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开角唱大戏,棍后一粒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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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急促,直奔水宅而去,云棠被水颖峥紧紧按压在胸前,起落之间丝毫不敢言语,只是余光瞧着原本随行的护卫在身后忙活,撕拉下街边张贴的通缉令。
越靠近城南,人影愈多,许是大家都知道水颖峥的霸王性子,远远见着都躲了开来。
至水宅,水颖峥手一抛,却是在马上就将云棠扔了下去,她疼得哎哟一声,索性半躺在地上赖着不起了。
“少爷这是何故?想要奴婢的命适才就该取了去,眼下在这水宅门口把奴婢摔死,可不晦气?”
水颖峥冷哼一声,利落下马,道:“怎的?叛逃之事还未追究于你,你竟与本少爷耍起脾气来?”
“不敢!”云棠道,“少爷既要惩罚奴婢,奴婢今日小命儿就算交待了也没得话说。”
水颖峥踱至她身侧,盯着她道:
“你跟着本少爷时日不短,竟还未清楚本少爷的手段,要你小命?这惩治未免太过轻巧!”
说罢拎起她夹在腋下,大踏步回了脂腻色香,沿途遇着才要出门的水二少,一时按捺不住火气,驻足对其道:
“你惯常爱使弄些下作手段,我向来懒得置理,然此番不得不提醒你,往后切莫打我院里人的主意,否则我这心气儿稍有不顺,再不是让你戴绿帽子那么简单。”
水颖峥鲜少与水宅他人多话,水二少先时诧异,而后脸色如墨,清淡如水的眸子霎时冰浸寒凉,
“三弟如此说道,倒引得为兄好奇得紧,颇欲瞧瞧三弟能耐,便是真动了你的人,你又能奈我何!”
一语落下,愤然离去,水颖峥挑眉不屑一笑,低头对云棠道:
“人说红颜祸水,未曾想你这般粗鄙的颜色,竟也这般不好打整。”
眼下什么情境,云棠自识趣的不答话,水颖峥冷眼瞧上她一眼,一路回了院子将人随意丢弃在地,厉声道:
“把碎砾台子给本少爷抬上来!”
云棠脸色一变,这水颖峥别瞧着是个一掷千金的主儿,可在家私上顶顶算得上是个变废为宝的高手,这碎砾台子不是什么高深的刑具玩意儿,仅就是院中往常摔碎的碗盏瓶壶凝成的跪台,专门惩治那些手粗脚笨的下奴们。
不一会儿,得了吩咐的小厮便将台子搁置云棠身旁,云棠浑身绷紧,正经生出怕意来。
“说吧,高山院那夜你是如何逃遁的,弃主而逃你可知在水宅按规矩当杖毙了去!”水颖峥道,此时,婧娣奉茶而进,紧随其后另有一名白衣女子,竟是阿姬。
云棠没得旁的优点,单就惜小命这点甚是可喜,屡屡能教她夹缝中生存,胯下偷生机。
此刻也知自己拗不得性子,忙伏身求饶,秀额触在交叠的手背上,懦声道:
“少爷明鉴,奴婢冤枉啊,奴婢不曾弃主,怎就给我安了这样的罪名!那夜贼寇突袭,奴婢彼时慌乱无措,欲寻少爷,可念及自个儿也没点功夫,大敌当前,却不好拖累少爷,遂与小尼们从后门离开,不料贼寇凶狠,大杀而来,奴婢侥幸逃脱,待躲了些时候回转时才发现已迷了路,这一走就去了许久,今日方归了家,少爷,奴婢这一路颠簸,可一直心心念念着您,不曾弃您……”
“小棠,你这胡话说起来真是眼睛都不带眨的。”未待水颖峥作态,阿姬轻软的嗓音响起,笑道:
“我怎记得那夜你打狗洞而出,听着水少爷唤你,你逃得越加欢实呢。”
云棠闻言意外的直起身子,瞠目向她,难不成那夜她就在自己身后不成?心下一紧,口中强自镇定道:
“阿姬,你那夜既在不远处,应也瞧见园子处有一执刀大汉,凶神恶煞只欲取人性命,惊恐之下我压根没听见少爷在唤,可话说回来,即便是听见了,我亦是要逃的,若让少爷寻着的是我冰冷凉透的尸体,该是有多难受。”
言毕她视线掠过水颖峥,但见其神情紧绷,也不知信了几分。
垂首默忖,不知晓这阿姬那时到底在何处见着的她,是否瞧见了那撒尿的贼寇,她方才所言真真假假,事已至此,料阿姬也说不出个错处来。
阿姬掩唇一笑,“逃便是逃了,你若有心回来,水少爷下的布令千万,你见到怎会不投案,也好回来说个清楚,嗯~可别说这一路你不曾见过布令。”
“我自然见过,”云棠道,“然那通缉令上明的是盗窃的罪名,我并未窃过为何要投案!再者若确有偷盗一事,那盗窃者定是另有其人,案情未明,我何苦投案替人背锅。”
“这般伶牙俐齿,你是不承认自己犯了错喏?!”阿姬浅笑道,侧目又对候在一旁的下人道:“还愣着干嘛,小棠不知规矩,又拒不认罪,不好好惩治一番怎说得过去。”
不知阿姬何时在院中立了威信,话音将落,下人们听了其吩咐,立马上前将云棠拖起按跪在碎砾台子上,婧娣站在水颖峥旁执壶伺候,见状欲出声阻止,然水颖峥身子一动站了起来,她即敛下话语,未有动作。
阿姬如此,云棠惊诧不过一瞬,钻心的疼痛便铺天盖地向她涌来,原是怕了水颖峥怕了刑罚来着,此刻被阿姬弄得气上三分,痛便痛着,倒没那般怕了,一双盈着光亮的眸子瞧着长身玉立的水颖峥颤着声儿道:
“奴婢自是有……错,错不该累……及少爷担心……至此,诸城布令寻奴归家。只……奴婢现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少爷示下。”
水颖峥眼神一动,忽觉气短心闷,至其跟前蹲下道:“说!”
