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论演员的自我修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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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的人们陆续走入了石门,秋夕十指紧紧地扣着,心里给火羽客栈的哥哥姐姐们加油祈祷;龙也默默思考着麻雀一般都吃些什么,往鸟笼里塞了一些碎花生,橘红麻雀只是很拽地斜视了他一眼,便不再瞅他;漠白走到街道口,举起右手。
火羽客栈的少年少女们相继和他拍掌而过,像是首发的运动员们出场前和队友击掌。
他们今早离开客栈之前约好了,今天谁输,谁就要砍三天的柴,并且负责今天的晚饭。
景炎捂住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之后,看清了身处的环境。
他踩在一方石台上面,石台很宽很广,比外面的广场面积还要大。石台的周围是一片缥缈的云雾,像是环于山巅随风漂浮的云彩。
石台不止景炎脚下的一个,而是足足有十一个之多,参赛者们两两一对,被传送到了各自的石台上面。
说是石台,其实是一根根参天的石柱。从极远的地方看来,十一根石柱像是参差不齐的花蕊,周围缭绕的云雾像是纯白色的花瓣,蔚为壮观。
而参赛者们,将在“花蕊”的顶端,开始他们的战斗。
景炎抬眼看去,颜婴已经取出了长歌琴严阵以待。
“没想到一开始就碰上了,亏你我之前整理出那么多其他桃李七杰的情报,商量了那么多针对他们的战术,真是浪费感情。”景炎扭了扭腰,活动手腕和脚踝。
“他们一旦获取了绝品灵器,之前讨论的战术就全部付之东流了,并没有什么好惋惜的。”颜婴淡淡道。
景炎凝视着她的眼睛,视线下移到了她手中的长歌琴上,“你怎么不整一把绝品灵器呢?那样的话我不就没戏唱了不是?”
颜婴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就连她手上的灵器,还是之前机缘巧合在天工坊蹭到的,上哪儿去找绝品灵器?
其实知道淘汰赛的走向之后,她心里并不想再参赛下去了,但是奈何她的父君是极好面子之徒,无故弃权不是好的出路。
不努力讨长辈欢心的话,可是会对月例银子产生影响的。
“说实话,你是我感觉里桃李七杰中最穷的一个,明明你应该是他们当中赚钱最多的那个。”景炎直言不讳,“这样就好像,人家是亲养的,你是捡来的一样。”
“妾身确实是父君收养的孩子,这在玉都的圈子里并不算是秘密。”颜婴双目微眯,她改变了自称,说明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些怒气,也在提醒景炎不要乱说话。
“这一点你和我倒是一样啊。”景炎耸了耸肩。
颜婴沉默了,不愿再说什么,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公众形象对她所处的行业尤为重要,就算这里的声音不会被传到民众的耳朵里,但是谁也不知道云雾里观战的大人物们,是不是恶趣味地在偷听他们谈话。
“老实说,看在交情上我挺不愿和你动手的。”景炎取出了穿云弓。
“如果景炎公子略感愧疚,不如之后出席玄女楼的歌会,为妾身出几张玄女票如何?妾身的记录前不久可是被别人给追上了呢。”颜婴不忘为自己招揽生意,她笑得端庄知礼,一如她在舞台上的样子。
“我身上的钱都是白手起家辛苦赚的,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毛毛雨,换不了几张。”
颜婴一只玉手抚在琴弦之上,“既然如此,那便,来战吧!”
