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鹿园诗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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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贺尤此言，林晚秋狠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句话得罪两个人，人杜笙还不见得愿意领他的马屁呢。哼，我笔下的杜二姐姐是个爱才惜才之人，才不是什么满肚子嫉妒算计的小人，肯定最疼我了。
而杜笙就坐在杜充的旁边，听了贺尤的话也站起了身来，林晚秋便感受到她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杜笙穿着素雅恬静，清新大方，一看就是个邻家姐姐的模样，特别能让人生出亲切之感。
“听明辙说，二姑娘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如今身子已然好了。”她语气温和，话里尽是笑意，“不如以后就多来府上走动，我组了个诗社，要是妹妹肯来，那是最好不过的。”
林晚秋连忙点头应下：“得姐姐赏识，晚秋可谓欣喜若狂，求之不得。”
杜笙没再说什么，径直落了座，贺尤好像还想说什么，但却被云舟出声打断了：“林二姑娘附才如此，也令孤惊艳，便请二姑娘之后找本宫来领赏吧，此刻先摇了下一支签，如何？”
林晚秋接着他的戏演下去，福身称是，接过签筒，摇出下一支签，淡淡扫了一眼便递给唱签的内监。
“请刑部司郎中沈约沈大人——”
嚯，沈约，沈临星。
这位是太子党自己人，但却是林晚秋不太愿意让云舟亲自接触的人。
只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沈约可谓是活0活现好gay蜜，当时设定他就是为了给女主后宫的缤纷色彩中，增添一抹格格不入的闺蜜红。她生怕沈约把主意打到云舟身上来，虽然他大概率不敢，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到时候这篇文的分区就要一路跑偏，然后违背她的意愿，落脚在纯爱专区。
只是沈约蹦进在她的视线里也太快了一些，还以为要等她能自由出入东宫的时候，才可以有所交集。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候沈约的showtime。
如果不出她所料，这位的话应该挺多的。
沈约起身向众人作揖：“哈，下官前些日子偶得一话本，里头有一转侠骨柔肠的故事，便心有所感，随口念想了一首五言绝句，请各位一同品鉴：
陇上孤夜月，黄沙双骑飞。
挟风疑凤语，霹雳蛰龙归。
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啊？”
林晚秋听完此首，脑瓜子开始嗡嗡地响，后面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莫名生出一股紧张，连心跳都加速了，有一种似梦非梦的感觉。
这首诗她也熟悉得很，是她的老师给她改的第一首诗，原诗就出自她自己写的一部小说。而老师一眼就看出，这是她从自己小说里头择出来拿给他改的，把老师惹得哭笑不得。
旁边的林山月率先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伸手来拍了拍她的背，进行简单的安抚，出声询问她的状况。
林晚秋心想，本来就姓了林，怎么还真跟林黛玉似的，风一刮就要倒的模样，太不中用了。她自嘲完，回林山月道：“我没事儿，姐姐你不必担心我。”她抓了两块桌上的糕点咽下，压了压心口的一种忐忑感。
鹿园诗会罢，众人作鸟兽散，袁忌急趋而来，叫住了林晚秋三人。
三人一并转身回礼，袁忌上前半步，冲林晚秋说：“今日得见二姑娘，在下甘拜下风，那后半首诗实在是点睛之笔，令人感怀，而后一首《渔家傲》，又着实让我拍手称绝，南周诗坛有巾帼如此，简直让我们这些男子大失颜色、自惭形秽。”
林晚秋心里涌起一阵小激动，呜呜不愧是妈妈的好大儿，太会夸了，妈妈爱死你了！
林山月和林知退开了半步，给他俩留出说话空间。
“袁大人实在是过誉了，我身居闺中已久，哪怕是抠，也得从书里头抠出这么一两首拿得出手的东西不是？”大概是心中欣喜，林晚秋见着袁忌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说话间，两颊笑意也氤氲得娇俏了些。
袁忌“噗嗤”一下，被她逗得笑出声来，连道：“二姑娘原来如此风趣，倒显得我呆楞死板起来了。”
林晚秋抬头打量袁忌，虽已是左谏议大夫，却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通身既有文人风骨傲气，又有寒门谦逊恭俭，模样清肃，五官端正，怕是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喜欢得很。不知不觉，看着竟然还有些出神，把袁忌盯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忙又开口：“咳、二姑娘”
“袁大人请说。”林晚秋收敛回眼神。
袁忌眉毛挤了挤，似乎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或是觉得有些贸然，但还是问了：“不知道二姑娘可否赏光，我想把你引荐给老师。”
