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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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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前提示:开头是第一人称】

高中开学了,四月份,雪已完全消失,气温逐渐升高,凉意还在。学校离我住的地方很近,骑车大约十分钟,名为阳泉。

以前我一直想住在有海的地方,如今如愿以偿。去学校时每天都会经过大海,海的对岸就是我的故乡,我终于明白什么是乡愁,“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我在中学退学一年,用于打工与自学,因此在班级门口碰到旧友时对方一脸惊讶:

“我还以为你从此就混迹于时尚界了!”

“偶尔而已。你在几班?”我连忙转移话题。

“b,小花在a班。”

“我也在a班。”

“那你完了。”

“哈?”我不太明白,“怎么,小花——”

这时铃声响起,要回教室集合了。

“先走,再聊。”双方道别时,小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在胸口装模作样地划了一个十字祈祷符,“主啊,让小花原谅这个负心的女人吧。”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她的自说自话,冷哼一声,转头离开——其实只是分别走进两扇门内,a班和b班相邻。

小白真没骗我,我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在讲台上的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全班同学都回头,除了一个人——三组四排的马尾女生。

我心里苦笑一下,在三组四排坐下。

“我叫秋田千花,爱好是跆拳道和插花,请大家多多指教。”

小花的爱好还是一如既往“动静结合”,相比之下,我的发言简洁程度高出很多:“我叫雪,请多指教。”

“雪同学没有姓氏吗?”班主任发问,又是这个问题,从小到大总要被陌生人问。

“恩,单字雪,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俄罗斯的传统吗?骗子。”小花虽然像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大到足以让全班同学听见。

我只好又站起来解释:“我的外公是俄罗斯人,说是传统也并非如此,家里的长辈会让孩子自己选择和父亲还是母亲姓,所以我还没有决定在户口上登记的还是单字。”

我在心里对小花的行为叹了口气。班主任用一种“我理解”的眼神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看来已经认真读过档案了。

“下一位同学。”

伴随着老师的话,一幕奇景出现:所有人的头(包括我)都随着那位同学的站起而向上仰,简直就像在动物园看长颈鹿时仰起的角度。

为了不让颈椎太劳累,坐在这位同学前面的我决定将重点由脸转向桌子。

桌面上堆着各种零食,以美味棒(各种口味)居多,其次是薯片(各种口味),再来是巧克力(各种口味),呜哇,竟然还有蛋糕。

同学,你这样吃零食不仅会发胖,还会出现蛀牙、营养不均等症状的,还是说这人由于身高需要胃口也特别大?

“我叫紫原敦,特长是打篮球。爱好零食,多指教。”

我想起了这个姓氏有些长的名字。

“身长多少?”有人问他。

“208cm~”

“雪同学的身高呢?”突然有人问我。

我愣了一愣,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又一次站起来,用手比了比我的头顶在紫原身上的位置,“紫原同学的肩高。”

我这样敷衍过去,没想到紫原坐下来后用美味棒戳了戳我的脖子,感到一阵不舒服,我回头看他,他也在用阴森森的目光看着我。

“和我比身高,你还差太远了。”

为什么对身高有执念

“我只是不想告诉他们,如果冒犯了你,请谅解。”

“你的身高多少。”他继续盯着我,凉飕飕的。

“你别告诉别人,另外,”我拿出硬币放在他桌上,用手指着他的零食,“我要一个黑巧克力和芝士味的美味棒。”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好吗。你的身高是多少。”

我用手在桌子上写在一个数字。

“好矮。”

这个人好奇怪啊!我举起美味棒,努力克制自己想打他头的**。

一阵铃声响起,这是要去大礼堂集合进行开学典礼。

小花等所有人排好队后站在队伍最后,我站在小花后面,没想到她一直安静地走到教室门口都没回头看我一眼。这太不正常了,照我本来预想她会毫不留情地使出她的空手道的必杀技——上段回蹴。

总之,情形不对,我还是要找小白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雪同学。”

“有什么事情吗,老师?”

