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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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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光,甚至连黑色也没有,空洞,恐惧和绝望压迫着心脏。

伯喈抱着孤澈,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挡在他们前面,混浊的液体顺着那把剑滴滴答答流下,远处,无数条细红的血丝正慢慢凝聚。

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末日。

“谢谢。”

女子回眸一笑:“以后不要再来了,你们师傅早就放下了,小孩子嘛,开开心心谈恋爱不香吗?”

伯喈低头不语。

女子又道:“好了,趁现在赶快走吧,你们师傅我可会写信给他,让他好生管教一下自己弟子。”

“那,孤澈他?”伯喈垂目看着孤澈,脸已经苍白无光,还剩一丝微弱的气息在游盈,那双曾经摄人心魂的眼睛,已经变成两个巨大的血窟窿,伯喈感觉那是黑洞,是巨大无比的深渊,诱使他一步一步,最终坠入万劫不复。

“你是医者嘛,要学会看淡生死,不然就你这样还怎么给人看病?”瑶的记忆里,她最终是灰飞烟灭,所以这点对她来说还不足为道。

伯喈嘴角咬出血丝来,半天拼尽所以力量才挤出个“谢谢”

女子担忧的皱皱眉头,但眼下,趁那妖怪虚弱赶紧解决了才是。

妖怪解决完,女子转身却看到伯喈并没有走,便上前问道:“怎么了?”

“我想问一下,”伯喈道:“如果可以,能把我的眼睛给他吗?”

“这个,当然可以。”洛瑶显得很意外,但是本着好人做到底的想法,她愿意再次帮他一把。

“那要怎么做!”伯喈基本是带着请求的语气,十分激动了。

“很简单。”洛瑶说着就凭空变出二条洁白的白绫,看上去和普通绸缎没什么区别。

“一个带在你眼上,一个带在他眼上,再次取下时,你的眼睛就是他的了。”

伯喈接过,语气竟有些兴奋:“多谢!”

“凡人,真是奇怪。”

平放着的手突然拽紧——孤澈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奇怪,他明明记得回头的瞬间,自己已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眼睛,为什么还看得见?而且还是躺在自家床上?

伏在床边的少女听到动静,揉着眼睛抬起头,见自家庄主正生龙活虎的看着自己,喜出望外:

“庄主醒了!”

消息传开不过一盏茶时间,院里就挤满了人,一位穿着朴素的女子在众人的搀扶下,哭哭啼啼,颤抖着进了屋。

孤澈心都碎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让娘不哭啊?

“娘,孩儿不孝——!”说着就要翻身跪下。

“别!别这样!快起来!”杨夫人连忙接住儿子,“娘没有怪你的意思。”母子二人四目相对,杨夫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孤澈想着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就静静等娘哭个够,只是总感觉身边的人都在刻意躲着自己的目光,而当自己不看他们时,又都是偷偷把目光投向自己。

“澈儿。”

“娘!”

杨夫人从老妈子手中接过一天青碗盛的汤,用调羹妥当搅拌,递到孤澈嘴边,

“来,母亲亲手熬的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孤澈随意晃了眼,见有几颗枸杞浮在上面后,就一饮而尽了。

杨夫人轻轻拍打儿子的背,温声细语地说着:“慢点”

喝完汤孤澈又睡了一觉,下午起来,几个丫头也是飞快的给他穿上衣服就把他推到父亲那了。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父亲严厉的指责,结果却是父亲和一个仙风道骨的年长道士在亭中对弈。

孤澈站了好久,父亲始终没有看他一眼,而是专心算着棋局。过会儿,孤澈作揖,想着离开,还没踏出一步,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开口了,“站住”

声音不怒自威,就是与之对弈的道长,也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孤澈语气略带幽怨,“父亲。”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要跑哪儿去?”

该来的总会来,孤澈认命了......接受完命运的洗礼,孤澈久违的躺在藤椅上,对着天,任凭雪花肆无忌惮地飘落在他身上,睫毛上,眼里......

师兄现在在干嘛?会不会和他一样也接受了命运的洗礼?他不知道,此刻,伯喈在众人的监视下,由童子搀扶着,如同蹒跚学步的小孩般杵着拐杖乱窜。府上的人一个个的都在无声地哭泣,小童和那位老管家更是双眼红肿。

“呜呜......公子...呜呜......”

