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入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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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上马车后，莉迪娅示意车夫出发了。
由两匹白色骏马拉着的马车在街道上疾驰，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房屋迅速后退，因为时间很晚了，街道上早已空空如也，莉迪娅并不担心会撞到行人。
埃米尔和赛恩都紧张不已，不只是因为第一次乘坐如此豪华的马车，还因为他们在看到车夫的穿着之后，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太过寒酸了，这怎么都不是有资格进入贵族家的样子。
莫斯伍德愿意邀请他们去庄园做客，他们理应感到万分荣幸，又或许是莫斯伍德想展现自己的诚意，特地让美丽而大方的莉迪娅带他们回去，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自卑感。
埃米尔很清楚，这不是莉迪娅的错，而是他们这种庶民身上一种深入骨髓的东西。
不过，他又想到，莉迪娅已经对他们这么好了，他要是将自己的自卑感展露出来，无疑会让莉迪娅感到不快，于是他只好装作看外面的风景。
赛恩一开始也是手足无措，在看到埃米尔的举动之后，也只好照做了。
然而，即使是如此细微的举动，莉迪娅也立刻看破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因为这是一名骑士对待庶民应有的尊重。
马车里面有相对的两排座位，莉迪娅单独坐在一排，面向两人，离他们到达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她决定找点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
“对了，埃米尔，我听说你在进军队之前就是锻造师了。”莉迪娅随口一说。
“……”埃米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没这回事，不过是个铁匠学徒罢了。”
“确实，埃米尔只是个学徒，只有像莫斯伍德那样的大师才算锻造师吧。”
赛恩也加入了话题，他并没有贬低埃米尔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但莉迪娅似乎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这样啊，不过你们应该还不了解什么是锻造师吧，其实以埃米尔的水平，只要经过帝国的考核就能获得锻造师证书。”
“是吗？就算我只懂一些皮毛？”
埃米尔明显不相信，只觉得是莉迪娅在拿他开玩笑。
“那怎么才能参加考核呢？”赛恩顺势问道。
“赛恩啊，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志向吗？我又不想当锻造师。”埃米尔想阻止他问下去。
一是因为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只想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在武器工坊工作只是暂时的，二是因为他不想麻烦莉迪娅，要是让莉迪娅知道了他想成为职业锻造师，肯定会想办法帮忙的。
“没关系，先问问呗。”
“这个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莉迪娅没想到他们会追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毕竟我只是个见习骑士嘛，要是你真有这个志向，我可以去问一下我爷爷，反正我听说爷爷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已经通过帝国的考核了。”
“哦，那还是不麻烦了。”埃米尔笑着说。
“那怎么行，可不能埋没你的才能啊，”赛恩却还不肯放弃，继续说道，“你想想看，像我们这样的庶民，就算今后做出了比较大的成就，也不一定会被贵族们承认，但如果你成为了锻造师，说不定就可以像莫斯伍德先生一样，终有一天摆脱庶民身份，到时候我也可以仰仗你，不是吗？”
埃米尔很感激赛恩能为他说话，但他无法认可为了自己而麻烦别人的行为，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用说了，其实我是不愿意麻烦莫斯伍德先生。”
“可是……”
赛恩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看到埃米尔说到了这个份上，终于选择了沉默。
就这样，马车内的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莉迪娅只能暗自叹息，直到马车抵达了一座庄园门口，她才松一口气。
莉迪娅率先下去吩咐仆人开门，两人也跟着下车，当他们看清面前的高楼之后，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来到这座城镇的时候，他们以为那个坑人的餐馆已经足够华丽了，直到看见现在这幢四层高的建筑，而且在风格和规模方面，跟那间餐馆绝对不是一个等级。