班主任在门口:“你作为新生代表要上台讲话。”

我怎么能和老师说我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阵晴天霹雳,好像多少天前到学校来的时候被告知了,不过老师你现在急匆匆地跑来找我,想必自己也忘记了吧。

“现在去吗?”

“恩,别紧张啊。”

我点了点头,只好离开小花(她已经走到走廊尽头了),独自一人快速朝大礼堂进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还好有打腹稿的时间。

在市长和校长发言后,就轮到新生代表上场了,我在由众人目光组成的嘈杂之声中走上台。

“新入生代表,雪君。”

“我是雪,很荣幸能作为新入生代表致辞。希望大家不辜负三年的时光,好好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天,学会理性地思考生活。虽然学习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但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更加重要。青春发光发热,充满了彩色与幻想,是书的第一章,是永无终结的故事,让我们一同书写将共同度过的三年吧!”

在回班的路上碰到了小白,看到我她就一脸笑嘻嘻地跑来,拍了拍我的肩:“雪,你要被诗歌朗诵部和演剧部抢走啦,不过你的感觉和初中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我没告诉她我已经递交了美术部的入部申请书。

“更开朗了。”

“啊,的确啊,”打工时遇到的各种人,想不多说话都难。

“不过我猜你,忘掉了自己要讲话的事情吧。”

“呜哇,不愧是巫婆。”我表现出“好可怕”的样子看着她。

“谁是巫婆啦!”小白伸出双手做掐脖子状,“说起来,你和小花怎样了?”

“哦,她很怪,没有发脾气。”

“不会吧!”我没有忽略小白一瞬间闪过的“看好戏”的表情。

“如果她再不和我说话,我不如就换班算了。”我罕见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大概真是我太负心了。”我从口袋里拿出黑巧克力和美味棒递给小白,“拿去吧,你最喜欢的黑巧克力,帮我把美味棒给小花。”我苦笑,快步先行。

事情如我所愿,隔天就解决了。

第二天我骑车到学校,就见小花和小白站在门口,小白推了推小花,小花不情愿地走上前来,一拳砸向我的腹部,但一点儿也不疼。

“混蛋,我就原谅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美味棒是你昨天在紫发男生那里临时买的。”

“那我就不说对不起了。”我笑了笑,“收到小花的回礼,卫生眼球一对。”

“你——”这一下,小花毫不留情地弄乱了我的短发,虽然我不喜欢被摸头发,但今天就算了吧。

“可疑。”

“的确有点儿。”

这是在某日放学我与小花小白道别后发生的,我所不知道的对话。

“竟然可以笑出来,虽然还是表情僵硬。”

“冷得和空调一样的雪。”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了某一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在打了一个寒颤的同时也浮现出相同的猜想。

沉默逐渐蔓延,不知是哪一方率先转移了话题,直到在岔路口分手也没人再提起那个宛如天方夜谭般的想法。

开学一个星期,目前为止一切都不错,唯一可惜的是今年美术部入部申请过多,我被话剧部副部长拉去了话剧部。

“拉”是实际意义上的动词。在我选择放弃美术部,拿回申请书的时候,在走廊门口碰到了一个高个儿男生。

“你好,我是安藤一树,作为话剧部副部长,邀请你入部。”

标准的男中音。十分悦耳。

在我表现出满脸困扰之时,安藤说隔日社团有演出彩排,可以去参观。我点头表示会去。

隔日下午待我整理好书包,走出教室后就见安藤在门口,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抓住我的手腕,风一般朝话剧部室席卷而去。

到了部室后,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以无起伏的声线说道:“抱歉,我有点儿心急。”

面对这样的道歉,我只好以“没关系”回应,这恐怕也有白的原因。

啊,如果以前的人们看到这样的我一定会痛哭流涕吧,想到这儿,我感到些许使呼吸停滞般的苦涩。

到场的参观者不止我一个,原来是话剧部为了招新而特地开展的参观活动,我记得初中时社团联盟会举行新生欢迎会以吸引部员,难道高中没有?

“呀,雪同学!”

