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牢房内的孩子王-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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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1.10
自从贼窝的首领回来,我们便没有挨过揍。
时机恰好,我把精力全部放在策划逃离上。因为人员需要锻炼,准备的时间比预想要长。原预定一个星期内完成,结果现在快到第八天凌晨,完全超了标。然而准备就绪,差一天半天也无所谓,只要顺风顺水就好。
“真的跑得掉吗?”
阿玉发出理所当然的质疑。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会很自然地告诉你‘能行’。但是我是现实主义,喜欢遵循自己的理智,所以我会回答‘有可能’。”
和其他3个人小孩密切互动交流,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日常用语和语法,人族诺玛语顺畅了不少。
阿金一如既往地抱怨:“我觉得你的想法太危险了。”
“反过来,这才是最安全。这一个星期我让你们做的事情,都记得吗?”
“让我们每天晚上蹦蹦跳跳,让阿金装病引来守卫辱骂……这些事情真的有意义吗?反而会让他们得知我们的意图加紧守备吧?”
“应该这么想。正常来说,到了快交货的日子,守备肯定都会加紧。我们所做的事情,只是把他们加紧的时间提早而已。”
“那不玩崽子了,他们都知道我们要逃了,还会傻得松懈吗?”
“这样反而会松懈,给你们普及一点知识吧。有云,一鼓作气,二则衰,三则竭。越是长久越是习惯,越容易被钻空子,人的注意稳定性便是这般规律。我们故意展示逃跑的意图,每天都在叮叮当当地发出声音。第一两天他们肯定戒备,三四天还是戒备,四五天也是戒备。但时间再长了脑里形成定势。对习惯的声音感到熟悉,不做声的情况成为了反常。对准备逃跑的我们感到习惯,对不做作的我们反而会觉得奇怪,警惕性便大打折扣。”
“不懂。”
3个人同时摇头。
“总而言之,他们越是习惯,越是觉得我们不可能逃跑,我们就越容易跑。这样记着就行了。”
其实,这种张扬的做法除了可以降低警惕,还能用主动的方式引导敌人形成习惯。
外面的守备怎么跟换,整体的守备如何分布,被关着的人不可能知道。不知道别人怎么想,那就告诉别人自己怎么想,让别人警惕自己想让他们警惕的地方,便能引开一定程度的守备。
比如我展现过“捏肥皂”的术式,聪明的人很快能想到我能挖地面。知道我们想逃离,牢房底部的房间会加派人手。而相对的,看似牢不可摧的正门和建筑的其他地方就没那么多人守着。
当然,假设建立在对方觉得我们是白痴小孩,没有过多警戒我们的智商的情况。通过挖坑可以看到底部房间确实多了人,但也要提防是敌人顺势而为的可能性。
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以最坏的打算入手是我的好习惯。
“溯,如果成功出去了,你想做些什么?”
我向提问的阿玉表露出肉眼可见的不耐烦。这种话可是典型的“死亡旗子”,行事之前就不能吉利一点的吗。
“还没实现事情聊下去也是寂寞,现在多点准备不要想太多。”
“说说也没关系吧,我倒是想好了,出去之后得马上找老师加强锻炼!”
“所以就说傻缺。当然是找个更强的护卫,以确保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啦。”
阿乡发出嘲讽:“啧啧啧。只会靠别人的乌龟,就是你这种人还会被拐多几次。
”
“你说什么!我——”背后传来冷冷的杀意,阿金下意识地回望一眼,“我觉得你说得对。”
“所以溯到底想干什么?大家都说了,总不能跳过你吧?”
