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趋于吾前而欲战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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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里，一片青色光屑一闪而灭，像是萤火虫们惊醒又睡去。
扶苓神色凝重，她的灵力化成的青铜盾牌，能够承受住东流『燎原刀』的刀势，可以承受数箭浮粱的『游灵』之矢，却在眼前这个九头龙家族的少年面前，一拳崩碎。
龙也骤然发力，脚下的泥土被震出个大坑，整个人如同利箭般爆射而出，眨眼的时间便冲到扶苓身前。
扶苓神色一凝，灵力一闪化为数面青铜盾牌，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排列在龙也冲来的路线上。
她明白九头龙家族的强势，所有腾龙国的妖族也都明白，这个家族出来的人向来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以退为进是弱者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以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速度，以两点之间最近的距离，来将敌人打倒。
正如扶苓所料，青铜盾牌根本无法阻挡龙也行进的脚步，化为转瞬即逝的光屑，碰撞的声响如同打击乐的悲鸣。
就在龙也撞碎最后一面青铜盾牌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数道尖锐的青铜长矛。龙也急忙交叉双臂撞了过去。青铜长矛近在咫尺，而他前冲的动量过于庞大，故而一时间来不及转向。
扶苓在最后一面青铜盾牌破碎的时候便向后掠去，尽管她有意减弱了最后几面青铜盾牌的硬度，但是她并不指望青铜长矛能够带来多大的伤害。『黑龙』龙也，可不是那种会自己撞死在陷阱里的愚蠢猎物。
果不其然，黑色的鳞片骤然出现在龙也交叉的双臂上，像是一面十字盾牌，青铜长矛刺在上面还未扎进分毫，便被压得弯曲，然后纷纷断裂。
龙也看向扶苓的方向，黑色的灵力涌动，他的双足撑破了鞋子，双手变为漆黑的利爪，看起来狰狞可怖。
扶苓也在第一时间变为化猫模式，头上探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后腰伸出一根细长的尾巴。
尽管龙也只是妖化了四肢，但是在腾龙国年轻一辈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龙』已经展现出他妖的一部分，便没有人能够不全力应对。
他改变了行进线路，沿着一条弧线朝扶苓冲来，面对扶苓这样变化多端的灵道，再一味横冲直撞便是莽夫所为。
扶苓挥手，又是数面青铜盾牌竖起，化猫模式的她构筑的青铜盾牌强度更硬。
龙也从青铜盾牌的夹缝中穿过，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但是当他穿越其中两面盾牌之间时，迎面而上的是一张青色丝网。
龙也纵身一跃翻过青色丝网，但是下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又落入了扶苓的陷阱当中。
扶苓食指指着空中的龙也，拇指垂直做瞄准状，四条青铜锁链弹射而出，如蛇一般缠住龙也的四肢。
无法飞行只能惯性跌落的身体，真是最棒的靶子。
先前设做路障的青铜盾牌和极细丝网，都是为了接下来的一击做的铺垫。
无数道灵力丝线从扶苓体内游出，在她身前汇聚纠缠在一起，编织成一根螺旋型的长矛。
螺旋长矛上散发着清冽的荧光，单是从颜色和质感便能看出，这根长矛和之前的青铜器截然不同。
扶苓剑指一出，螺旋长矛化作一道流光，在空气中留下螺旋型的光痕，直指龙也的胸口。
龙也一声大喝，四肢挣断了青铜锁链，但已来不及闪避，双手握住了袭来的螺旋长矛。旋转的矛刃和黑色利爪擦出剧烈的火星，长矛顶着龙也不断前冲，龙也落地后，双脚的利爪在地面上梨出长长的沟壑。
