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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白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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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帷幕另一端的小胡子男人似乎为她的保证松了一口气。

——要是他看得到她手机上刚刚打开的界面,  那想来就是另一码事了。

罪恶感?那是什么,不可能有的。

某祝姓欺诈师正大光明地在主的注视下开着录音,听来忏悔的信众讲那过去的事。

“那是在两天前,一个寒冷的清晨,  我出门时没有用右脚而是用左脚先迈出了门……”

祝槐:“……”

简单点,  回忆的方式简单点。

她可不知道罗曼他们能拖多久。

“还忘记了拿报纸,  现在想想这就是厄运的开端……我开着我的货车在第三街打转,  看看会不会有人一大早就想吃热狗,  毕竟剧院要到早上九点才开场。”

“家里第四个孩子才刚刚出生,  虽然我妻子在研究所工作,  薪水优厚但要应付这样的开支还是有些勉强了。我就想尽可能地改善一下经济状况,  幸好我家热狗的配方是从曾曾祖父那一辈传下——”

祝槐:“少浪费时间。”

“……咳,我的意思是,  ”察觉到另一头的男人一愣,她连忙为自己找补道,“我由衷理解你的苦楚与烦恼,但门外还有更多的人们等着我聆听他们的告解。同为天主的儿女,  理所当然地应该一视同仁,  而非格外地偏向某一位。”

热狗小贩:“!!!”

“您教训的是,  是我过于自私了。”他羞愧地说,  “是这样,  在经过某条小巷的时候,我看到有个男人正在殴打一个流浪汉。”

“他当时下手很狠,我害怕引火烧身就没有去管……现在也不知道那流浪汉的下场到底如何。”

“偏偏今天有人在拿着照片打听那个男人,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我还是不敢说我曾经见过。因为,  因为他……”

雅各布·穆尼失踪的时间——是三天前。

他的衣服也在同一天被来到麦田里的农夫发现,  其人却在第二天清早好端端地出现在城内的小巷,还能暴打流浪汉。

所以那衣服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他什么?”祝槐问。

“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了,”小贩小声祈祷,“我还偶然见到过他和那些人……您懂的,就是那些人出入在一起。”

祝槐:“……”

这教会的修女迟早因为知道得太多被暗杀。

“主会宽恕你的一时软弱,”她不懂装懂地安抚道,“也会赐福于那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你还记得是在什么地方看到他们的吗?”

“汉……汉伯宁小巷,应该是这里没有错,”小贩说,“您问这个做什么?”

“我会去做一点布施。”

祝槐装模作样地说:“这样既可以让那些可怜人过上几天好日子,也能让你于心能安。”

“天啊,修、修女您实在是——”小贩感动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将机会留给别的弟兄姐妹。”

“去吧,主会宽恕你的罪过。”

主会原谅一切jpg

“不,”商务车车厢里,罗曼义愤填膺地说,“煮不会宽恕一切。”

“不好吃的意面就是原罪!ramen!”

萨万莎修女:“……”

其他人:“……”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以及,对于那些恨意重重的人,”他宣称道,“不要管他们,先吃,吃完再找他们算账。”

“但我们刚刚在谈论你的痛苦,”明显也没有见过这种神经病阵仗的萨万莎修女试图将已经歪掉的话题拉回来,“你和多名女性……”

“与诸有情,当怀慈忍,色色生生,无有差等。”罗曼幽幽地说,“我对大家的爱又哪里分得出高低贵贱的排名呢,每一个——我是说每一个,都是我的翅膀!”

萨万莎修女:“……”

行吧,你高兴就好。

“所以,”她努力开导道,“如果你们双方都对此达成一致……”

“可她们不这么认为。”罗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想平等地将爱分给走进我心里的大家——错的不是我,是世界啊!”

望舒:“……”

你好熟练啊,你真的好熟练啊。

“我作证。”

路婉婉信誓旦旦地说:“我上次亲眼看到有一位当众扇了他一耳光。”

罗曼:“?”