“好了,你家公子又没死,你再哭,小心我可要打你了。”伯喈舞起拐杖,想要做出打人的姿势,身子却一踉跄,摇晃不定。

“公子!”小童和周围的人脸色煞白,不是害怕伯喈刚才差点摔倒,而是伯喈脸上那条白布,居然落下来了,平日里温和如玉的温柔目光如今全没了,全隐藏在那紧闭着的眼帘当中。

小童忍住没哭出声,“公子这又是何苦呢?明明不是公子的错,是那个杨家公子,自己移动了神社里的舍利塔,乱了镇位,放出妖怪,为什么最后受伤的却是公子?

他放出妖怪霍乱人间已是罪大恶极之人,唯一的一点惩罚最后都被自家公子背负受罪,他倒是回去又生龙活虎了,可自家公子,以后该怎么办啊?还有老爷,老爷一定会怪罪下来了。”

“阿童,别这样!”伯喈顿了顿:“是我自愿,与他人无关。”

“公子。”

伯喈没有再说什么了,凭着记忆慢慢挪到了院里的石桌上。小童将原先沏好的茶放着伯喈手中,伯喈只呡了一口,就说道:“这茶,有些凉了,你...你去找魁叔换一壶来。”

小童领命跑去跟魁叔说了,老人家听了却迟迟没有动静。小童忍不住叫了遍“魁先生”又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事”魁叔苦涩的笑笑,摸着他的头发,“你过去告诉公子,我马上就来。”又等小童转身离开,才一人摇摇晃晃的朝庭院深处迈去。

十年后,长安,郿坞,

当朝最有权势之人,因近得一绝世美人而大宴宾客,世人也为一睹那传说中的闭月芳容而纷至沓来,全府上下可谓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中郎?”

“?”伯喈对着榻上的人不解。

“我大喜之日,你也不表示表示?”

伯喈想了想,作揖,“恭喜丞相,喜得佳人。”

董卓白他一眼:“唉,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伯喈想了想,礼我送了,钱我也拿了,那他还要我怎么表示?就问:“那丞相的意思是?”

“你小子,实话跟你吧,美人喜闻你善琴,就想听你弹个琴与你合奏。”

“夫人要与在下合奏?”

“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董卓见中郎又不说话了,就急急忙忙把他推出去,“好了好,东西什么的我都备好了,夫人也在等你,赶快走吧——来人,送蔡大人去夫人院内。”

伯喈:“可丞相!在下都不知道所奏之乐为何曲目。”

“......”这一问,搞得董卓也懵住了。“对啊,美人只说了想与你合奏,却没告诉我究竟要弹什么——这,唉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嘛,快去快去!”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

貂蝉轻舞水袖,似惊鸿翩舞,可最后又停下叹气,她转身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面目虽然清廋,但留着胡渣不修边幅,完全看不出是个三品武将该有的样子,只有那一双眼睛还留有神光。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就是倾国倾城的貂蝉也为之动容。

男人一直看向院门口,急不可耐的样子。好久,门口才渐渐冒出二个个影子,又有仆人传来声音:“爷,这边走,小心有门槛。”

貂蝉收起悴容,莞尔而笑:“来了。”说着亲自上前迎接,扶起伯喈手臂,对家仆道:“我来,你回去吧。”

明明是第一次和夫人接触,可却让伯喈感到很安心,就像有什么东西守护在自己身边。貂蝉朝着门口的男人抛去个眉眼,男人不屑一顾,却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从始至终,男人都一直站在台阶上,直到伯喈要从他身边过时,才轻轻挪开一点点,不带一丝声音。

伯喈到榻上盘膝坐下,桌上早已摆好了古筝,伯喈试了试音色问道:“不知夫人想听何曲目?”