“你好。”

“恩”向我打招呼的是一个娃娃脸的男生,此刻他正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弯下上身,非常仔细地盯着我的脸。之所以说非常仔细,是因为他黑色的眼珠从上至下已经在我的脸上扫了好几遍,这样被人盯着非常不舒服。

“你在看什么?”我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问道。如果没有回答好,我说不定会做出一定的侵犯性行为。

“呀,不愧是传说中无表情的雪女。”他终于拉开距离,站直后和安藤差不多高。

我深吸了一口气,笑了两声,声音比平常高了一些,“多谢夸奖,能告诉我这个传言是从哪儿听说的吗?”

“传言不太准确的样子,你还是会笑的嘛。”他径自跳过我的问题,又向前跨了一步,朝我伸出双手。我一愣,在他的手触碰到我的脸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僵持不下,就这样在无声中进行较量(当然是力气上的)。

这时安藤走了过来:“部长,到你上台了。”

部长?!

娃娃脸男生终于放下手,对我露出一个自以为、实际上也挺灿烂的笑容后离开。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替他道歉的是安藤,“他从小就是这种性格,喜欢捉弄人,说话也不经大脑,但实际上是非常温柔的”

“温柔的应该是安藤同学吧,这肯定不是你第一次帮他处理这样的情况了。”

沉默半晌,安藤双手拍在我的肩上,我仿佛能看见他眼中闪动的泪花。脑中蹦出不合情境的诗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单独读来倒也合适。

“后天的迎新会上我们会举行正式的演出,还请大家到场观看。虽然我个人希望在场的同学们能够现在递出入部申请”娃娃脸在台上说话,不一会儿结束了,掌声响起。

“今天彩排的目的是为了表现话剧部的效率和秩序吗?”我问安藤。

“噢,你很懂啊。”娃娃脸的身后突然出现在身后,声音与之前相比压低不少。

安藤这时和另外的人聊天去了,两个人共同合作招部员?为什么这样想要人加入呢?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他的视线游离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你在初中还是小有名气的,‘无表情的雪女’‘面瘫’‘神隐的天才少女’之类的称号连大你两级的我都知道哦,”

说着他哈哈笑起来。

糟糕,果然还是想揍他一顿。

“但是前几天开学典礼上的说话相当惊艳,我吓了一跳。果然传言不可信。我还听说你在初一开学典礼时由于忘记要讲话,只说了一句‘好好学习,别想着无聊的事情’,这是真的吗?”

“才不是!”我皱了皱眉,否定道,“我说的是‘学习很重要,不要为了无聊的事情虚度光阴’。”

“原来如此,”他捶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对了,你今天要递交入部申请吗?”

“为什么前辈认为我一定会进话剧部?”

“因为话剧部非常适合你,”没待我继续提问,他慢慢说道,“实际上我有观察你,你和其他的女生不一样。”

“不逛街。”大前天花与白邀我这周六逛街,我拒绝了,因为有其他事情。

“不喜欢吃甜食。”我已经尝过西武百货里新开的甜品店的招牌了。

“因为怕冷穿到小腿的裙子。”他笑着说。我的确对那两人说话类似的话,其实只是因为骑车比较方面,不用怕走光,况且作为教会学校太短的裙子反而奇怪。

“你对生活完全失去了激情!”

他的话这无异于横空飞来的当头一棒,猛然击打在我的心上,使出了全力,似乎是希望我下一刻就能够消失。

“进入话剧部能让你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当你表演的时候,现实生活中的烦恼全都会消失,你就是角色本身!角色的经历、性格由你完美演绎,你能知晓角色人生当中的故事,并将此化为自己的体验。话剧也能够间接使你思考自身,有利于自己性格的取长补短,为了完善自己而对生活产生新的热情!”他说这些话时非常激动,脸上洋溢着所谓“对生活的热情”。

“刚才你提到话剧对性格有影响,”我感到自己正处于暴走的最后一条锋线,只要穿过它,厚重的云雾会瞬间被暴雨吞没。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缓缓抬头,看着他充满期望的眼神,“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能让人思考自身,并取长补短,我”我想你演过的只有跟踪狂和精神分裂患者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转身拿起靠墙放的书包,匆匆迈出脚步,几乎冲了出去。