“敢问少爷……今日阿姬这般对……我,端的是何种身……份?”
水颖峥漠道:“无名无份。”
云棠勉力笑道:“既……是如此,奴婢更是不……明,脂腻色香何时允了无名无份的外人……来越矩教管少爷您的人。”
胳膊被下人反拧着,力道之大至云棠膝下碎片入骨,血流如注,一方台子早不见了本色。
水颖峥瞳孔微瞠,气更大了来,冷道:“婧娣,将阿姬关入地库,鞭四十,绝食绝饮三日!”
“是!”婧娣淡笑道,阿姬脚下不由一退,花容失色跪与水颖峥道:
“水少爷,是您允的我和小棠对质,为何反惩治于我?!”
水颖峥强抑下火气,对阿姬的话仿若未闻,略一动作,便将下人按在云棠肩上的手腕掰折了去。
牵制力卸了去,云棠顿时跪立不住,摇晃间被水颖峥打横抱起,她颇委屈的埋首于他胸前,痛极累极。
阿姬被扔至地库时仍是不明,相处日久,水颖峥从未对她如此,往宽了说甚至对她厚爱有加,床畔枕侧虽说不上温柔,也是多有情趣,那云棠……
她那夜明明瞧得清楚,确实是刻意逃遁,她说与水颖峥时,他亦是一副恨不得剐了其皮肉、抽了其筋骨的狠厉模样,怎如今一切都变了?
“怎了?还未瞧得明白?”婧娣眼见她呆愣的模样,不禁好笑道:
“你随少爷回来时,瞧着也是聪慧的,怎犯了这样的糊涂?在高山院你已然见过那丫头,却没瞧出少爷对她多有不同?今日只允了你与其对质,你却一意伤了她,可不蠢笨!”
阿姬苦笑,回想那夜贼寇来袭,她匆忙间寻水颖峥佑护,他却是置之不理,撇下她第一时间去找那个丫头,未曾想那个丫头是个不知福的,翻窗而逃徒留了一抹背影,而后若非贼寇逼来,她拦腰环住他,想必他定然已将其追上了罢。
事后,还记得遍寻不着那丫头身影时,他是何等的暴怒失态,诚然已上心到这般地步了吗?
撩开裙纱卷起裤腿,肌理破损划烂,血肉模糊,云棠才知自己伤得竟是这样重。
水颖峥命人端来清水,亲自动手清理,两眉之间山拱云皱,周身冷冽之气教云棠瑟瑟不安。
清理毕膝盖与小腿,水颖峥便要褪去其足衣,云棠一缩脚欲拒了去,他手微一用力她便动弹不得,疑她是为了保住女子名节,凝着她道:
“左右不过是我的人,别说是一双足衣,就是你这一身衫子,我剥个精光你又能如何?”
云棠闻言小脸飞霞,“不是……是奴婢奔波多日,这脚丫子的味儿怕是大得很,要是熏着了少爷,奴婢的罪过就大了。”
水颖峥手中一动,一双足衣尽落,鼻子呼吸间一股异味传来,他神情一怔,她倒是料得没错,这味儿是有些大了。
瞧着他那模样,她不禁好笑起来,腿间痛楚亦淡了些。
水颖峥冷瞥了她一眼,将其脚放入盆中时,忽听其“嘶”的抽气声,细看之下,其足底竟有几个偌大的水泡,几处还破了皮去。
他气上心来,恨道:“有本事逃却没本事照顾好自己,你倒是说说,离了本少爷你能讨着什么好?”
云棠闷道:“若非少爷你布令要抓奴婢,奴婢又何苦绕走几十里山路,踏遍荆棘之地。”
再者,若非在他跟前做事,她怎会多病多灾,多伤多痛的,遇着他之前,她可是健康长寿,阿弥陀佛~
水颖峥默了一默,道:“但凡你乖乖的守着本少爷,本少爷定能教你安生无虞。”
说罢掬水为她淋足,动作轻巧,倒有了几分怜爱之意。
云棠有些恍惚,看着他板着的俊脸不禁心跳加速,暗叫一声“完了”,她怕是被他“一箭穿心”,下了蛊了。
唯恐再这样下去,自己必定会变了心,云棠忐忑不安,只想回家寻云临商量个对策来,于是,在他包扎好伤口后出声道:
“少爷,奴婢已有许久未与爹娘团聚,可能允奴婢几日休假?”
水颖峥旋身将其打捞入怀,捏住她的下巴一脸高深道:
“不能。”
“可奴婢伤成这样,也不能服侍少爷……”云棠忙道。
水颖峥脸上泛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自婧娣来后,你即便是活蹦乱跳,上天下地,又何时正经服侍过本少爷?”
云棠词穷,倒也是,在这脂腻色香自己倒真像是吃白食的。正虑着对策,手腕一动,水颖峥终是还有些不放心为她把其脉来,须臾神色复杂,扼着手腕阴狠的紧盯着她道:
“何人为你解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