啊啊,又来了,小孩子的神奇逻辑:我们大家都做了,就差你一个,所以你也要做。
这是什么邪教观念。
然而在四面砖墙,无处可逃的牢房,不参与会被烦到参与为止,所以我只得屈服。
“出去之后,我想找点门路成为正规术者,让专业的教师教我术式。”
“对哦,溯不是正规贵族,现在还是地下术者。”
这确实是我的打算。
虽然毕丽媞说了,要是被发现又神灵庇佑就会派去前线。但细想一下,她本身不就是能够瞒下去的铁证了吗。如果神灵庇佑能用地图软件一样的东西搜索,那就不存在能够逃离的可能性。既然毕丽媞能瞒那么多年,这样的术式应该还没出现。没有能广域探测的术式,那自己隐藏好不就得了。
我能做的是看破和干涉术式。看破这个自己不说谁知道呢。至于干涉术式,我不碰别人的术式就好了。只要自己能成功隐瞒下来,我能系统地学习术式,未来可谓一片光明。
“溯,你在笑什么?”
我从幻想中回来:“啊,不好意思。”
“呼,各位,是时间了。”
阿乡神情颇为紧张。
“来,祝我们幸运。”
“祝我们幸运!”
四个小孩围绕在一起击掌齐鸣,短暂又漫长的逃亡之路拉开了序幕。
——T1.10
守卫准备交接的时间,这个时间夜深人静,在四楼值班的只有守卫A一人。
和往常一样,其他人用我制作的锤子敲打砖墙,我则爬在铁门边注视着外面。守卫A一般会坐在门前的椅子,只有交班的时候会去楼梯口找接班的人,而这就是第一个需要突破的时间点。
看到守卫A转身,我站在用木垫板上,把手伸出铁门的小窗口。发动刻在手背的术式,将铁门的拉动铁条一点点地往内移动,拉动的声音则由其他噪音覆盖。打开门的练习,我在室内模拟过上百次,如今能轻而易举完成。
在阿金被守卫A揍倒的那一晚,我发现了这个漏洞。
这个铁门本身施加了防御术式,难破坏不说,破坏了还可能惊动建筑的守卫。也正因为这种设置,守卫没有在外面上锁。外面的人只要把铁条拉开就能进来,任意时间点打开都不会响警铃。
而手上的术式是贼窝首领最后展示的绝技,我试了好几天才成功发动。我把它命名为“引”。
“引”能够给目标点施加引力,无疑是现有的术式里面最好用的一个。当真要感谢“教会”我的贼窝首领,否则这扇门还真没那么容易打开。
开门的瞬间,我用“活性化”从背后勒紧守卫A的喉结,把做好的食物团子往他的嘴里猛拍。用力之大撞断了他几颗牙齿,在剧痛之下发出呜呜的悲鸣。好在有噪音覆盖,这点声音暂时不必担忧,但必须快速地让他失去意识。为此,我发动了“促生”,在勒紧脖子的同时快速消耗他的身体能量。
不出半分钟,长发飘飘的守卫A倒下了,第一个难点突破。我迅速解除“活性化”,减缓身体的疲劳。
在第一次使用“活性化”遭受挫折后,我一点点地改良术式到今日的状态。改良的要点在于控制“活性”的程度,即原本直接飙上300%以上的活性,现在控制在150%-200%之间。术式的实际效果有所降低,但大大减缓了发动术式的后劲。
“走。”
一声令下,剩余的三个小孩宛如小鸡一样跟着我走动。
按以往守卫的交界时间约5分钟,这次守卫A没催促时间应该会有余。但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在5分钟内到达下一个点。
那么问题来了,接下来应该怎么突破楼梯的防备呢?
答案当然是不走楼梯。别人那么多双眼睛还往那跑,是傻吗?
我带着三只小鸡前往另一个空牢房的角落,在墙角边挖出一个足以通过的洞穴。按照四楼平面图和对三楼的印象,这个地方恰好对应一间房间。但是果不其然,里面都睡着人。不过皆是预料之中,我也没打算就这么下去。
——T1.10
“喂!那些小鬼跑了!快起来!”
发现守卫A倒下,守卫B检查过牢房内空无一人后大声地搬救兵。原本寂静的深夜气氛被瞬间炒热,一大群人上四楼进行地毯式搜查。
“来看看,这里挖了个洞,他们应该从这里下去了!”
如我所料,守卫尽在瞎折腾。
那么我们在哪里呢?