我不能再伤害任何人。后悔依旧在我体内翻滚,在我的血液中奔流。

体验不一样的人生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趴在教室的桌上哭了出来,眼泪不多,恐怕已被后悔烤干。

忽然“啪”地一声,门被推开,我连忙对着窗外用手帕擦干残留的泪水才回头,一个从没见过的男生走了进来,长相及其清秀,并没有见过。

“请问这是紫原敦的座位吗?”他指着我身后的位置问道。

“恩。”我点了点头,一说话刚哭过的事情就要暴露了。

男生说着把手伸进抽屉,接连拿出三根美味棒,都是芝士味的,“真的有啊。”他有些吃惊地喃喃自语,略点尴尬地对我点了点头,“谢谢。”

我摇头表示代替不用谢之意,他拿着美味棒走到门口,又突然折返到我身边,拿了一根美味棒放在我桌上,我诧异地看着他,说不出话,于是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全世界通用的“谢谢”的手语。

“不用谢。”他笑了笑,在这温柔笑容的影响下我也不知不觉地笑了,悲伤消失了。

在桌上又趴了大约一分钟,我起身走向车库。后悔无用,好好活在这个新世界才是最重要及现实的。

关上门后,男生叹了口气,“为什么突然推我进去?”

“因为——认识的女生在哭啊,很尴尬。”紫原撕开了其中一根美味棒,咬了一口。

“我也很尴尬敦,你有注意到她的眼睛吗?”

“灰色。”

“恩,很少见的颜色。”清秀的男生似乎在思考什么,但转而说道,“敦,待会儿就要吃完饭了,”他望了望美味棒,“要注意营养的搭配。”

“饿了。那么——这根就给室仔。”紫原说着把最后一根美味棒递给男生,男生又叹了口气,他并不这个意思,还是说,这是谢礼?

“喂,安藤家。晚上好,花,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我也挺在意的,而且刚才我哥回来,今天——”

仿佛滚落下花瓣的露珠可能发出的圆润透彻的音色,在音乐闹钟响起后30秒,雪的眼皮才动了动。

圆舞曲通过鼓膜振动产生,最终到达听觉中枢,她慢慢睁开眼睛,觉得大脑有些沉重,接着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并不愉快的感觉浮了上来,但由于疲惫而传播缓慢,很快便消磨掉,余下的是轻微的钝感。

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六时十五分,雪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眼睛,接着僵硬地挪到床边站起,保持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后,才能从她浅色的眼睛中捕捉到停留了眼前事物的视线。并未听到其他房间有响动,下楼,洗漱,雪走路的声音很轻,她来到厨房。

“早上好。”她打了一个招呼。

厨房很大,与餐厅间用一个吧台隔开。找台右手边是玻璃门,可以直接通往花园,里面种了一些不易令人过敏的花朵和可食用的蔬菜,还有一些小巧且修剪清爽的盆栽。

“早上好,雪。”回应她的是一个挑染了蓝发的男人,轮廓很深。

他打招呼时只弯了弯薄薄的嘴唇,漂亮的眼中却没有笑意——紫罗兰色的眼睛——这种习惯也影响了雪。

“今天吃蛋包饭,没意见吧。”

“即使说有也没时间重新准备了,”雪也弯起嘴角,“我来帮忙。”

她看到男人又露出笑容,与刚才不同,这样的笑容使他的眼睛颜色变淡,淡到像是掉进了阳光。雪不讨厌这样的笑,但也不喜欢(若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宁愿选择看他严肃时的样子)——她下意识地认为这种看似温暖的笑容中带着悲伤。

“你看上去昨夜没睡好。”她盯着他眼下不易察觉的淡青色说道。

‘恩,根本没睡。“他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昨天晚上,教授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他倒了一小勺油到了平底锅中,“他要带两个孩子回来。”

听到这儿,雪皱起了眉头,“从”

“叙利亚。”