“这，这是城堡吗？”赛恩突然问道。
“什么城堡？”莉迪娅感到疑惑。
这下连埃米尔都觉得尴尬了，虽然在他的印象当中，故事书插画里面的城堡也莫过于此了，但很明显，估计只有大贵族才住得起城堡，摆在他们面前的顶多只是庄园。
“哈哈哈哈，”莉迪娅突然明白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是说我家啊，很抱歉让你误会了，在艾尔诺斯帝国中只有皇室成员才住得起城堡，这样的规模或许在你们看来已经够大了，但这只是一个小贵族的庄园，对了，你们知道贵族的等级吗？”
“什么？贵族还分等级？”赛恩感到惊讶。
“呃，不是只有大小之分吗？”
这是埃米尔从故事书中了解到的，但以刚才的经验来看，既然对城堡的规模都有误解，那关于贵族的知识也肯定不准确，于是他故意说错，等莉迪娅解释。
“嗯，你要说分大小也没错啦，”出乎意料的，莉迪娅承认了他的说法，然后继续说道，“不过具体来说的话，从大到小分为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我爷爷就属于最小的男爵。”
“原来如此，”赛恩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公爵住的地方不就更大了吗？”
“当然咯，而且在皇室成员的城堡面前，公爵都算不了什么，你们要是有机会看到的话，肯定会惊掉下巴。”
“哦？那我还真想看看。”赛恩一脸期待。
“嗯，会有那么一天的。”埃米尔郑重地点头。
“嘿嘿，我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不过，咱们现在还是得先把肚子填饱，走，进去吧。”莉迪娅笑了笑说道。
随后，在莉迪娅的带领下，两人穿过铁栅栏门，进入了庄园。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庄园里面还是不断有来往的仆人，只是他们都面容憔悴，似乎没有休息好。
埃米尔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休息时间了，这些仆人是不是因为有客人要来，才被临时叫起来的。
一想到这里，他有些心虚了，自己明明只是个庶民，可能连这些仆人的地位都比不上，可现在却要麻烦他们。
两人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是整个庄园的中央建筑，属于贵族们生活起居的地方，一些低矮的建筑，比如仓库，塔楼之类的则分布在周围，其余的还有花园，农场和牧场。
此时，整个中央建筑都是灯火通明，莉迪娅时刻关注着两位客人的状态，自然也发现了埃米尔的神情不对劲。
其实莉迪娅是个很敏感的人，非常清楚埃米尔和赛恩这样的人来到贵族家会有什么感受，毕竟莫斯伍德没成为贵族的时候，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埃米尔，你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庄园的仆人们还没有休息吗？”莉迪娅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埃米尔不禁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难不成是因为我们突然来做客？”
赛恩替他回答了，他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听莉迪娅一说才反应过来，也觉得过意不去。
“才不是呢，”莉迪娅摇了摇头，然后解释说，“其实一开始确实不用工作到这么晚，仆人们到了天黑就可以休息，但自从几个月前，魔族开始袭击这座城镇之后，城外的运输路线就不能用了，军队得不到足够的物资供应，于是克蕾丝蒂大人命令城内所有贵族都要加强生产，最后获得的大部分物资都得上缴，以保证军队的正常生活秩序。”
“哼，所以就要让仆人加班是吧？”赛恩对这种做法感到不满。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莉迪娅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都只能表示理解。”
实际上，如果不是看着埃米尔对这些仆人感到愧疚，她也不愿意说出真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埃米尔明白自己没那么重要，仆人们加班也不是为了他。
有时候，过度的自卑也是一种自大，因为那同样是过度强调自己的感受。
“嗯，谢谢你，莉迪娅。”
埃米尔笑着说道，他心中的某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莉迪娅愣住了，她当然明白埃米尔为什么会表示感谢，只是她伪装得这么好，根本没有表现出想安慰他的意思，却还是被发现了，看来埃米尔的心思也颇为细腻。
“哈哈，什么谢不谢的，你们现在是我爷爷的客人，我当然得关照你们啊。”莉迪娅挠着头说。
这之后，三人走进了庄园的中央建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厅，地上铺着古朴却不失华丽的地毯，天花板上垂着一盏巨大的吊灯，上面全是蜡烛，四周的墙上挂着好几幅大型的画，有描绘湖泊和森林的风景，有威风凛凛的骑士，也有不知道是谁的肖像画。
几人一进门，马上就有两个年轻的女仆迎了上来，她们看起来跟埃米尔的年纪差不多，穿着宽大的白色围裙，内面则是长及脚踝的黑色连衣裙，头上戴着白色头箍，属于典型的女仆装。