“愿意的！”林晚秋惊喜起来，“久闻卧川先生大名，我一直心驰神往，若是有缘得袁大人引荐，小女铭感五内。”说着便躬身行礼。
袁忌连忙抬手虚扶住：“受不起，二姑娘言重了！那这样，等老师抵京，我便安排好时候，派人来知会二姑娘一声。”
“小女先谢袁大人。”
正此事，杜充和杜笙二人也冲他们走了过来，林晚秋在这些人面前是晚辈，恭谦地后退半步，垂首等候。
杜充先跟林知和林山月说了话，只道一会儿自会安排人送二姑娘回府，他二人可以先行离开。林山月见状，知道大抵还要耽搁些时候，她这妹妹一向是自己善拿主意的，便与她打过招呼，和林知一道先行离开。
杜笙上来便贴近到了她面前，就差径直牵起她的手了。不过杜家一直是太子心腹，林晚秋大方地凑近与杜笙亲近。
“好妹妹，我见你，打心眼里便欢喜，下回诗社聚头，我给你下贴子，你可一定要给姐姐赏光啊。”
林晚秋敛眉应下。
杜充是时上前开口：“太子殿下还在等着，袁大人和二姑娘请随我来吧。”
袁忌和林晚秋便跟上他，四人一行进了鹿园内厅，原来已有几人在与云舟推拉式聊天沟通，都是今日诗会出了头的，像是沈约也在其中。
“禀太子殿下，袁大人和林二姑娘到了。”
杜充话落，袁忌与林晚秋二人便一齐行礼，待听得云舟一句“免礼”这才起身。
林晚秋抬头看他，云舟今日着华服玉冠，跟平时见他那副随便穿穿的感觉不太一样，还真挺有太子那意思了。云舟看着她而加深笑意，二人眼神示意了一番，继而踱步过来，拿手先拍了拍袁忌的肩膀，道：“袁大人和林二姑娘今日好风采，孤略备薄礼赠予二位。”他回头喊了人，便有侍从端了两个小盒子过来。
这里头的东西也是林晚秋跟云舟早安排好的，还特意想好了如果面对不同的人，送林晚秋什么东西能刷别人的好感度。袁忌即是首选。
南周深陷言官清谈之弊，其台谏之权令人咋舌，尤与现世两宋无异，一如《仁宗皇帝·台谏》中说“台谏之权敢与宰相为抗矣”，可谓立国之本，“元气在台谏”。
而袁忌的性子，向来不是什么贪图高官厚禄的，因而太子送礼，若还能不流于俗，袁忌一定会喜欢。
这礼物不叫精挑细选，因为根本没得选，而是云舟自己亲手教匠人做的。他做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一直很得心应手，那匠人还是淮安公主找来的，他才懒得找，还能在淮安公主面前装装闲散贪耍的样子，何乐而不为？
不过由于没有电，云舟的操作能力实在有限，这次他和林晚秋商量之后，定下了送钢笔来讨好诸人，还准备后续尝试将钢笔量产。
其实还有云舟写不惯毛笔的原因，他现在看到毛笔宣纸什么的就犯怵。
嗐，谁还没刷到过几个标题写着“定制钢笔”，在末尾加上配音“如果你支持手艺人请双击两个小红心”的短视频呢？
袁忌明显眼神亮了亮，对钢笔产生了兴趣，抬头问道：“太子殿下，请恕下官愚钝，此物是”
沈约倒是个哪里都要凑的开放型人格，连忙抢了话，手舞足蹈地冲袁忌介绍：“这个呀，太子殿下刚刚已经向我几人介绍过了，这东西是笔，你看，你将它打开，这尖头是钢做的，蘸了墨便可写字。”
由于技术局限，短时间内，墨囊实在是太难搞了。
“原来如此，真是灵巧极了。”袁忌恍然大悟，把玩了一会儿，颇有些爱不释手。
主要也是笔杆的木料好，云舟和林晚秋精挑细选，可谓是下了血本。
林晚秋也看着自己那支笔，云舟给她做完之后，便偷藏着不肯给她看，原来是有人悄悄在笔盖上刻了lwq三个字母。
“我倒是曾见过有人拿竹管做这样的笔头，只是没想到，钢虽驽钝，但细致做出笔头竟精致许多，殿下的木料也挑得很好。”她旁敲侧击地夸，收到了旁边几个人的附和。
云舟接下她的戏，又说：“今日二姑娘令人惊艳，而且也算是作了两篇佳作，可不能就这么草草了事，孤心里也过意不去。”他唤了人来，“素闻二姑娘对卧川先生钦佩仰慕，我正好有一叠先生曾在蜀地所写的手稿，望二姑娘不嫌弃才是。”
袁忌的反应倒是比林晚秋的演技还大，他和郑潜的师徒关系是极亲密的，登时惊喜起来：“原来二姑娘竟如此喜爱老师，看来这个中间人我是非做不可了。”
林晚秋随他笑起来：“那袁大人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又向云舟行李谢过：“太子殿下如此厚爱，晚秋愧不敢当，却实在惊喜，不知是哪些手稿，竟能落到我手里来？”
侍从这时已经奉了手稿上来，用锦匣装着，保存得很好，但其实并不多，总觉得是轻飘飘的几张纸，打开匣子便要飞了似的。
“似乎是一些先朝铜器的样式批注。”云舟面露难色，他搜罗到的时候，是真什么也看不懂，“孤对此着实毫无研究，放在这里也是无用，交给二姑娘说不定更好。”
林晚秋眼中惊喜起来，她只说叫云舟搜罗一些郑潜的手稿，一来可以拉拢袁忌和郑潜，二来他是真对郑潜这人感兴趣，如果能看看他写的东西就更好了，没想到这还是个研究考古的大拿。
旁边的袁忌倒是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偏头向林晚秋介绍：“这是老师在蜀地游历时，碰见一些先朝的钟鼎之器，因而做了一些浅显研究。”说白了就是他已经看过了。
“原来竟如此珍贵，晚秋谢过太子殿下。”林晚秋行礼，她已经数不清今天蹲了多少次了。
袁忌惊讶：“哦？莫不是二姑娘竟对此有所了解？”他确实没想到，毕竟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是个冷门学科。
“只是对古书字画、铭文石刻有些兴致罢了。”林晚秋答道，她的考古学课老师是个讲起来自我沉浸不管学生听不听的那种性情中人，而那门课她一学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摸鱼，全靠期末恶补，加上她又不是文博考古专业，实在是学得不太行，已经是在绞尽脑汁地回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