“天啊!”雪受到与意料擦边的信息,但还是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那对双胞胎没走多久。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只是,”她把米饭,倒进锅中,搅拌了几下,思考着如何表达,“毕竟我们这儿只是暂时的住处,环境如果转变过大,可能会有更糟糕的影响。”雪想起那对双胞胎临走时抱着她大哭的可怜样子,心脏好像被揪了一下。

“他们的父母毕竟是这个国家的人,相比之前,教授已经懂得节制了。”男人准确地下了定义。

“你刚来那会儿这里真的一团糟吧。”

“恩,”他的表情未变,用勺子向下按去,左右转了转,拍打,压紧蛋皮,“那是你来之前的事了。”

“是啊。”雪一边晃动着打蛋器,一边说道,声音比平常拉长了一些,像是滑过空中的糖丝儿,粘着不愿断开,“待在这个喜欢孩子的教授身边,我们也只能照顾他们了。”

他笑出声,没有点出雪的言不由衷,其实她才是他们中最喜欢、感激教授的人。

雪出门时离七点还差十五分,天气不错,她用保温饭盒装了只吃了四分之一的蛋包饭,就骑车去了学校。一星期的适应时间已经过去,是时候恢复正常的作息时间了。

从车库出来,一直走到礼堂,到达礼堂后的庭院,她这一星期每日中午都会到这儿散步。

庭院中有很多类似蘑菇形的亭子,亭中有桌椅可供休憩。亭檐不是弧形,也非向上翻起,而是充满棱角的矩形,重叠在一起。远看时只是单纯的砖块叠加,被推进或拉出,走进后才能看到见上面有许多文字。有的连在一起的平坦处是一句话,有时则在夹在中间的凹凸处刻上了文字,字体稍小。大多(因未仔细看过每一处亭子,雪无法确定)是出自《圣经》。

充满了现代感的设计让雪想到杜尚的《下楼梯的裸女:第二号》,由胶片中得来的灵感,用线条将躯体分割成充满棱角的部分,让它们再次重叠交融。这种对传统艺术的理念颠覆在雪的认知中和这些不拘泥于平板印象的亭子极像,在充满了古典西洋风的阳泉里颇具一番风味。

加入褐色的奶油色有时被镀上一层铂金,那些凹下或凸起的字同它们的阴影一起好像正在同色的底板上,的确非常奇妙。

雪坐下,背靠远处教堂。这时时针已跨过那半格,四月份的早晨独有的乍暖还寒的空气已被远离地平线的太阳驱散了一些。

阳泉的校服分冬春和夏秋两季,雪现在穿的是冬春季的,白衬衫搭椰褐色针织背心,下身是黑色过膝裙,在冬季只要裹上一件外套和围巾就完全和寒冷告别。这里的校服让她为以前穿过的单薄到只由两层布缝在一起的外套(还是冬季款)感到羞愧。

“啊,你要回家?”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雪:“我正想问你昨天怎么回事呢?一树哥说你怒气冲冲地跑出了话剧部室!”

“这还用说,”白手心向上摊开手,“首次和安接触的人都会想要揍他的想法。”

“的确。”雪喝了一口汤,“有狠狠揍他一顿的想法,但毕竟是前辈,不好下手。”

听到这话,另两人都顿了顿,接着笑了,“雪,我问你哦,”花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恋爱了?”

“咳——”雪看着花问问题时睁大的,如同小狗般的圆眼睛,本觉得她很可爱,在听到问题后则被汤呛到。她连忙抽出手帕捂住嘴,不停地咳嗽着,心里觉得十分好笑,好久才止住,“我去倒杯水。”

她一只手撑在桌上匆匆起身,离席而去,嘴角弯了起来。

“不会是真的吧?”雪的态度在白看来是意味不明的表现,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大,看着雪远离后看向花。

“”花沉默不语。

阳泉的食堂是自助式的,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靠窗的木椅上慢慢喝完了它,感觉喉咙还未得到缓解,她又倒了一杯,其间在走进餐厅的几个高大男生处传来了些许打闹造成的噪音,但很快就被食堂管理大妈阻止了。

有人坐到她身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是一个黑发男生,她看向食堂中的人群,也没在意,但对方突然拍了拍她的肩,雪的身子往另一侧退了退,左脚向外移动了一小步,同时转过头。

男生和紫原坐下来差不多的高度,黑发黑眼,眼睛细长,不太像日本人的长相,些许异样蹿入心中。

“你好。”她重复相同的话,压低的鼻音向内收起的瞬间,上一秒的异样来源昭然。

“你是中国人?”“你是庭院的幽灵吗?”

