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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城外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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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邺都启程去临安时出发有些晚了,路上赶得着急,难免有所疏忽,金尊玉贵长大的世子爷很不习惯。

返程时,他就不会这么亏待自己了,两天的行程让他拖成了五天,一路边走边逛,好不逍遥自在。

昨儿个下雨就在驿馆呆了一日,驿馆没什么可玩的,也不如萧府舒服,萧璞昨儿个没睡好,今日一大早就启程了。

在马车里坐了一早上,有点闷,灵机一动,想起了花花。

花花就是上次从马场被带回去的那匹马,这次也被萧璞带到临安来了,美其名曰带它放放风,做一匹有见识的马,好碾压昔日在马场瞧不起它的其它马。

棠灼想:花花那个咸鱼,它才不稀罕呢。

关于花花这个名字的由来,那天萧璞从马场回去的路上就问了棠灼。

他那时正惊诧于花花竟然能听得懂棠灼的话,还以为花花这个名字也有什么特殊的由来。结果知道只是棠灼随便给马取的,不由得大失所望。

因为这匹斑点马长得花,所以就叫花花了。

这也太随便了,一点儿都不霸气。

萧璞一开始都觉得这名字难以启齿,不过叫习惯了以后,他好像叫得也挺开心的?

棠灼觉得,这大概是唤醒了某人潜藏的猛男少女心吧?

棠灼窝在马车里听到萧璞在外面拿胡萝卜引诱花花。

萧璞跳上马背,“花花,转个圈。”

花花的鼻孔朝天,出了一口粗气,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听爷的话,回去奖励你胡萝卜。"

只吃一种食物肯定会出问题,所以日常喂给花花的草料并不只有胡萝卜,但是它对胡萝卜情有独钟。

刚被牵回国公府时,萧璞和棠灼去看它的适应情况,它正在进食,忽然抬起头向棠灼喷了一鼻子气,不过对棠灼影响不大,反正会穿透她的身体,而且她也没有嗅觉,但殃及了和棠灼站得很近的萧璞。

棠灼看了眼茫然又愤怒的萧璞,憋笑着解释:“它在表示抗议,根本没有吃不完的胡萝卜,觉得我是个大骗子。”

大冤种萧璞:……

棠灼给花花解释了一下原因,至于接不接受就是它的事了。

在定国公府后院马厩里当萧世子的爱宠,可比在北郊马场做被排挤的小马好多了吧?萧家的马奴知道萧璞喜欢这匹马,把它供的跟大爷似的。爱吃不吃吧,反正它肯定不舍得让自己饿肚子的。

听到奖励胡萝卜,花花打了个响鼻,果真开开心心地转了个圈圈。

棠灼:……这也太没骨气了。

“跑两步,再撅个蹄子。”

花花欢快地跑起来。

棠灼扶额,它是匹马,怎么跟训狗似的。

花花连着几天都焉耷拉着,没什么精神,每次都落在队伍后面,这忽然就像吃了兴奋剂,之前一直牵着它的人也惊呆了。

看见一人一马玩得不亦乐乎,棠灼不禁哑言失笑。

果真都还是孩子。

可惜,这样轻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辰时过半,定国公府的队伍入了邺都的地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临近邺都城时,萧璞在城外看见了许多衣衫褴褛的老百姓,像是逃难的难民。

大多数人都浑身湿透,破烂的衣服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湿哒哒地粘在身上,昨日下了大雨他们无处可去。

他们躲在破旧的棚子里,躲在大树下,藏在阴暗的角角落落里。

看见萧璞从经过,直直地盯着这一队人马,可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似乎蠢蠢欲动,又很忌惮。

侍卫们都警惕起来。

来往的商旅恐有雨后滑坡,今日不敢轻易赶路,地面也还未完全干,故而此时来往的马车很少。

萧璞的马车忽然被拦住,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老妇人抱着孩子跪在萧璞的队伍前。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一声一声高呼,“求大人救救我的孩子!”

侍卫本想驱逐,却被她抱住了腿,她流着泪痛哭道:“求大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我的孩子要饿死了。”

萧璞坐在高头大马上俯瞰这这个如蝼蚁一般弱小的妇人,他看见了她身上的泥,看见了她额上的血,还有她眼中的泪。

周围到处都是被拦在城外的难民,他知道一时心软……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魏叔,给她取点吃的吧。”

魏叔给拿了一些小孩子好消化的点心,给女人拿了两张饼。

妇人拿了食物感恩戴德,想要让开,坐在马车里的棠灼忽然道:“等等。”

萧璞看到马车四周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很快就明白了棠灼的意思,抬手喝止了妇人的动作,“等等。”

妇人身子一抖,以为萧璞反悔了,要惩处她。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拦过进城的马车,上一个拦马车的人尸体已经凉了。

她也害怕啊,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在邺都城外,她们一大家子人从江北逃难过来,如今就剩下她和小儿子了。

眼看着就要触到希望,谁能甘心死在黎明的曙光前呢?