龙也又是一声大喝，一只脚向后一跺止住了身形，双爪发力抓碎了螺旋长矛。
他拔出陷进土地里的脚，看了眼手心横七竖八的伤口，然后看向了扶苓。
扶苓轻轻喘息着，她没有进一步追击，一方面是因为龙也被打出了更有效的进攻距离，另一方面是她知道不可能几招之内战胜『黑龙』，所以节省灵力并抓紧每一秒时间恢复。
“这是我第一次和同境界的人交手受伤，”龙也甩了甩手上的血水，便又握紧了拳头，没再把手心的伤口当回事，“你能够这么精准地设伏，是多亏了你们二尾猫一族的血脉天赋——『第六感』吧？”
扶苓沉默并没有否认，事实也确实如此，通过『第六感』这个血脉天赋，她能够很精准地捕捉到敌意，所以总能在龙也的进攻路线上设下阻拦和陷阱，当初被东流手下的黑衣人们包围的时候，她也是凭借这个能力捕捉到他们的动向，苦苦阻拦。
也是因为『第六感』，她从小就能感受到周围人对私生女的恶意和偏见，不论是表现出来的，还是藏在心里的。
同样是因为『第六感』，尽管她被景炎骗走了『枳龙之肤』，但是她依然能够从景炎身上感受到无暇的善意和真诚。
那个家伙真是又复杂，又矛盾啊。扶苓这样想着，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龙也不知道扶苓因何而笑，继续说道：“我之前听家里人说，二尾猫一族出现一个半妖，能够控制金属矿物，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麻烦的灵道，你不愧是阴帝之女，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龙也说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扶苓是前代东皇和一个猫妖的私生女，因为是前代东皇的遗女，她在圣启国即使不能为人所知，依然能完好无损地长大，但这并不是她可以在腾龙国平安生活的理由。
没错，扶苓的母亲，便是二尾猫家族的当代家主——阴帝『猫又』。
而扶苓，便是扶天氏和二尾猫家族隐藏的公主——半妖『宝石猫』。
“很少有同境界的人能和我战到这个地步的。”龙也摆好了架势，汹涌的黑色灵力涌出，他的全身布满了黑色鳞片，两根尖角从后脑伸出，他的后腰也探出一条有力的龙尾，不仅如此，他的肘部、膝盖、肩部长出了黑色的硬质尖刺，整只妖就像一头狂猛的凶器。
他的眼睛，也变成了黑色的竖瞳！
扶苓慑于龙也全龙化后的狰狞模样，心中则是更加慎重，但就在眨眼的一瞬间，龙也从视线里消失了，仿佛一开始就不出现在那里。
扶苓心惊，条件反射般将注意力倾注于时时开启的『第六感』，捕捉到敌意后，在身侧竖起了数面青铜盾牌。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间，龙也撕碎了扶苓匆忙设立的青铜盾牌，一腿扫在了她的腹上，将她踢飞了出去，并且再次发力，追击而上。
扶苓的身体撞断了两根水缸粗细的大树，但是她并没有束手待毙，青色的灵力在她手中凝聚，下一刻她便可以再度构建起盾牌或者长矛，但是她看着龙也紧逼而来的身影，知道来不及构建强度足够的青铜器，注定会被再次打破受到重击。
就在龙也的利爪即将落下之时，一道铿锵声响起，龙也的利爪被什么拦下。
那是一黑一白两柄剑的交叉格挡。
漠白吃力地抵抗着，压在黑白双剑上的利爪像是一座大山，“喂喂！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和我之前见过的入道境一点也不一样啊！”
扶苓借机拉开了距离，同时灵力化为青铜锁链缠住龙也，来为漠白分担压力。
漠白双剑一斩，连忙后退。他的心跳得厉害，像是里面开着一架缝纫机。这是他第一次和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作战，难免心生惊惧。
龙也扯断了缠在身上的青铜锁链，他看了漠白的黑白双剑一眼，又看了唇角噙血的扶苓一眼，迈步向他们走来，丝毫没有罢休的样子。
……
在森林的另一边，端睿戴上了一副灵器拳甲，冷峻的样子一如既往。
琦盛站在他的身后，“如果觉得赢不了的话马上叫我。”
