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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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小时候在东京走失,从千代田走到代官山,又从代官山到惠比寿,不会乘地铁的自己,仅仅凭着小孩对街景和太阳方位的直觉走回了酒店附近的街区。
现在,他是寻着一份官网广告上的地址追索一个人的轨迹,竟也是靠着这种直觉。
出租车快到指定地点的时候,他的眼睛直接落在了一座老洋楼的屋顶上,从地址定位上看,应该就在这里。
“停车,谢谢。”穆陆源在主干道下了车,沿着一条小巷走进去。
据说这一片旧时的洋房里曾经住过那个时代许多声名赫赫的人,如今走来却是斑驳陆离的狭窄幽径,颤颤巍巍的风雨残楼。
穆陆源在一户翻新的铁门前停下,隐隐约约,有一阵乐声从房子里传出,尖尖的屋顶布满常青藤的干枯藤蔓,就是他在车里看到的那一栋房子,虽然没有门牌,但他知道就是这里了。
那乐声的旋律听不大分明,就是靡靡散散,有几分煽情,因为盖不过前院施工的噪音。门锁是开着的,穆陆源走了进去,这应该是个后门,前院正在大兴土木修葺,所以才会门禁大开。
两株已有年岁的丁香树遥遥相对在后院一隅,正是开到荼蘼的时候,落了一地淡紫色枯萎的花,午后的阳光落了下去,风一过,幽香馥郁。
他记得这个香气,原来不是香水,是四周空气里沉淀下来的香味。
他忽然就有了感应,她会不会就在这里?
他走进深处转过楼体侧旁一片被修剪过的草坪,就到前院了,院子并不太大,房子是法式的,可以想象当年已是气派非常的地方。
现在这里却是一片繁忙,好几个施工工人正在往屋里搬运建材。院子里正进行园林改造,移栽树木,他找了个机会和几个工人一起进了屋子上了楼。
随着已老旧得吱嘎作响的木质旋转楼梯上去,是个三层建筑,工人们继续向上搬,穆陆源却停在了二楼。在转角宽敞的地方,果然放着一部老唱片机,唱针轻微地抖动着,声音若即若离,缱绻呢喃,笼罩着悲伤。离得近了,他能听出是提琴和吉他的古典协奏,依稀记忆里,似乎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旁边的门虚掩着,门缝中能看到一角斜窗,一片窗外的树影在旧地板上投出斑驳晃动的影子。他轻轻把门又推开一些,终于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个纤瘦的肩颈,慵懒随意的姿势,常常出神的背影,他都见过。
她果然在这里,几乎立刻就能认出来。好像空气中都有告密的分子,他每一次都能找到她,是不是受了诅咒?
而她此刻不时轻微颤抖的肩膀,他也知道,她大概是在哭。
缪好时靠在窗前,双手环抱,因为觉得冷,觉得凄凉;盛夏暑天的,却是寒意入骨的那种冷,街上熙来攘往的,却是四下荒芜的那种凄凉;她用头枕在窗边堆叠的窗帘上,闻着灰尘里残留的熟悉味道,望着窗外出神,其实不是出神,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眼泪不听控制地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
她望着的是一株前院的柿子树。
工人们正在做准备砍伐它,因为它长得实在是太大了。遮蔽了太多的朝南房间的阳光,而且牛逼哄哄的驰名设计师认为,柿子树对于洋房翻新后的效果不太搭,要在前院也种满丁香,还有白蜡,才能符合一间高级会所,和他个人怪癖的美学。
所以他们不会知道,那一棵树,那一树每年一到深秋就会结满的红嘤嘤的果子,那些时不时有熟透了的柿子“啪”一声落尽枯叶里的响动,是一个女孩儿对母亲所剩不多的,唯一的眷念。
当年那个早晨,初雪薄薄覆盖在落叶上,也是“啪啪”两声,落了两个柿子在砂糖铺着似的院子里。她也是站在这个房间,偷偷望着妈妈离开了这栋房子,那个裹着大衣凄然的背影就消失在那株柿子树后面。后来很多年,她都好好打理着这棵树,怀着一种近似妄想的渴望,或许有一天,妈妈会再出现在这棵树下,会再回来。
当然那个梦没有实现,后来她也再没问过,关于母亲的任何事,她依稀知道,她死了。
就像6岁时她第一次被穆鹏飞带进这所房子一样,她12岁离开这里被送去香港时,也从来没有把这里真的当成过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家了。但是,她所有的童年回忆,无论灰暗还是孤独,美好还是乏善可陈,毕竟都留在了这里。毕竟这里是一个孩子所能占有的最大的一个被爱过的证据。