“你就在这儿吃吧。”

难民们有的站在路旁,有的躲在不远处,但他们都留意着这边的情况,眼睛里闪着像狼一样的绿光。

一个难民就站在离妇人三步远的地方,好像随时都要扑上来抢过妇人手中的食物,妇人闻萧璞之言惊愕地抬头,她明白了这个贵族少年的善意。

她放下孩子,流着泪情真意切地道了一句“谢谢大人!”,隔着层层的护卫,再次郑重地向萧璞的方向磕了个头。

在母亲的示意和帮助下,小孩子艰难地跪好,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用稚嫩的奶音像他母亲那样郑重其事地说“谢谢大人。”他已经饿得没力气了,声音很小,但是能看得出,他已经尽力庄重和诚心了。

在这暗沉的天地间,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侍卫,围绕着一个锦衣华服高头大马的少年,少年的脸色也严肃的如这暗沉的天地。

他沉默着骑在马上,连花花也安静下来。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跪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前,那个瘦骨嶙峋的妇人,看她千恩万谢地接过粗陋的干粮,也看她虔诚地将食物掰成小块儿喂给怀里的孩子。

小孩儿太久没进食,刚吃一口就被噎住,咳得喘不上气。

被抱住腿的那个侍卫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妇人。

妇人感激地接过,在水的帮助下,小孩儿艰难地完成了进食,恢复了一些生气。

喂完孩子,女人为了不耽误队伍的时间,胡乱地将两张饼塞进了嘴里,一边费劲地咽下去一边抱着孩子起身给队伍让道。

队首的侍卫扶着她到路边坐下,萧璞一行人正欲前行,忽然就被四面八方冲出来的难民堵住了路。

之前拦马车的要么被人家的侍卫杀死,要么欣喜地接过食物还以为遇到了好人,结果还没吃完就被毒死。

他们见到那个拦马车的妇人不像之前的那些人,她吃完了仍然安然无恙地抱着孩子,于是都出来了。

他们脸上都脏兮兮的,萧璞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好像是乞求,又好像充满威胁,也可能是冷漠麻木。但十几个人被黑压压的一大群情绪不稳定的人围住,怎么看,都很危险。

他们看似谦卑,却又像狼,如若遭到驱赶,好似随时都要扑上来和萧璞这十几个人玉石俱焚一样。

两方人马对峙着,气氛低沉,杀戮与掠夺一触即发……

萧璞命魏叔将剩下的所有食物都抛到了路边,一众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上去疯抢。

一时间到处是尖锐的喊叫声,混乱的打斗声,泥浆被踩得飞溅的声音……

萧璞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压抑……

他闭了闭眼,指挥着队伍趁着他们争夺食物时迅速进了城。

定国公府,

萧崇大概又去军营了,白氏可能又进宫去了,定国公府霸气的大门前,除了守门的小厮,就只有两头威武雄壮的石狮子。

萧珂出来迎他,他还要怀疑他是不是不怀好意呢。

好在萧璞也没抱任何期望,径直回了幽篁院。

幽篁院里,连翘听说世子回来了,于是过来更换香炉里的香,

谁料,萧璞动作实在太快,这么快就到了幽篁院。

萧璞忽然进来,吓得连翘手一抖。

连翘连声告罪,颤抖着想抓回一些香料,却被萧璞制止。

“放多了就放多了,你出去吧。”

连翘不敢反驳,只躬身应是,磕磕绊绊退了出去。

倒是棠灼看见她惶恐的神色,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萧璞留意到棠灼多看了连翘两眼,疑惑道:“你看什么?”

棠灼看着连翘离开的方向,再看了眼萧璞,“她为什么那么怕你?”

萧璞想了想道:“我之前在幽篁院里当众打杀了几个不听话的下人之后,他们好像都挺怕我的?”

棠灼了然地点点头,她听说过萧世子脾气不好的传言。

她没怎么见过他发火,因此觉得连翘的惶恐奇怪。但是或许连翘侍奉他多年,经历过主子动怒,心怀恐惧也正常。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不告诉你。”

棠灼:……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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