最危险的地方恰好也是最安全的,往往事件的死角都藏在最开始的地点。不错,我们就在原来的牢房里。准确一点来说,是在木床地下覆盖的平坑里。
夜晚光线差,人的视力会减弱。如果守卫B振作一点,看得再仔细,我们可能就被发现。这是值得冒的风险,因为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注目这个牢房,而牢房地下的人也会前往隔壁牢房寻找不存在的踪迹。
在木床的边缘,有早挖好的通往下一次的洞口。我探头下去查看情况。
“好了吗?”
“好了,下面没人了,开始一个个按顺序下去。阿乡,你是第一个下去,随后马上要把开着的门掩一掩,但不要关了。”
“明白。”
我用“引”给下落的人施加反重力的引力,让他们一个个先下去。这个术式无法自己拉自己,若是直接跳下去怕会发出不自然的声音引人注目。所以我让先下去的3个人搭成人墙,我则踩着他们的肩膀下去。
这个环节练习了好多次,为的就是这么一刻。
成功下到三楼,接下来便容易多了。现在的所处的位置再下一楼,是位于医务室对面的房间。必要时,我们可以往医务室跑。毕丽媞是个好人,即便不会帮我们逃离,也不会做出卖我们的事情。即使没有毕丽媞的帮忙,下到二楼只要再多点时间逃亡便能成功。
和之前的操作一样,我在墙角迅速挖出一个坑。天还没亮,房间内部显得一片漆黑,不好判断有没有人。
“找到没有?”
“再回去四楼看看。”
虽说成功钻空子,但外面的人找到我们仅是时间的问题,这里不容犹豫了。我伸出手发动“流火”,回旋的火焰照亮房间,幸运的是确实没人。
“好了,继续下去。”
相同的方法下到二楼的房间。先到地面的阿玉使用“制火”照明,四处走动让我们把握房间的大致结构。
“怎么样?”
“奇怪了,同样靠着外墙的这个房间应该有窗户才对的。大致位于那个地方。”
我皱起眉头指着对面黑漆漆的墙壁,猛然意识到房间异常漆黑的原因——没有点灯也没有窗户。
“没有也没办法了,继续往下走呗。”
“不,现在他们肯定重兵把守一楼,就这么下去太危险了。最保险的方法是在这里打通通道,但目测会花不少时间。”
“溯你赶紧做吧,我们替你把守。”
如果按照预想,现在已经达到外部。
牢房有窗户,说明一条线下的房间都是靠外墙的,这一间也不例外。建筑物的外墙虽设有大型的结界,我能破坏掉。和阿乡反复做了数十次实验,我掌握了单纯输出灵气破坏术式的感觉和技巧。如果这里有窗户,我能破坏掉结界直接跳窗出去。
之前不跳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所在位置太高了。敢从三、四楼跳下去的实属是智障,即使用上“引”也不一定能平安落地。与此相比,下到二楼简单多了,能用训练多次的术式加人墙的方法逃出生天。而且结界被破坏,所在位置很可能会被发现,太早实施反而会告诉敌人自己的逃亡路径。
完美的计划被这破房间打乱,现在只得见一步行一步。
刷刷刷,我努力挖土见太阳。
“嗯?”
按照平面空间图,这墙壁至少占了一米厚度。但墙壁没有我预想的那么厚,很快便被挖穿,意味着这并不是什么墙壁。
我点着“流火”在手心转动将内部的环境照亮,下意识地发出感叹。
“哦,这里是秘密房间!”
作为普通人,秘密房间当真少见。房间内部墙壁上挂着各种物件,地上放着颇为熟悉的大大小小的包袋。想着找找有没有金银财宝,随便带点走当做赔偿,然后我的视线很快被某个东西吸引住。
“这是我的背包。”
我抖了抖半损的背包,里面毛都没有。
“原来不是墙壁,这样能省不少时间了。阿溯,你这是在干什么?”
阿玉望着把东西往包里塞的我。
“征用物资。而且这个背包原本就是我的,既然他们把‘满载’的包偷走,我把‘满载’的包取回来天经地义。”
“阿溯,这个东西也是你的吗?”
