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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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过了会儿,天边依旧没有繁星,他心里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
“的确不好。”站在原地,脚边已沾上尘土,布了灰。
“嗯?”她不明所以。
他拉住了她,“别再往前走了。”
她停下脚步,也自我放弃了,“不走了,阿爹都没让人来追我,那必定是气急了。”刚刚她才当着他的面说不回京府了,她的脾气是一时的,林堂的教训也是一时的,根本也舍不得重罚她,她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臭老头嘴上说说,等会撒撒娇就没事了。”
“他很疼你。”他说,想起林堂对他说的话。
林堂问他,为何将传家带钩给她,那含义,她知晓?
他答了不知。
而林堂严肃地跟他说,我认定的是邱家,你当如何?根本没把他放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扯起了罩衫,捂住了嘴鼻,她倒着走,手边过了风,“嗯,我知道我阿爹疼我。但是木头,其实我爹让我上学堂是有其他意思的,这点他倒不心疼我。”
“什么意思?”
“那无趣极了,你不用知道也罢。但我没想过会在那里遇到你,你不一样,有你在,才好玩些。”才有人纵容她胡闹。“所以,如果以后见不到你了,会难过。”她说,“这次你来了,虽然不在我的计划范围内,但我反而高兴。”腰间的青绿带钩隐隐晃动着。
少年耳朵又微红,轻咳了一声,说,“只是好玩吗?”脸上有不高兴。
“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见他皱眉,她问。
少年僵了僵,撇过头去,说,“不喜欢。”老是扰乱思绪又乱了心奏的,这感觉像失去了控制,他不喜欢失去控制的感觉。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一切有秩序,所有的东西都可掌控。
可她不一样......
“小心你的舌头!”她手做成剪刀状,咔咔咔地在少年面前划过。
话里不反感,抓住了她的手,先前说不要的佩玉也带在腰间上。
她被拉着手,反而晃了晃,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模样,“不闹你也成,在这夜黑风高的夜晚,你可否陪我度过这最后的一晚,舍命陪君子,我可知道间好喝的葡萄酿哦!”抽回了手,她略有所期待,但随后想起他的酒量,“好像你也不太能喝,算了,我叫马超。马超能喝到天亮。”
说好的舍命陪君子,其实就是她自己想喝。
他脸僵了僵,“......”
转过头,他对她说,“你阿爹在那看着你。”下巴抬了抬,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林堂真的站在二层的木栏处看着他们。
她赶紧点头谄媚地笑笑,转过头来,问张睿恒,“快帮我做下掩护,明天回了京府,你可见不着我了,还不跟我喝个痛快啊!想想,我对你多好呀......”
她细数,
“我都给你带好吃的。”平时家里妈妈做的饭菜,她都将不好吃的换给了张睿恒,一直觉得他张府的菜好吃,而他从不反对。
嗯,想想有不妥,又换了个。
“我把家里最好的墨和毛笔给了你,所以你的书法才那么好的不是......”貌似也有些牵强,人家自有修养,这工具似乎只是锦上添花,造不成因果。
“每次学堂外有动静,我都第一个告诉你,鸟啊,乌龟啊,蚂蚁啊......”这样其实认真算起来,真的是扰乱他上课堂的思绪了,但尽管被她带着走神了,他每次答先生政论却都是绝伦。
“我我......我......”想破了脑袋瓜子,她猛然发现,其实同窗了半年,反而是他对她容忍了,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于是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他问。
她都不好意思说了,而后她有些愧疚似的,搜索身边的东西,发现并没有值钱的了,身上的佩玉也给了他,现在正在他的腰间上,想了想,她只好说,“糟了,现在才发现木头你对我最好了。无以为报了。”
他听不了这话,一听就随她去了。
“我阿爹就是个纸老虎,不那么可怕的。”她灿烂一笑,想到了其他理由。“你可要想好,是我阿爹可怕,还是我们情谊重要!”
“嗯。”
“咦,咦咦咦?!你那么快想好啦?”她都还没有开始耍赖皮呢。
“走吧。”他大方而走,在她都诧异声中回答,“你重要。”
说好做掩护的,他反倒拉着她就往酒肆里去了,远方的林堂还看着。
好好的一个张睿恒,一个端正的世家子弟出身从小锦衣华服的,现在穿着一身麻布衣,千里迢迢跟女儿来南疆,别的还没学会,酒倒是跟着她喝了不少。
那边厢,小女儿听了张睿恒的话,第一次心里有些难过,要是真的见不着张睿恒了,以后该怎么办。
“木头,木头,你那么好,那之前我说回去之后任你蹂躏的话,可不可以收回。”
他给了个眼神。
她便懂了。
是不能。
哎,怪自己嘴快,她想着自己的腮帮子,顿时已经觉得有些疼。
站在二层的木栏边,林堂看着两个小儿越走越远,嘴边有些笑意,但不免得还是皱了下眉头,叫了马超,去盯着。
酒肆里。
马超负责看着两个贪酒的人儿。
严格来讲,是一个贪酒的人儿,另一个竖着高髻眉目皆俊朗的少年喝了一杯桌面没动,面目如霜降看着他。
什么情况,他才从自家小姐的手里接了一杯葡萄酿,这公子哥眼里的冷漠是哪里来的?