两个女仆虽然服装和身材都差不多，隔远看的话很难看出区别，但近看就完全不同了，她们一个看起来很自信，昂首挺胸，一本正经的样子，另一个就有些内向了，眼神躲闪，一直低着头，时不时地用手捏着裙边，似乎很紧张。
“欢迎回家，莉迪娅小姐。”
“……欢，欢迎回家，莉迪娅……小姐。”
“嗯，你们也辛苦了，”莉迪娅对她们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无奈地看向那名内向的女仆，“玛格丽特，你还没适应这里吗？是不是菲利斯没有认真指导你？”
“没，没有，我……”
名叫玛格丽特的女仆刚想说话，另一个女仆就抢先开口了。
“不可能的事，我已经非常耐心地教她了，是她自己太过紧张，什么事都做不好，真是没用，唉，要我说，您就不该让她来这里，咱们这儿是什么地方，哪是她这种庶民可以进来的。”
一听这话，埃米尔和赛恩就虎躯一震，都感到羞愧不已。
“啧，菲利斯，你怎么说话的。”莉迪娅提高嗓音，明显生气了。
菲利斯听出了莉迪娅的情绪，虽然一时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但在瞥了一眼两位客人之后，她才明白是什么情况。
然而，她并不认为是自己错了，而是觉得身为贵族小姐的莉迪娅太过任性，不懂尊卑有别的道理。
“莉迪娅小姐，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为您准备晚餐。”菲利斯躬身行礼，随后离开了客厅。
“莉迪娅小姐，这……”玛格丽特感到手足无措，似乎觉得是自己搞砸了。
“玛格丽特，你不必在意，”莉迪娅赶紧安慰她，“是那家伙太目中无人了，要我说，她才不适合待在这里，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明白吗？”
“……”玛格丽特默默地点头。
“哎呀，莉迪娅，别这么说嘛，看来我们真的不应该来这里。”赛恩一脸窘迫地说。
“啧，赛恩你也要惹我生气吗？”
“别生气了，莉迪娅，”埃米尔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非常感谢你为我们这种庶民说话，但要是因为我们，影响了你跟仆人的关系，那就不好了。”
莉迪娅确实很生气，如果不是要严格遵守骑士礼仪，她可能会当场让菲利斯离开庄园。
她一直以来都看不惯贵族们自视甚高的态度，对他们更是嗤之以鼻，可没想到当她也成为了贵族的时候，发现连仆人都是那种态度。
她有时候会想，或许那些仆人也瞧不起庶民出身的她和爷爷吧。
“唉，真对不起你们，刚来就发生这种事。”莉迪娅一脸歉意。
“没事没事，我们都习惯了。”埃米尔笑着摆手。
“是啊，习惯了。”赛恩也不禁露出苦笑。
过了一会儿，玛格丽特突然怯生生地开口了。
“那个，莉迪娅小姐，还有两位客人，你们先随便坐吧，我去给你们泡杯茶。”
“嗯，你去吧。”莉迪娅点了点头。
玛格丽特转身离开，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又被莉迪娅叫住了。
“等等，你去仓库里面把那个红茶拿出来泡吧，就是前些天爷爷拿回来的那个，你应该知道的。”
“可是，”玛格丽特犹豫了一下，“那么珍贵的茶叶……”
“嗯？怎么回事，连你也要说这种话吗？”
莉迪娅立刻不乐意了，菲利斯瞧不起庶民就算了，怎么连原本是庶民的玛格丽特也这样。
“对，对不起，我错了，不要赶我走，求您了，莉迪娅小姐。”
玛格丽特赶紧道歉，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似乎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错。
“唉，真是麻烦，”莉迪娅小声嘀咕，随后又说，“好了好了，我没有怪你，快去快回吧。”
“哦哦。”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飞快地跑出大厅。
“让你们见笑了，我家居然还有如此不成器的仆人。”莉迪娅苦笑着说。
“没事，我们不在意。”
“那就好，总之，现在离吃晚餐还得等十几分钟，你们就趁此机会去洗个澡吧，顺便换身衣服，我会叫人拿给你们的。”
莉迪娅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呃，请问……”
埃米尔想知道澡堂在哪儿，毕竟仆人都去忙了，要是没人带领，他们自己可找不到。
“这个不用担心，管家会带你们去的，”莉迪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于是走到了门边，对门外说了一声，“乔尔森，帮忙带两位客人去洗澡可以吗？”
门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有人推门进来。
那是一个头发黑白相间，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的礼服，岁月早已在他脸上刻下了丰富的纹路，但他看上去仍然很有精神，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风度。
管家乔尔森先是对莉迪娅行了一礼，然后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
“在下明白了，不过在这之前，请允许在下先迎接一下丹尼尔先生。”
“……什么？那家伙也回来了吗？”莉迪娅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