我看着阿玉指着的牌子。
“是啊,我一直待在身上”
实际上是古罗给我的玩意,但既然送我了,便是我的东西。凡是我的所有物,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践踏。
地上的包袋和第一次遇到贼窝首领时的包袋很像。出于好奇心,我拉开放在最外面的一个袋子,查看里面是什么财物。结果大吃一惊,里面的东西确实算得上财物,只不过是分类为“人”的财物。再仔细看,这不就是毕丽媞吗?
“是医师,难、难他们把医师——”
“不,人还活着。”我马上制止惊慌的阿玉,“虽然呼吸和代谢变得十分缓慢,但颈部大动脉能感觉到微弱的心脏跳动,这是人还活着的证明。”
奇怪了,毕丽媞的身体冰冷,要说活着也不像。用我有的知识形容,这种现象像是冬眠。冬眠是某些动物为了适应环境,刻意地将体温和代谢降低到临界值,以休眠状态渡过恶劣环境的行为,和毕丽媞目前的状态相当一致。
问题在于我没听说过人能进入冬眠状态,而且从被打包的情况看,毕丽媞也是被动陷入沉睡。
那么能考虑的东西只有术式。可是术式的发动需要不断注入灵气,没油了车自然会停,没有发动者源源不断输入能量,这种术式是如何维持的?
额,不对,我还真见过类似的东西——奴隶纹没有人操控也一直闪着光。
可以考虑的可能性是,像奴隶纹那种印在身上的术式,可以吸取附着对象的灵气自主维持。如果我的假设是对的,毕丽媞身上会有闪光的术阵。
我把包袋拉开,扶着穿着白衣的毕丽媞,仔细地检查她的身体上的痕迹。毕丽媞的衣冠整洁,不像是刻在难以言喻的地方,要考虑的是比较容易接触的部位。不是这里,也不是这里,露出的身体部位都没有。
“难道我的假设错了吗?”
我皱着眉自言自语。
“阿溯!阿溯!你在干什么呢!”
我从深思中回过神来。
“阿乡,怎么了?”
“额……阿玉看你乱摸医师的身体,叫也没有反应,让我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我在思考问题,很快有答案了,再等等。”
“不不不,现在时间紧迫,你倒是先把墙壁挖开啊!”
“很快。”
不放过眼前能够解决的问题,我再次陷入沉思。
从毕丽媞的身上看不到伤,说明对方没有动粗。如果是一瞬间就把术阵刻在毕丽媞的身上,我(敌人)会打在哪里?白衣覆盖身体,露出的仅有手背和脸部,以及——
放倒毕丽媞,我拨开她的黑色长发,顺着纹路查看痕迹。在毕丽媞的后脑勺,头发覆盖着的地方,我找到了目标并把术阵的形式映在眼中。
“哦,找到了。”
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我开心地站立起来准备继续挖墙。
还没开工,气冲冲的阿金揪起我的衣领:“你在干什么呢!他们发现我们了!要是跑不掉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哥!冷静一点,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
“富贵险中求。要是错过了一次机会,很可能不会再遇上这种术式。我只是做出内心认为价值更高的选择,没有让你说三道四的理由。”
如果逃亡因此而失败,我可能会内疚。但如果放着心中的假设和新出现的术式不去证实,我的心情会更加扭扭捏捏。
优先自己内心的需求,我半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何况在进入秘密房间的时候我就计算到,挖开最后的墙不需要十秒钟。狗刨土式挖墙,我很快碰到了最后的阻碍——墙壁中的结界。
为了破坏这个东西,我花了大量时间精力练习定点输出灵气。正常来说,这么大型的结界肯定有相应的灵气供给。用正常手段,一届小屁孩如何拼命都很难突破。但如果是我,极有可能做得到。
破坏毕丽媞展示的术阵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重点。术阵只要崩溃一点点就会失效,而失效的术阵即便没有其他作用力也会慢慢粉碎。也就是说,如果能直接干涉术阵的构造,集中精力敲打其中的一条线就好了。
把墙壁挖出一个大坑,我找到了路过的其中一条术阵线路。与此同时,房间的大门被撞开,禽兽们一窝蜂地拥进来。小孩子们纷纷推进秘密房间。
“阿乡!”