那不就是你打的!

“……我已经聆听到了你的苦恼,也很想为你解忧分担,可惜今天还有别的职责。”萨万莎修女显然不想跟他们再这么无理取闹地纠缠下去了,“冰冻三尺,远非一日能解,我往后三日也都会在教会轮值,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只是还请不要在教堂门口闹事。”

“现在就先告退了。”她说,“各位也是,之后再见。”

“修女,不要走!”罗曼还满脸虚弱地躺在车后座上,对着修女的背影尔康手,“煮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萨万莎修女的脚步一下子更快了。

路婉婉:“……肌肉男做这个动作是有点惊悚。”

望舒:“拖的这点时间能够吗?”

“这不都好一会儿了,应该差不多吧,”这是还不明状况的吴克,“所以他们要干嘛?”

路婉婉:“大概……”

她不确定道:“顶别人马甲?”

萨万莎修女行色匆匆地向敞开的教堂大门内走去,她先前走得潦草,连忏悔室都没有托管给别人,这下耽搁了半天才往回赶。

那卖热狗的小胡子商贩离开后不多时,祝槐就在瑞安作势咳嗽的时候反应迅速地退了出来,正好赶上修女进门。

俩人没事人似的站在空着的忏悔室旁边,装模作样地“欣赏”起了教堂的各处。

“这个彩绘窗户和浮雕就很有不对称的哥特风格啊,”祝槐一本正经地胡诌道,“双圆心骨架尖券形成的拱顶再将屋顶跨度拓宽,都让人情不自禁地有一种要向天国飞升的感觉了。”

瑞安:“咳,确实。”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吉利呢?

萨万莎修女已经回到了忏悔室前,准备进去就听到她还真挺像是那么回事的点评,见都是生面孔,礼貌地微笑道:“两位是……?”

“观光客,”祝槐眨眨眼,“就这样进来参观会不会有些冒犯?”

瑞安:“……”

这不是已经做过更冒犯的事了吗!

“当然不会。”只位居神父之下的修女以慈爱的语气说,“只要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天父宽容地对待一切信仰他的以及不信仰的。”

祝槐:“?”

好巧哦,她就缺那玩意儿。

“难道您就是萨万莎修女?”她佯装好奇地问,“我们听说您负责教会上下的事宜,但如果想聆听神父讲经或是弥撒,外人有这个机会吗?”

萨万莎修女闻言一顿,打量了她两秒,面上笑容友好更甚。

“当然,就如我刚才所说的。”修女道,“我们此处的规矩与旁处不同,每周三是固定的弥撒日,在那天的九时准时前来即可。”

“原来是这样,”祝槐恍然,“那我就放心了。”

她看看不远处一些正等待着进入忏悔室的信徒,又笑道:“我们也不打扰您了,到时候有机会再见吧。”

萨万莎修女同样向他们微笑致意,祝槐拉了瑞安胳膊一把,两人名正言顺地就向教堂外走去。

——她放心个鬼啊!

商务车的车门还大敞着,祝槐一上车坐回自己的座位,迎上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就问道:“怎么样?”

望舒:“某人成功凭着自己的丰富学识给修女科普了番茄肉酱的一百零六种吃法。”

祝槐:“……”

瑞安:“……”

不愧是你。

“这是对煮的热爱,”罗曼正色,“她能把酒和饼玩出这么多花样吗?!”

祝槐:“那我还真不保证——”

“你们不觉得她说的哪里有问题吗?”她问。

“是有一点,”吴克砸吧砸吧嘴,“我不太清楚你们安排的是个什么剧本啊,单纯靠在旁边听的——她要真的信仰虔诚,不会在知道这家伙劈腿的时候还那么讲吧?”

罗曼:“?”

“没劈腿!”他愤愤道,“演的!”

吴克:“你太自然了!谁信啊!”