……
扶苓最初对云王会并没有什么兴趣,受神婆之命,才不远万里参加这场大会。但在这一路的风风雨雨当中,出于各种原因,她渐渐对这场大会加以重视。
关于云王会第二阶段的淘汰赛,她此前做过极多的预测推演,但是从没有哪一种设想,符合此时眼前的场景。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摇头晃脑的红脸醉汉,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够闻到浓浓的酒气。
尽管漠白那边打过招呼,扶苓仍然生出一种此人走错片场的感觉。
她的对手,是绝柳。
绝柳用力晃了晃眩晕的脑袋,转了一圈,才找到扶苓的身影,踩着失重的步伐,做了个极不标准的揖:“久等久等。”
云雾里的大人物们有几位忍不住唏嘘,心想但凡有粒花生米,都不至于醉成这样。
扶苓没有因为对方已经醉得不成样子而有失慎重,她抬起右手,青色的灵力从体内运转,以她的战斗习惯,下一刻便会有数十根青铜长矛构建出来,在她的一念之间爆射而出,以此作为第一招,来试探对手的虚实。
但是就在她即将出手的一刻,扶苓感受到了什么,立马撤回了用于构筑青铜长矛的青色灵力,身形一闪便退后了数丈,同时数十面青铜盾牌树立在她周身,形成一个圆阵,将她护在中心,从半空看,像是一朵螺旋绽开的玫瑰花瓣。
两只毛茸茸的猫耳已经从她发间探出,她的后腰也伸出一根细长的尾巴。
扶苓一个刹那便切换为了化猫模式,同时拉开了和绝柳的距离,并且全力展开了防线。
她青色的妖瞳满是凝重之色。
如临大敌。
扶苓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面前这个醉汉连站稳都有点困难,全身都是肉眼可见的破绽,但是『第六感』却在以最大的音量警告她面前的危险。
她意识到,如果刚刚出手的话,绝对会被干掉。
云雾里的大人物们不乏点头认可,表现出一丝赞许之意。
有些是在称道不愧是前代东皇与阴帝之女,所做之应对可圈可点。
有些是在对『宝石猫』的能力流露出浓浓的兴致与欣赏之意。
有些则是感到意外。
因为他们发现,扶苓是在绝柳一手握上腰间的剑柄之后,才准备动手。也正是她这种不愿趁人之危的品性,使得她捕捉到了紧随而来的危险气息。
龙坎在冬天的时候曾对火羽客栈的少年少女们有过指点,当时对扶苓的评价是出手不够狠辣。
但如今看来,亦为幸事。
绝柳吃力地拔出了腰间柳叶形状的银色佩剑,踩着踉跄的步子,一步步朝扶苓走去。
扶苓心中一横,不再犹豫,青色的灵力翻涌,上百支青铜箭矢构建而出,蜂拥而去。
扶苓选择了威力略小、但数量更多、覆盖面更广的攻击模式,以此来试探绝柳的手段。
绝柳的动作出现了一些变化。他扬起手中的银色佩剑,尽管身形依然歪歪扭扭,但是他的行动变得有力起来,时而像走着凌波微步,时而像险些栽倒的陀螺。银色剑光所过之处,青铜箭矢不可避免地纷纷泯灭,无一命中。
亲眼目睹了绝柳堪称诡异的身法,扶苓伸手便召出四条青铜锁链,如游蛇一般,朝绝柳蜿蜒而去,意图捕获。
但是青铜锁链纷纷落空,绝柳出现在扶苓周身的青铜盾阵里,天知道他看起来慢悠悠的步伐竟如此飘忽不定,像是踩着棉花糖的幽灵。
扶苓费尽心思搭建的防御堡垒,被绝柳视若无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便来到青铜盾阵的中央腹地!
绝柳一剑插在地面,借此来稳定摇晃的身形,他环视了一眼周身的青铜盾牌,翘起了眉。
扶苓并不在青铜盾阵的中央。
忽然,所有青铜盾牌像是得到号令,向盾阵中央倾斜了几分,然后纷纷朝中央聚拢!
像是螺旋绽开的玫瑰花瓣,在时光倒流中回溯到含苞待放的状态!
“我的天……”绝柳打出一个酒嗝儿,恍了下神,顷刻之间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青铜盾牌给淹没。
与此同时,又有新的青铜盾牌被构建出来,青铜盾牌越聚越多,并且越垒越高,像是一根蓬勃生长的巨大春笋。
扶苓出现在距“青铜巨笋”不远的地方,双臂张开,尽力维持着“青铜巨笋”的强度。在绝柳展现出难以抵挡的一面之时,扶苓便果断地弃用了固有战术,而是以自身为诱饵设置陷阱。
她这一招已经练习了很久,为的就是应对龙也和江伦这种单兵能力强到令人发指的对手。
云雾里的大人物们有些忍不住拍手叫好,他们不爽绝柳很多年了,早就想看绝柳的笑话,使得一部分不知情的新晋大人物们一脸懵逼。
“真是个机灵的丫头。”龙坎微笑着抚了抚胡须。
天空骑士奉仙的眉间也生出一些得意之色,在十二天启氏族的年轻人里,他的母亲神婆最为欣赏扶苓的聪慧,尽管这个女孩有时候会因为过于善良而有些天真。
“青铜巨笋”的表面忽然勾勒出两道银白色的线条,那是两道清冷的银色剑光。
“青铜巨笋”猛地炸开,化为铺天盖地的青色光屑,仿佛玉都河畔夏季的萤火虫全部来到了此间。绝柳站在原来青铜盾阵的中央,此时的他不再趔趄,高挑的身形竟是隐隐散发出一丝洒脱的风骨。
他低着头,看着手心断裂的发带,原本扎好的乌黑长发飘散开来,脸上不再有醉酒的红晕,像是一位尔雅温文的白净书生。