“啊,是。”“不是。”

雪笑了,不知使她发笑的是语言还是刚才的问题,只是单纯感到从早晨醒来后的难受劲儿全都消失了,同时袭来的惊喜让她几乎流泪,笑得很开。严重充满水气,银灰色的瞳孔因窗外的光线透过红绒的窗帘照射进来抹上了点点香槟黄,折射到男生眼中非常漂亮,他愣了一瞬,一下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他从一年级就听说每日早晨的庭院里会有幽灵出现,今天晨练结束时看见庭院中有个子很高,身穿女生校服的人影飘过,心想不会真的是幽灵吧,想要明日确认的念头萦绕了整个早晨。刚才走进食堂后一下就看到了她。女生拿着一杯水在窗边安静地正坐着,安静到仿佛她周身时间的流速走得比他人缓慢,或许这就是没人靠近的原因。

“这就是那个幽灵!”他低头对同年级的友人说。

“哈—幽灵—?”另一人看向她,“你的脑袋还正—常—吗?”

“没和你说话!”他脑袋上蹦出了一个井字符号,“我可是前辈。”

“前—辈——”

“够了,不要在食堂里吵起来啦。”友人连忙阻止紫发男生。

“男生们,站在食堂门口说什么呢!”食堂的管理员大妈正抱臂站在三人面前,虽然不高,但狠瞪着人的气势让三人同时噤声,可以和教练媲美的嗓门。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歉,大妈的态度瞬间转变。

“没有关系,”她笑呵呵地说,“快进去吧,以后不要这样就行了。”

“不愧是狩猎范围由幼女至老妇人的冰室阿鲁。”接受到冰室无声的视线,两人眼神只了接触,他移开了视线,再次不做声,那看上去是友好的表情让他匆忙拉开与这两人的距离,“我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幽灵。”

“她不是庭院的幽灵,是冷面的幽灵——小心不要被冻住啊,刘。”

他无视紫原的话,下定决心走了过去,为了解开幽灵的谜题,他就算被冰冻起来也要冒一次险。

“你是中国哪里人?”他诧异于女孩流利的中文,她的轮廓比一般的日本女生深,高鼻梁,眉骨也偏高,也是留学生?

“东北人,哈尔滨,听过吗?”

“我知道,哈尔滨美女很多吧。”雪感觉自己嘴角咧开了不太正常的弧度(虽然在刘眼中只是一般的笑),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为了平静心情她的视线向其他地方看去,突然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花和白背对她站在隔了一段距离的杯盘放置处,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脑袋相对,偏向她这边,看到她扫来的视线又慌忙转了回去,好像撞在一起了,各自捂着自己的额头迅速离开。

雪能看到花完全红了的侧脸,白正不自在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我是雪,你叫什么?”

“刘伟,学校篮球部的。”

“篮球部?”他看见女孩黑色的瞳孔缩小了一些,“好厉害啊,我的朋友还在等我,有空再聊吧,你有twitter吗?”

“有的,”他惊讶于女孩随身携带的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了推特昵称,“你也是留学生吗?”

