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 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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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在非洲深处待过的人,不会知道那里的夜晚有多冷。风很冷洌,空气很干,不喝点酒,不与人群待在一起,根本不可能睡着。
有时候,也有可能活不下来。
他靠在经济舱稍微有点狭窄的座位里,翻覆着无法入眠。
这里也没有酒,这不是头等舱。
冯景熹睁开眼睛,看着舱外漆黑的夜,一万米的高空。这些年里,他去了太多的地方。机舱外的白昼和黑夜其实世界各地都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你是孤独的,去到哪个城市哪个地方,也是一样的。
这世界上与我们有关的人和事其实太少。都是亲近了一个人,才会有她看过的风景,才会记得她往返过的地方。
不然,和这平流层的黑夜一样,一切都与你无关。
冯景熹不爱说话,特别意识流。他不说话的最长时间记录是1459个小时。最后的那一个小时发生了点意外,不然可能还会更长。
别暗呼艹,这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什么证明,只要和他待上一段时间的人,都会相信这个数据。
奇怪的是,他并不是很闷,还挺意外的是个有意思的人。
比如摄影的时候跟踪一只野生动物,穷追不舍直到密林深处,有时候那只动物没辙了甚至能和他交朋友。
比如为了拍一群鸟从山崖上摔下去,3处骨折也没有长记性,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比如在野外常常用t恤擦镜头,擦完是不是真能不晕不清楚,但是这动作自然露出的六块腹肌雪白结实,把旁边女孩看得耳朵发烫他却完全不自知。
嗯,有点离群索居,或者说有点缺乏常识,社交恐惧。不喜欢人群,不喜欢提要求,不太习惯有求必应或是有的放矢的人类交际习惯。
但是这都并不严重。
用关在蓝的话说,他不过是自己不想说话罢了。其实没有病。
其实这个星球上,与众不同的人有病,芸芸众生的人也有病,没病怎么顽强地苟活至今?谁在人生里,从来没有一个时刻是鸵鸟,是懦夫,是有病的?
他很清楚自己一定是有病的,从18岁那一年开始,他就是只鸵鸟,或者懦夫。
所以,他最严重的是心病。
心病是药石不救的,是医生无奈挫败的,而他的心病最显著的临床反应就是,失眠。他持续失眠的时长与失语时长,堪称双秀,都很优秀,532个小时。
生物医学上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好把他推给心理治疗,心理医生。
这样,他阴差阳错成了关在蓝的病人。那时她为了取得执照,每周都在心理咨询所修监督下临床实习时长,一周至少40个小时。冯景熹是她的第11个病人。
直到现在,她仍是他的心理医生,而且是持照的了。
坐在旁边的大妈蠕动了一下,空调毯已经堆到他这一边,占了他三分之一座位,他也没当回事,依然视线定在窗外的黑暗里,想陷入沉思,又像无知无识地发呆。
大妈虚掩着双眼看了他一眼,这男孩挺好看的,就是心事重重。
“你还不睡啊?”大妈好心。
他只是略略回头,眼珠子偏过来一秒钟,浅浅一笑。
大妈才想起来,从开普敦登机到现在这孩子似乎从来没张过口,只有空乘过来送餐的时候会说一两个单词。
怪人一个啊。大妈心想,拉了拉毯子继续睡了。
半夜她好像梦到身旁坐着的是一只巨大的黑猫,一动不动,目光凝滞在窗外,怪渗人的。
她哆嗦了一下。
而冯景熹又是一夜无眠。那条失眠的巨蛇又从熟悉的洞穴爬了出来,吞噬着他所有的困意,把他牢牢捆绑在无边无际,没有坐标的浩瀚夜空里。
其实也算不上痛苦,他早习惯了。
飞机到达上海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开机后好友的语音有十几条。
他一边跟着人流往托运行李区走,一边听。
他没有告诉关在蓝他今天回国。这样,他的微信上知道他今天抵沪的,就只有薛亦辰一个人。其实,本来他的微信名单里就不到50个人数,只有薛亦辰是置顶状态。
而设置他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一位是他现在唯一联系最紧密的人,可以说是他的社交中枢,是他与人群的信息转换中介。
而且他们倆之间有个秘密,这个秘密除他们自己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
这个人,是关在蓝。
所以在美国的时候,也有人说他们是“稳定三角”。
关在蓝的号他没有设置置顶,他总觉得她只是心理医生,还不算是朋友。
算吗?关在蓝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只是默默微笑,以表友好。
是薛亦辰当时帮他答的话。
“当然算,我们是难兄难弟,有你加入就是纵横四海了!”
语音里的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有活力,中气十足,一点没变。
“哥们,公司入职培训,到晚上7:30结束。不能来接你了。你先自己回家,地址如下【地址分享】,门是秘码的,我们两生日。乖,晚上回来给你接风。”
“dd打车会用的吧。”
“别忘了给你爸妈打电话,早上给我来电都急了。”
这个机场好大,光线好暖,人好密集。
失眠的失重感在一点点扩散,他向外走着,忽觉一点点睡意丝丝缕缕爬上他的大脑皮层。
祖国的土地有催眠作用?
------题外话------
男二终于出场了。四人已齐。
还有部分配角陆续登场。比如男三,也很完美特别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