“辛姆-古吽!”
阿乡把手伸出墙壁的破洞,闪耀的光点刺伤进门的人的眼球,因致盲而混乱的人群相互推脱反而形成一道难以跨越的人墙。
“这样就完成了!”
把灵气注满拳头,与墙壁的线路发生距离的冲突,闪出耀眼的电光。
啊呀?
术阵冒着青烟,然而半点没有消退的迹象。我屡次举起拳头敲打,但都被线路中流通的能量抵消反弹,手背反而因为灼伤隐隐作痛。
糟糕,这我没意料到。
毕丽媞的术阵一碰就裂开,加上她神秘兮兮的介绍,让我产生了审判之神的庇佑能轻而易举破坏一切术阵的错觉。回想起来,毕丽媞也只是说了“干涉”而已。
从物理学的破坏考虑,要破坏一定硬度的东西,需要有比它更硬的材料。换在这种情况,我需要制造出比发光的术阵线路更高浓度的灵气,或者将术阵线路的浓度降到我能破坏的程度。
这也太难了吧?至少不是小孩子临时可以达成的目标。
该怎么办?——我陷入了焦虑。
“喂喂,你该不会敲不开吧?”
阿金的话让其余的人一同望着我,我只得避开他们的视线。
“果然如此,所以你刚才才那么淡定地猥琐女性。”
“哥,别说了。”
被埋怨是正常不过的。因为胸有成竹,我消耗了宝贵的时间企图复刻毕丽媞身上的术式。结果到头来,我成了计划中最大的漏洞。如果再多一点时间,我可能想到更多的方法。
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NoZuoNoDie”,不作死便不会死。
那么我后悔了吗?
我本来就有留与不留的选项,帮助他们逃脱完全出去个人道义,失败了对我也没有很大的影响。我再一次声明,我并非圣贤。给予孩子们希望,让他们开开心心地走到今日已经是超额的服务,所以我不接受任何的埋怨。
只是,还没尽人事,要我放弃尚言过早。
“三分钟,帮我争取三分钟。”
“明白。”
阿乡第一个响应。
“你还信他?”
“哥,别那么多废话,一起帮忙填住这个洞。”
三个小孩用大型包袋塞住墙洞。外面的人也慢慢恢复视力,企图将我们一网打尽。有人企图从洞中钻近来,还有人重击秘密房间的墙壁。
“嗯,最危险的地方恰是最安全的,连我也被骗住了。下面的全部人听令,闪开。”
洪亮的声音从天而降。
碰!秘密房间之外的天花板碎裂,连着墙壁一起倒塌下来,掀起的灰尘弥漫在空气中使得呼吸相当难受。尽管光线不好,烟雾弥漫,我也立即认出了跳下来的人物。
“首领!他们就在那里!”
贼窝首领像个老绅士般优雅地拍打身上的灰尘。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即便出到外面,也立即会被我安排的兄弟抓住。我对有反抗态度的人向来宽容,尤其是策划到这一步,差一点能迈出去的人,能力值得赞赏。如果现在停止愚蠢的行为,乖乖地放回你们的房间,我可以当做没有事情发生。”
武力超群智力也不简单,非常不想承认,这个混蛋实在是强。
外有强敌,内有墙壁,绝对的险境。感受到前无仅有的压力,心脏紧张地跳动,全身热血澎湃,比走进高考考场还要爆表。神经传遍身体的每一寸,连指甲也能感受到空气流动,而这种危机我感到非常舒适。
呼,集中精神,把无意义的画面和声音全部忽略。
把至今遭遇的情节温顾一遍,寻找打破现状的线索。现在最重要也是唯一有希望派上用场的便是审判之神给予的庇佑,但无可奈何,受庇佑的我并不知道它的具体用处。
毕丽媞说过审判之神是“能看破和干涉世间一切术式的神灵”。看破术式,我经常享受这个功能所以很熟悉。但干涉术式是怎么回事?