端睿漠然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这不是看不看得起你的问题。”琦盛神色严肃，“我是大人而你是孩子，我有义务优先保护你而不是自己。”
端睿皱眉道：“我宁可被小看，也不要把我当小孩看。”
琦盛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跟着你母亲，在大渊里有过很多出生入死的经历，但这并不意味你长大了，长大不是速成的，脸上的胡子越刮越多，最喜欢喝的酒被酒坊下架，镜子中看到以前没有的皱纹，只有这些微不可察的绝望不断堆积，人才有可能在某一时刻真正长大。”
端睿看了琦盛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便不再回头，朝林子深处走去。
……
龙也率先朝扶苓冲去，扶苓因为受伤体力下降得很快，灵力构建起几面青铜盾牌，却是有心无力，无法阻拦『黑龙』火力全开的脚步。
漠白怒喝着迎了上去，黑白双剑化为两条长鞭，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迅斩而去。
龙也双臂横在脸前抵挡着，漠白的双剑并没有破开他的龙鳞，他透过双臂间的缝隙，看着漠白近乎发狂的眼神。
这个只有炼魂境的人类剑客，刚刚看到自己的时候明明眼中还有些恐惧，他的剑明明还有些颤抖，但是他居然咬破了舌尖冲了上来，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龙也遇到过很多盛气凌人的对战者，他们往往看到自己妖化的样子后，无不毛骨悚然腿脚发软，如漠白这般战胜恐惧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龙也的眼神中出现一丝认可之色，不再把漠白当作路边的石子看待，所有心怀勇气的人，都应该得到尊重。
只是这是我和扶天氏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参与进来？
更何况……你还只是个炼魂境，你还……太弱了啊。
一道天降的威压骤然出现在漠白身上，那是九头龙家族的血脉天赋——『龙威』。
漠白的身体一个趔趄，黑白双剑的攻势出现停滞，龙也双爪握住漠白的双腕，向两边一拉，将漠白大开的门面拉到自己身前。
龙也一个头槌砸在漠白的额头，坚硬的鳞片砸碎了漠白额头的肌肤，他的身体向后仰去，涣散的双目仿佛将要失去意识。
但是漠白稳住了后倾的上身，双目回神，他紧咬着牙关，顶着出血的额头又一个头槌砸了回去！
龙也被出其不意的反击砸晃了一下，他的嘴角咧出一丝笑意，只是因为被龙鳞覆盖而不易察觉。原本他的额头沾的是漠白的血液，如今龙鳞间却出现细微的裂缝。
真是个有血性的家伙。龙也心里这样想着，便不再给漠白反击的机会，重重一拳打在漠白的身侧，将他如同炮弹一般打飞了出去。
那是龙也的全力一拳，直接打碎了漠白一侧的全部肋骨。
“漠白！”扶苓花容失色，一掌推出，青色的灵力化为无数青铜长矛，却被龙也要么躲过，要么一拳震碎，丝毫没有半点威胁。
龙也冷冷地看着扶苓，准备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战斗，但是有个声音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漠白的嘶吼。
龙也循声望去，看到漠白两柄剑插在地上，正在沿着双剑上爬。
他在试图站起。
龙也神色一凛，意识到自己仍然小看了这个人的意志。
扶苓身上最后的青色灵力翻涌，她大喊：“你找上的是我！冲我来啊！”
龙也却无视掉了扶苓，缓缓朝漠白走去。一个人即使没有了再战之力，但是如果是这样不屈的人，心存哪怕一丝战意，便足以构成威胁。
龙也说道：“你叫漠白是吧，你是我在玉皇国第一个记住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人落在龙也和漠白之间，戴着一副明黄色的拳甲，神色冷峻。
端睿向前迈出一步，前举右拳，说道：“玉皇国，枳羚家族，端睿，请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