马超只得把酒杯放下,可自家小姐喝高兴了,拿着酒杯就到他面前,探口风,“马超,我爹现在气消了没有?”
“目测,没有。”他拦下她嘴边要进的酒,“不要贪杯,等会想个理由去跟他道个歉,你带着酒气进去,怎么行。”
喝得脸有些红扑扑的人才反应过来,拍了拍额间,“对哦。”然后放下了酒杯,赶紧拍拍自己的脸蛋,凑近了问马超,“会不会很明显,我才喝了一口。”
马超来的晚,没想到一向贪酒喝的自家小姐竟然能只喝一口,正要笑着说不明显,有人插进他们的中间,硬生生地将他们挤开,伸手就捏了小姐肉肉的脸颊。
“木头,你干嘛!”
“蹂躏。”
马超内心镇静,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会玩吗?
这地方知道京府话的人不少,他此言一出引来侧目,众人见是两面容皆好看的少年,心里大惊,更加多看了几眼。
“......”她的脸颊被捏得皱起了一块,不疼,但是朗月清风的少年眼里星斑满满却很是高兴的模样。
捏完后,还揉了揉,像揉面团似的,她的话都变成不清了,“木.....柔,你......四不四......又醉了。”
马超在旁边听着断断续续,但是自家小姐的话连不成一句了,他刚要说话,却见那少年不高兴了,俊冷了眉目。
马超只好闭了嘴,找来店家小二问,“这少年家喝了多少?”
小二掂了掂酒壶,比了个一。
马超说,“一壶?”
小二摇摇头,“一杯。”并很确认地说,“一杯倒。”
呵呵,呵呵......
本来想着自家小姐会先醉倒,林堂老板派他过来守着,以防出事,这反倒是公子哥先醉了。
“马超,救救我.....”
小姐正在求救,脸蛋此刻被捏成了小鸭嘴的形状,下一秒又被挤成小鸡嘴的形状。
马超拍拍少年的肩,那少年转了过来,将他冰在了原地。“......”
他只好尝试去拉自己小姐,将她托起放到他伸手不及的地方,放在“蹂躏”的范围外。
可那醉酒的少年触及不到,转了过身,蹲了下去,手指在地上画圈。
“他这是......”
貌似很委屈的样子。
她揉揉脸,见其突然安静了下来,走到他身边,戳戳他的肩,“怎么了?”
他扭过头,不理。
她叫道,“木头,木头?”
他又转过了身,彻底将背面给了她。
“马超......”她无解。
“小姐,你自求多福吧。“他更无解。
“好吧,给你揉,你揉。”她将脸凑过去,闭上了眼睛给他。
才一下,原本还在地上画圈的少年转过脸来,眼里月芽弯笑,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可手在揉她的脸颊,反而是像安抚小猫咪似的,抚摸了她的脸颊。
“马超,这件事,不准说出去,我可是南疆小霸王,脸面何存!”她嘤嘤,无可奈何,任由宰割。
马超呵呵,更无可奈何,“小姐,这里可不止我一双眼睛。”提醒了她。“这脸面,我也帮不上忙了......”
酒肆里客人正旺火,来来往往的客人从他们这桌的一句蹂躏开始,便没有停止过打量的目光,现在又见两模样俊好的少年一扮着小猫的模样,另一少年抓着他的手掌似乎挠得很开心。
现在的少年郎真会玩儿,真会玩儿。
为了老板的脸面,马超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布蒙住了三个人的脸,将两个人都送了回住处,林堂见他们被扛着回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马超还没开口说话,自家小姐挣扎从他背上下来。他也一并放下了张睿恒,张睿恒没说话定定地站在原地,又如教养公子般,站立如松。
“爹爹,你还生我气吗?”
这林堂看了她似亡妻的脸,实在也生不了太久的气,但架子还是得端着,轻哼了一声,“......”
“爹爹,你可不能禁我上学堂。”
“说说,又有什么理由。”
“理由可多了,教书先生喜欢我,同窗们也喜欢我,更何况你想女儿只懂风花雪月,却不懂其他世事万物吗?”
“哟,听着,还真像是去听学的。”
“那是,我什么时候给您丢过面子。”
马超听着,想,那不就是刚刚。但是没说,看着自家小姐顺林堂的毛,也实在有趣。
“那好,唯有条件.....”
“我答应我答应。”她想都没想都先应承了,点头点得勤快。
下一刻,就听见父亲说,“不再与张府公子同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