而在扶苓的眼中,在漫天飘散的青色光屑里,这位白净书生,有那么一瞬间,是一位鬓发斑白、但双目炯炯有神的老人。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了不得。”绝柳无奈一笑,不知从哪里提出一坛酒罐子,仰天大饮了一口,好不快活。
下一刻,那个醉汉仿佛又回来了,他的脸色又变得通红,身形又变得蹒跚不稳。
他迈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他便来到了扶苓身前,在漫天未散尽的青色光屑下,在扶苓惊异的眼中,一指点在扶苓的眉心。
一道银光一闪而过,没入扶苓的眉心。
扶苓还没有反应过来,绝柳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呼呼大睡,酒气逼人。
扶苓瞪大了妖瞳,满脸的问号,不明所以。
一位白衣术士出现在此间,双手作揖,朗声道:“由于对手已经失去作战能力,扶苓姑娘胜出。”
他可不敢称呼扶苓为公主,毕竟他的声音是会被转播铜镜传播出去的。要是广大民众知晓了这件秘辛,引发的骚乱可能将云王会的热潮都覆盖过去。他个人可不敢承担扶天氏和二尾猫两大家族的怒火。
扶苓眼中的惊异还未散去,下一刻她便回到了黑天家族的广场上。
和她同时被转移出来的,还有倒地不起的绝柳。白衣术士们像是演习过一般,簇拥着几个扛着担架的紫血家族的医师,极为迅速地将绝柳打包抬走。
扶苓伸出右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白衣术士和医师们如行云流水一般,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像是有人不给扶苓插话的机会。
扶苓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和担架上绝柳狂野的睡姿,心中搞不清楚状况,像是喝下一杯浓墨水般的沉重。
扶苓环视周围的环境,看到了一些认识的面孔,他们早早便雷厉风行地解决了对手,扶苓并不是第一个结束战斗的人。
毕竟他们的对手,有些是筛选赛时来不及投降,被拉入晋升者的“充数”之流。
他们没有率先回去,而是留在此地观察状况,为之后的比赛搜集情报。
他们当中,有身材高大,肩部翘着蓝色羽毛饰品的骚气妖修丹呈。
有已经在指挥医师们忙前忙后的紫兰。
有神色轻蔑,但总是忍不住往转播铜镜瞟的霜绛。
还有一个人,他并没有参加第一轮的对决,他是红观。
看到扶苓目光扫来,红观点头示意,然后便将目光转移到转播铜镜上,看其他令他在意的对决。
关于扶苓和绝柳的对决,红观对于扶苓的惊艳表现感到理所当然。同他一样,所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场对决,都只会觉得绝柳在突破扶苓的封锁后,想要试图反击,却因力竭倒在了扶苓的跟前。
扶苓自己当然不这么觉得。
绝柳最后的动作实在太快,尽管近在咫尺,扶苓并没有看清楚绝柳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然后像碰瓷一般倒地不起。
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扶苓思考着,从头至尾,自己虽然一直承受着非同一般的战斗压力,却始终没有遭受过一次像样的进攻,然后就突然……不明不白地赢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扶苓的思绪,她抬眼望去,看到黑天广场边缘的露天茶坊里,流璃在向自己招手。
在流璃的身旁,秋夕躲在鸟笼后面偷偷看广场上的情况。
龙也在闭目打坐。
漠白在闭目打盹。
隔壁桌子上,端睿也在闭目打坐,和龙也背对着背;修兮一边瞄着端睿的侧颜,一边和琦盛唠着家常,不亦乐乎。
他们都通过第一轮淘汰赛了啊。扶苓这么想着,便放下心中的万千思绪,来到流璃的身旁坐下,轻轻摸了摸秋夕纯白色的头发,然后望向黑天广场中央半空悬浮的转播铜镜。
在转播铜镜的诸多分区中,其中一个,闪烁着景炎和颜婴战斗的身影。
……
如果业璋能够早早结束比赛,并且来现场旁观景炎和颜婴的这场对决,那么他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翻译,或者说解说员。
颜婴虽然和景炎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她和景炎之间的交流,并不像在玄女楼的那些职场交际,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塑料俗套。
他们很清楚彼此想要什么,尽管对方想要的也是自己想要的,但是优先级并不冲突。
也就是说,他们要做的,就是把交易给谈妥。
颜婴战前提及“玄女票”的言外之意,便是在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出一笔钱买我输啊。”
而她提及自己被打破的记录,便是告诉景炎,开盘价便是霜绛当初囊空如洗砸出去的10000灵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