干涉的现象一,身上的奴隶纹渐渐消退了。从此处可以得知,我的干涉具有消磨术式能量的作用,而且与自己的意识没有关系。
干涉的现象二,触碰毕丽媞的术式导致其七零八散。此处的干涉应该是指能够碰到发动的术式。画在地上的术阵仅仅是涂鸦而已,仅当注入灵气和适当的想象,才能闪耀起来变成真正的术阵。画出来的术阵物理干涉谁都能做到,但发动形成光阵的状态后,一般人无法触碰由光连接而成的线路。形成线路的光线明显由注入的灵气构成,所以可以推测,我能干涉的是灵气本身,包括了以它为能量构成的东西。
术式的发动重点在于理解和想象,那么要突破也并非不可能。
我目视发光线条的走动方向,继续挖墙寻找到光线的交叉点,再以此为中点找到相对细的线条。立起手刃,集中能抽出的所有灵气,我往手上注入新的术式。
“术式切”,以破坏术式的感觉为效果蓝本,以“流火”的流动为表现形式,让缠绕在劈掌上的灵气像电锯一样转动。横刀而下,冲突摩擦出闪光,能量抵制产生的热量灼烧着幼小的手。
强忍着痛楚,我咬紧牙关进行到底。
鲜血淋漓的手突破了看不见的结界斩断发光的细线。断裂的接口喷出大量的灵气,像点着的导线向后萎缩。与此同时,建筑整体产生晃动,表层溢出大量透明的光片。
“哈哈,成功了,成功、了……”
当我完成了最后的工作,背后最后站着的阿乡也倒地不起。阿乡、阿玉、阿金,望着重伤倒下的三个小孩,我感到五味杂粮。
啪、啪、啪,一旁的贼窝首领默默地鼓掌。面面相觑之后,其他人也跟随着他一起拍掌,房间里的掌声很快震耳欲聋。
“大开眼界了,这可不是一般小孩能够破坏的东西。从之前的交手,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是能看到灵气的‘金瞳’。我当真有眼无珠,你和我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时隔百年,伊格伯特再度出现了,受审判之神眷顾的人。”
“审判之神的勇者候补!真的假的?”
“这可是大事情。”
“如果是真的,贵族那些人可都坐不稳了。”
听到首领的话,周围的人喧嚣不止。
“小鬼,跟我来吧。如果被贵族那些发现了,你不知道会受到何种待遇。倘若你愿意跟着我,我可以确保你的愿望皆能实现。比方说若你对这些贵族小孩有感情,我可以看在你的份上放他们一马。他们的命运,以及你的命运,都在你的手上。你接下来的一句话,决定你们制定的计划是成功是失败,结局是喜剧是悲剧。”
贼窝首领语气平淡,却无处不释放出压力。
在最后的奋力中我透支了灵气,身体摇摇晃晃,压力掺杂重力又加在身上,让人厌恶的无力感袭来。来到特斯德,我首次感到束手无策。
“我、我……我可没那么好控制。”
刻在手心的“闪光”发动,因为灵气不足只有闪光灯一下的效果。而在我抬手的瞬间,贼窝首领便预判了我的动作格挡视线。
“嗯?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意义的抵抗?你在破坏结界的时候已经用尽了力气,即便你还有余力,又如何逃得出去?固执于己见,这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而以我的观察你绝不是那种人。”
“对,我不蠢,我这叫有信念。”
我笑着举起鲜红的右手,吸引一波视线。
“辛姆-古吽!”
阿乡发动的正版“闪光”照耀全场,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致盲状态。
撑住,我的身体,“流火”!
灵气想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才怪呢。在身体失去知觉之前,我聚集灵气引爆了“流火”,将被挖得只剩薄片的墙壁炸开。爆炸的冲击将我吹倒在地面,碎片在身上划出大大小小的口子。好在伤口没有扩散出血液,而是迅速地自然愈合。
视线剩下一片漆黑,但通过“治愈”的感觉我能知道毕丽媞在附近。我在看到医师后脑勺的术式后顺道破坏了术式,只不过她从冬眠状态下醒来耗费了不少时间。在绝望之际,我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亮光。因为毕丽媞假装还没醒,其他人也没注意到受远程“治愈”的几个小孩。
“把他们带走。”
“不,你们一起走。”
又一阵冲击波将墙壁撞裂,这一次的攻击来自建筑之外。
该不会是守在外面的禽兽们吧?