“而且那叫一个真情实感。”曾经负责对手戏的路婉婉幽幽地说,“——所以哪里有问题啊?”

“一般来说倡导的是一夫一妻,”吴克解释,“我还以为会规劝他定下心来好好找一个呢……哪有说这事你们双方都愿意就行的。”

望舒:“万一是直接摆烂呢?”

谁想给个满门心思钻研飞天意面张口“煮”啊“煮”的家伙认真开解啊!

“那她的人设也保不住。”祝槐说,“真是那么个慈悲为怀的修女,会直接放弃这只误入歧途的迷途羔羊吗?”

羔羊本人:“???”

望舒:“哦对,那你们听到什么了?”

祝槐:“这个啊——”

她打开手机,直接放了那段录音。

小胡子男人低声的告解回荡在车内,众人对着那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算了,刁民要什么道德感。

“怎么,”祝槐看看驾驶座上的黑发年轻人那微妙的表情,笑问道,“有违你的正义感?”

瑞安:“……不。”

他只是对局内盛传的“不择手段”有了新的认知。

“如果是非常状况,的确可以是必要的手段……”他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其他人:“???”

你不要学这种东西啊!!

“加油,”祝槐作势拍拍他肩膀,“我看好你。”

其他人:“………………”

所以这就又带歪了一个是吗?!

咦,他们为什么要说又?

“现在要去汉伯宁小巷吗?”路婉婉问,“不知道那个流浪汉怎么样了。”

吴克微妙道:“……现在?”

“明天吧,”祝槐说,“时间已经很晚了。”

模组开始是大中午,从城外到进城一通跑来跑去,眼看着早就到了黄昏。他们坐在车里的这会儿功夫,太阳就坠下了西头,给一片天染上了瑰丽的艳色。

“清晨的话,流浪汉应该也在?”她说,“就算被打的那个不见了,也可以问问附近的。”

“我知道了,”罗曼深沉道,“现在去吃饭。”

望舒:“你好积极。”

罗曼:“这可是吃饭!”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意大利面!他来辣!

【我可以帮你们开导航。】

kp兴致勃勃地掺了一脚。

【过个图书馆看你们能不能找到当地最好吃的餐厅。】

【干嘛,认真的。】

他在他们怀疑的眼神中愤愤道。

【当看戏的回报不行吗?】

……神经病啊!

最后路婉婉在一众埋头苦查手机的非洲人里脱颖而出,kp狼狈为奸……不是,推荐出的这家餐厅贵是贵了点,味道确实没话说。一行人酒足饭饱,连罗曼吃他家的意面都吃得一本满足,等结完账,瑞安就拿了钥匙去停车场取车。

他一走开,玩家们面面相觑,隔着桌子凑做了一堆。

——不如说,到现在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你们两个应该还不知道吧?”祝槐说。

“其实我从别人那里听过一点,”望舒说,他说的别人显然就是方舟其他成员,“但仅限于知道封锁的事。”

路婉婉:“……什么?”

“托萨市在正常时间线上已经查无此地了,”在上个副本里刚和祝槐一起从世界树那边听了个囫囵大概的吴克解释道,“好像是发生了某起难以挽回的事件……以至于连附近区域也成了不便进入的情况。”

“准确的说法是想活命就几十年不要靠近,”祝槐说,“但是连他们组织也不完全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

到现在为止才第一次听说的路婉婉愣住了。

“那……”带着某种不好的预感,她问,“时间是……?”

“三年前,很有可能就是现在,”罗曼双手合拉面,“ramen。”

“分两种情况。”

祝槐思索道:“一种是还来得及挽回,我们的所作所为会动摇到之后的时间线,甚至对未来产生一定的变化。”

余下四人都很清楚她剩下的那句话。

——而另一种,托萨市的原本“未来”就是他们现在将面临的结局,无论做什么也都只会向那边推进。

【你们猜?】

众人:“……”

虽然本来也不指望他会告诉他们,但是——啊!好欠揍啊!