貂蝉看着男人,男人摇摇头,貂蝉便说:“其实,奴家什么也不想听,奴家只想一睹中郎先生风采因而找个理由搪塞先生过来,望先生莫要生气。”

说完,男人的脸色都不对了,貂蝉却还调皮的吐吐舌头恶作剧一番。

这些伯喈都看不到也就不知道,但在他心中,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祸水,只恨丞相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更让天下人耻笑,况且她已为丞相妾室,却还贪恋其他男子色貌,想到自己竟被如此不知羞耻的娼妓玩弄,恼羞成怒地说:“夫人原先是说想与在下合奏一曲,在下才来的,如今却为这事,夫人让在下如何不气?”

“先生~”仗着孤澈的胆,貂蝉扯上了伯喈的衣袖,伯喈一惊,慌忙甩开,“别碰我!”向后退时,腰却刚好撞上尖尖的桌角,在那瞬间,一股钻心的疼遍布全身,伯喈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

感受到有人在靠近他,伯喈咬牙怒吼:“我说了别碰我!”

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凝固了。

躲在孤澈后面的貂蝉还寻思着要不要上去帮忙,但是见伯喈都这样吼孤澈了,她硬生生是大气也不敢出了。

堂堂七尺男儿,百战百胜的骠骑大将军,无数次见过生离死别也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他,每次都踏着尸体回来的他,从没落过一次泪,可现在,却在一个盲人面前落下了久违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重重的打在身上,地板上,悄无声息可又都是沉甸甸的。

貂蝉觉得再不开口事情引了董卓过来,就会出大麻烦了,于是说道:“大胆奴才休得无礼!我可是丞相夫人,我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摘下来给我,而你现在却如此辱逆丞相夫人,若不是丞相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待着,我是骗你怎么了,不过现在看你那副恶心样,你走吧,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最后一句其实是说给孤澈听的,她倒想看看这人他究竟有多重视,不然会冒着暴露的生命危险来找她,只为与他再见一面。

曾经少年天天写在脸上的喜怒哀乐经过岁月的打磨已经隐藏得很好了,所以任凭貂蝉再仔细也看不出什么端详来,只有眼角残留泪水出现在一个杀人如麻的将军脸上,依旧是显得那么违和。

貂蝉只好收回目光,对门口的一个侍从厉声呵道:“还不送蔡大人回去?!”可下一秒,貂蝉就花容失色,因为等来的不是侍从遵命的声音,而是董卓带着一行人传来的喧哗声,男人也在刹那间纵身一跃,像一片柳絮般轻飘飘地落到房檐上。

董卓还没进院,就看到门口的小侍从瑟瑟发抖,猜想定是美人又闹脾气了,就转身对身后那群门客笑笑,那些个老狐狸个个都心领神会,况且都巴不得早点脱身,就纷纷找理由先行告辞了。

打发完门客,董卓迫不及待地跑进小院,果真如他所料,小美人正站在台阶上气鼓鼓地盯着他。

董贼用一双油腻又滑稽稽的老手拉起貂蝉的纤纤玉手,满脸横肉堆笑,问道:“哟哟哟,美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着我今天竟和那群老男人们厮混没来陪你,就生气了?”

“妾身哪敢生丞相的气?”貂蝉说完这话就把手抽出来转过身去了。

董卓看见貂蝉因为自己吃醋,气鼓鼓的样儿,顿时心花怒放,手也不自主缠上貂蝉的小细腰:“美人还说没生气,来来来,本官现在就让美人开心开心。”说着就手上的力道,使劲儿捏了一下,貂蝉也不生气,只是顺势一扭,整个人都倒在董卓怀里,羞涩笑道:“丞相你坏~弄疼妾身了。”

“好好好,那我给美人按摩按摩,就当赔个不是?”卓身肥厚,当即就把貂蝉整个都压在桌上。“等一下,丞相”貂蝉拦着董卓不断深入的脏手,使了个眼色,董卓这才想起中郎还在这呢,虽说是个瞎子,可董卓也没那方面的兴趣,他可是很在意二人世界的。就“咳”了一声,门口的几个侍从赶紧带了中郎出去,最后退出去的侍从也很识大体的放下帘子,关上了大门。

屋檐上那个人显然极其讨厌现在的环境,尤其那一声声“悦耳的莺歌”,但还是等伯喈身影渐渐地消失后,才似一股青烟般散去。

------题外话------

啊啊啊啊,好长啊,居然还没写完,直接改名《伯喈传》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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