“首领,看来我还是做不到赫卓那般‘聪明’。”
“所以泰格,你抛下我布置的任务不管,擅离职守回来是为了受处罚的吗?”
“难说呢,要是我一个不小心侥幸打赢了你,不就从处罚变成上位了。”
“呵呵,十年没有赢过我一次,当年落魄街头的小鬼还真敢说。既然是我把你和你的伙伴们扶起来,自然也能重新让你们回应该去的地方。你真的愿意为了这几个小孩冒犯我,牵连到所有人吗?”
“首领,你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救贵族小孩,而是为了惩戒不守规则的人。克拉姆象征着我死去的兄弟们,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再玷污它的名字。因为,我是他们的大哥,泰格!”
泰格迸发冲拳,首领以掌泄力。左拳,右拳,左拳,上勾拳,再顺势抬腿膝顶,泰格的全速攻击没有一次击中首领。越发理解实力的差距,泰格已经明白,今晚无法活着走出去。
“说是为了死去的兄弟,我看实际上是为了毕丽媞吧?你走的几天,我的眼线一直没停过跟踪你,你不停地找那个傻女人的事,我也早知道了。”
“既然,知道,就不用,说出来!”
泰格突然转攻下路,鞭腿横扫首领的左脚。这速度和力度,按正常人腿骨肯定断裂。但在这个情况,反而是踢人的泰格觉得腿痛。
“‘女人只会阻碍男人的步伐’,这句话真的是在哪里都实用。”
首领长长地叹气。
“泰格,你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原本在我出发之后,你从任务回来便能顺理成章地代替我管理这里。我想过给赫卓那小子,但他太贪心太固执,具有聪明人的脑却没有聪明人的心。当真可惜啊,亲手培养起来的两个人,一个因为失败锒铛入狱,另一个为了女人背叛组织。”
“别说了,我也觉得自己蠢得很呢!”
两人同时重拳出击,冲击互相碰撞,房间里传来各种破碎的声响。另一边,毕丽媞把无法动弹的我和其他人一个个接到室外。往日里半夜三更道路鬼影都没有,但今晚室外的道路上躺着十几个人。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那个人打倒的。还好碰上了他,不然这么多人围着当真插翅难飞。”
毕丽媞犹豫不决,把东西塞到背包丢给阿乡。
“没时间了,你们快点带着他走。这里的结界粉碎掉了,你们只要坚持跑一会,注意到的护卫肯定会前来营救。把这个袋子也拿走,里面有我制作的药,紧急的时候可以用。药的瓶子上面有说明,使用的时候务必看清楚。”
“那医师你怎么办?”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需要在意。”
阿玉知道医师没打算离开,忍不住泪下泪水。
“谢谢你,医师……”
“别哭了,趁着现在泰格还顶得住,你们赶紧有多远跑多远。听到了吗?”
“嗯!”
身体被人拖拉,我以软绵绵的状态搭在了某个人的后背上。从触觉和气味判断,背我的人应该是阿乡。
“但是我们该往哪里跑?”
“阿、阿乡……”
“阿溯,你还醒着啊,怎么了?”
“报告、环境,我看不见。”
“哦、噢。现在天很黑,路只有一条,四周很多建筑。”
我试着在脑海里建立起模型,思考如何能更顺利地逃脱。
“在路中间用一次闪光。”
“辛姆-古吽!”
阿乡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照着做了,即刻我的眼皮一亮。
“然后呢?阿溯,我们要做些什么?”
“不要犹豫,贴着没有光照到的墙,只管往一个方向直奔。天黑他们看不清楚,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是最好的,有交叉路口、也不要换路线。我、极限了,只能帮到这里,如果有必要,把我也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