”
“那又哪里称得上佳话!我要做,就得做那慧眼识英雄的奇女子,才不要做上赶着贴上去的自甘轻贱之辈。”
扬导叹息道:“由你去吧,看来这‘渴诗’的名头,要越叫越响了!”
浣溪不耐烦的道:“夫子,快帮我看看这首诗,这次不是从什么士子那里求来的,而是从一个老人那里得来的……”
扬导疑道:“什么老人?”
浣溪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叫什么松尾芭蕉……”
扬导再端不住师长的架子,捧腹大笑起来,这还是浣溪第一次看见夫子如此失态。
“哪里有这样的名字,我看啊,是那诗人不想说出真名,故意用假名来糊弄你吧!”
浣溪恼怒的说道:“夫子,我只让你在看这首诗的优劣,而不是评判诗人的名字!”
扬导接过纸卷,展开之后,就看到了那首古池。
“古池塘,
蟾蜍跳入水中央,
一声响。”
初看之间,平淡无味,甚至不觉得是诗。
“这写的,有些奇怪……”
扬导也明白了到底为什么浣溪到底为什么来找他。
若只是一些平庸之作,熟读诗文的浣溪一眼就能看出来,典故、史实用的偏一点,她也能求教家中师长。
偏偏这首古池,几乎不符合任何音律,但却朗朗上口。不用任何典故,偏偏又能用最少的文字,写出青蛙跳入水中的景象。
浣溪点头道:“初闻确实不觉得是诗,差点想要将这纸个撕了。反复看几遍,又觉得这景实在惟妙惟肖,一时不忍,就拿来问夫子了!”
扬导低声念了几遍,手摩挲着纸张,浣溪在旁边不敢打扰,正襟危坐,一点没有刚刚活泼的样子。
扬导长吟道:“古池塘是静,蟾蜍跳入水中是动,而一声响便把这静与动统一起来,这诗既是流动的,又是静止的,有古池塘之静止,也有蟾蜍在古池旁之静止,也有一声响后,池塘与蟾蜍一同流往静止。”
“但这诗又明显是流动的,在蟾蜍跳入水中的那瞬间,在一声响,响起的一瞬间……”
“这动静之间,相互转换……寂与动,交织在一起。”
“实在令人费解!”
浣溪不可思议的问道:“这诗连夫子也不懂吗?”
扬导苦笑道:“我也不是什么都懂,
只是这诗,实在不知道算不得上是诗,若是将之视为短小的奇文,倒也恰当。只十三个字,竟将庄老之意,诉发的如此淋漓尽致,如果可以,吾真想当面请教……”
听了扬导的话,浣溪忽而变色,伸手要抢过纸卷,却被扬导轻轻挡下。
“既然不是诗,就没有存世的必要,看我不撕了他!”
扬导将浣溪推了回去,道:“傻丫头,你又何必呢?”
“诗之音律,到如今,已不像当日一般合韵,蜀音又与他乡之音有别,何必拘泥于诗之表象,不见诗之实质。”
浣溪静在那里,不可置信的道:“夫子是说,这‘古池’有传世之可能?”
扬导失笑道:“小丫头,你又套我话。我只是一个读经的穷酸书生,又哪里知道哪首诗能存世?”
“不过这‘松尾芭蕉’境界非凡,我看啊,要比你找的那些士子强上太多,你要不多向他求几首,说不定就能求到一首传世佳作,总好过大海捞针。”
浣溪点了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浣溪心情都好了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用俊秀小字写下的‘古池’让夫子强行索了去,换来的就是就是扬导挥动如椽大笔,写下的大字版楷书古池。
扬导的楷体还不似后世藏锋藏得那般收敛,也不像刚刚抄经那般拘谨,而是兴盛所致,一提一顿,就是转到下一笔。
如果光论价值,扬导的亲笔至少也得上百两银子一幅,按起来应该是她赚了。
但浣溪却觉得自己亏大了,她亲笔所写,虽不是诗人本人,也是第一次被记录下来。
若是诗人能够青史留名,这头一首诗,头一张纸,可是绝无仅有。
浣溪下了阁楼,出了庭院,踩着凳子,上了一辆黑木材质、锦布遮挡的马车。四匹骏马扬起蹄子,并驾而行。
并不大的内城,竟显得有几分空旷,绿树荫绿,不时有飞鸟逗留。红砖下,草有枯荣,马车碾过,便软趴趴,卧在地上。
行人稀少,多穿袍带锦,步伐从容。带儒冠者,佩剑而行,手执书卷,目视草木,怡然有盛衰之叹。
入夜前,马车驶入一处别院,下了马车,就有几个莺莺燕燕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叫着。
有人问“小姐,这次求到诗了吗?”
问完这句口,就被推到一边去,“莲姐姐不都跟我们说了,求没求到诗,你心里不都清楚的很。”
还有人问:“那文士帅气吗?可曾婚配?家住何方?”
便有人打击道:“就算不曾婚配,也不是你这死丫头能奢望的,瞎问些什么。”
浣溪道:“已经教扬夫子看过了。”
几个丫头心都提了起来。她们已经看过了小姐失望而归的样子,但也不由心存一丝希望。
万一这次这人写得不差,小姐就能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