楼上搬运完工的工人又顺着楼梯下来了,好奇地看了看穆陆源,还好并没说什么,离开了。
他们要去院子里帮忙,砍伐下来的庞大树干和繁盛的树枝又需要搬运。
砍倒一棵树和移栽一棵树,所费的人力物力相差好几倍,若没有特殊要求,所有的施工单位都倾向于这种轻车熟路的简单方法。
院子里的电锯声终于戛然而止,那颗树斜斜地轰然倒下了。
缪好时也终于不可遏制地放声痛哭起来,没有什么是可以留下的,也没有什么是可以改变的,她那双星光一样空寂的眼里,满目苍夷。
这哭泣的声音,恐怕是穆陆源听过的,最悲伤的声音。
第一次见她哭,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带她去看日出。这一次再见她哭,他却无能为力,不知所措。
他握着门把的手僵在那儿,动弹不得。他很想冲过去搂住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因为他耳朵里的乐声终于在某一刻清晰明确,穿透他的脑海,响彻他遥远的儿时记忆。
他当然曾经听过这段乐章。
在爸爸的书房吧,爸爸的办公室,或是是他车里,他酒店大堂的背景曲目里,总之这旋律醍醐灌顶似的,熟悉得碎在所有的关于父亲的点滴时光中。
他忽然转身去观察那只唱机,好生眼熟,恍若隔世的怀旧仿佛时光也随之倒流。他禁不住走了过去,拿起放在一旁的唱片套。发黄的油画封面,日文的曲谱目录,连手感都是如此熨贴如旧。
他渐渐觉得呼吸也急促起来,心跳像被瑟瑟凉风阻塞了一样无法顺畅。
这是罗德里戈的《阿兰辉兹之恋》,安赫尔演奏与伦敦交响乐团协奏的版本。
没错,这是他爸用塑封袋保护得格外好的那张唱片,时不时,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喝酒的时候,便会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古董唱机里,听一会儿。
听一会儿,就像她现在那样,灵魂出窍一般地听上一会儿。
似乎一切都忽然有了解释。
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地球反转,太阳自噬也不会这样晕眩。
他只能站在那道门口,或许又过了许久,等自己平静冷静,等沸腾的血液冷却,或者就是单纯地等里面的她停止啜泣。
直到天光全暗了下去,楼梯走廊里再没有什么光线,那间屋子里也恢复了死寂一般的无声无息。
他才转身下楼。
走下楼梯时,重力作用发出的声响一定不小,他走得尽力轻柔,可楼道里还是回响着诡异的响声。
出铁门前他回望这院子和她的窗,须臾片刻,灯已经亮了。
穆陆源快步走了出去。他想她不会猜到自己来过吧,最好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他却像走顺了腿一样,鬼使神差似的,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来这栋房子看看,她是不是在这里。
缪好时也的确常常过来。网站广告上的信息果然不假,这里的确是在改建一个会员制的高端雪茄俱乐部,名叫‘暮园’。
改建工程为期90天,极度严苛的会员招募也限时90天,日程过半时,大半个城里有头有脸,身价不菲,或者说t打头的激素(雄性睾酮素)分泌过盛的爷们儿都排队入了会籍。清一色的男权特色。其实并没有任何规定说这里不许女人入会。只是因为招募者是那个刚从香港回来,财色双料又背景成谜的金融新贵,缪好时。
当然,第一个入会的vip会员毫无悬念的,是穆陆源他爸,恺撒的大boss穆鹏飞。
而这段时间,也是穆陆源最隐秘的时光。
今天是第三十次,他坐在附近的咖啡店里佯装看书,缪好时从房子里走出来,没有开车,没有旁人,从他低着头的橱窗前走过去。间隔不到10米的距离他已经跟紧跟了过去。
她在那个浮华虚伪的世界里伪装穿行,他就在她一无所知的身后潜伏徜徉。
渐渐地,他竟开始享受起这种幽微的小小快乐。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跟踪她。但是却不知道,这段短暂的日子,是两叶漂移在命运星河里的小舟可以靠得最近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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