“不猜,”望舒伸了个懒腰,“来都来了,还能怎样?”

“尽自己所能就好了。”祝槐也无所谓地喝完了自己杯里的那点果汁,“现在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担心明早线索断头了怎么办。”

她只做该做的事。

就算心里抱有疑虑,明天的太阳还是一样会升起,等接到瑞安电话出门上车,至少表面上的气氛还是如先前那样一片祥和。

商务车后备箱里是所有人的行李,他们就近入住了最近那家条件不错的酒店,为了防kp半夜偷偷来一手还约了暗号,结果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出乎意料的和平。

祝槐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时想。

想想前两个模组,真想不到这是b级模组的夜晚。

【你们好防着我,我好伤心。】

kp哀怨地说。

祝槐:“反思一下你自己。”

【看乐子有错吗?!谁能拒绝乐子!】

祝槐深思熟虑了一番。

“你说得对。”她肯定道。

【对吧!】

他们昨晚约了个时间,房间也就都是上下楼和隔壁间的远近距离,这会儿陆陆续续的就都到齐了。

路婉婉明显是因为才得知的事而没怎么睡得好,其他人也没太好到哪去,幸好负责开车的瑞安对此一无所知——虽然他看上去也不是睡好了的样子。

大清早的托萨市街道上还弥漫着薄雾,也许是出来得太早了,街上行人也寥寥无几。

“没人啊。”商务车艰难地在小胡子男说的那条小巷里行进,吴克趴在车窗上往前往后看,“他不会记错了吧?”

“再往前开开?”祝槐去翻城市地图,“不在这里也可能——”

“不,”瑞安停下车,“没别的了。”

往窗外一看就知道他话意为何,数米外就是尽头了,再往前是一片荒野,视野所及的唯一建筑物就是孤零零伫立在路旁的一座工厂。

但它看上去已经不再使用了。

祝槐怔了下,随即道:“进去看看好了。”

既然是流浪汉,在里面避寒也是有可能的。

这座厂房似乎废弃了多年。

卷帘门完全大开,因此也没有遮蔽过风雨,里面堆积着的器材器械无一例外地生了锈。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锈味,绕过前头那些废弃物,中间倒是挺空的。

“喂,”吴克喊道,又由于这些模组以来的本能不敢多大声,“有人吗——”

连他自己都没抱什么指望,结果下一秒,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的巨响。

众人:“……”

好家伙,还真炸出来一个。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处,顿时看到了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人影。

撞翻箱子的家伙惊恐地回头,尽管他套着一身流浪汉的衣服又胡子拉碴,可看那张脸——

这不是雅各布·穆尼还能是谁?

吴克“嘿”了声——这不中头彩了吗?

他正要上前,忽然就被一样黑洞洞的东西给指住了。

“别过来,”雅各布把猎|枪枪口对准他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开枪!”

“行行行。”望舒举起了双手,“你冷静——哎!”

雅各布举着猎|枪一步步往后退,退到门口附近时就忽然扔了枪——

他转身撒丫子就跑。

这一个人和一群人差着大约也就几米的距离,见他逃跑自然马上跟着追,祝槐上前两步就提溜起那杆他用来吓唬人的猎|枪。

空的。

怪不得要跑。

她掂了下那把弹匣空空的猎|枪,当即做出了决定。

“卧槽,”吴克急忙道,“现在绕去后门来不来得及——”

他说着就望向队友,却在看到祝槐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只见她直接举起了猎|枪——

[卡莲(祝槐)]进行投掷检定,5/20,大成功!

其他人:“……”

连kp嗑瓜子的声音也明显一顿。

他都顾不上说什么,含糊地唔了两声,事情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个峰回路转。

横飞出去的猎|枪枪托狠狠砸中了雅各布的后脑勺,连带着他的脑门也磕上了正对面的外围栏杆,这么来回一撞就翻了白眼——

当场昏迷扑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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