“不是呢,我的外公是俄罗斯人,”收到对方的视线,雪又补充了一句,“我会中文是因为我对中国有特殊的好感,中国菜很好吃对吧。”她弯起嘴角,真没想到在同一个学校里,不,阳泉本来就有5的留学生,有中国人也不奇怪,但也算是一个惊喜了,这样的身高进篮球部也不怪。

“啊,我个人认为很不错,但学校里的中餐还是差很多。”

“是么,”雪已经收住了情绪,“那么有机会再聊啦,刘伟。”她微微点头,对方也站起身,的确和紫原差不多高。

“啊,再见,雪。”对方流利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带有并不如北方分明的糯糯音准,一般日本人难以发准的wei的音。

真厉害,刘伟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定论,从她的中文就可见一斑,即使从简单的聊天对话里也能感受到,大概学了很多年了吧。他从另一边离开,走到外国料理的桌前,给自己装了一碗茄汁意大利面和酱烤章鱼,二者皆偏红色系。

“刘,”紫原看着刘伟的表情,慢吞吞地说倒,“被冻住了吧——好冷啊——”

“不,”刘露出笑容,忽视了紫原带刺的话,“我们交换了twitter账号。”他从口袋里拿出小纸条晃了晃。

冰室看到紫原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眉头皱起,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紫罗兰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手上的筷子停了一瞬,他面对敌人时的压迫感不小心就飘了一些出来,察觉到的只有冰室,这个小插曲被冰室记在心里,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无需点出来。

“是么,”紫原慢悠悠地说道,快速地抢过一个刘盘中的章鱼丸。

“喂,你干什么呢!”刘伸手想要抓紫原的头发,忽然食堂大妈又出现在一旁,他只能怏怏收手,然后食堂大妈对一旁的冰室笑了笑就离开了。

好尴尬,冰室叹了口气,吃完了盘中最后剩下的紫卷心菜。

“那么,你要承认吗?”白抱臂看着雪,满脸“被我们抓现行了吧”的表情,一旁的花则显得闷闷不乐。

“承认什么”雪决定逗逗面前两个人,嘴角弯了起来,意味不明。

“怎么会这样”花似乎刚从梦中醒来,看着两人大声说道,“我绝对不允许雪被抢走,太可恶了,我们才刚刚重逢不到一个星期,你竟然就要和男朋友一起吃午饭——”

“谁说我有男朋友了。”雪意识到这两人丰富的想象力,问道。

“因为你从开学起就能自然地露出笑容了,以前初中的时候无论我和花怎么说笑话你都不会笑,整天板着一张脸,散发冷气。”

“难道我现在不一样了吗?”雪不认为自己有任何改变。

“是啊,话比以前多了一些,笑的频率也多了,简直是从中年妇女重返——少女期——”面对雪并不是刻意露出,但的确会让人感到可怕的表情,白好不容易才说完最后的词语。

“你们误会了,”嘴中的巧克力融化后残留下淡淡的苦涩,十分美味,“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想过要谈恋爱。虽然不介意被告白,但中学时候的事情恐怕已经被某人传遍整个校园了。”雪话中的某人意有所指,面前的两人同时表现出不屑的神情。

“别理那个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今天还在班里炫耀‘才开学一个星期,鞋柜里就有没有署名的信,到底是谁呢,好苦恼啊’,初中时还没觉得她的演技这么差。”白摆了摆手,满脸鄙夷。

“没错,不过你刚才和那个男生很谈得来啊”花也义愤填膺地说道,目光转了一圈又看向雪。

“他是中国来的留学生,我不是一直在学中文吗,所以就聊了一下,真的没什么啦。”

两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疑问完全打消——了吗?

花:“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下去吗?”

白:“当然,雪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你认为有可信度吗?她最后还不是没有告诉我们她这一年倒底去了哪里,用打工掩饰太敷衍了。”

花:“我觉得她不会骗我们,这样的雪不是很好吗,开朗很多。人都会改变的,况且都一年了。”

白:“就试一次,我会说服她加入话剧部的,然后在学校的周年祭典上——”

花:“你的计划好空泛了,‘让雪自己承认喜欢的人大作战’什么的,好傻。”

白:“你——算了,不和无知大小姐计较。”

花:“嘿嘿,等等,谁无知了!”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雪在一旁坐看着女生们打篮球,心却静不下来。

“花,你自己也试着投篮啊!不要被白的速度吓到了哦!”

“不要在旁边叫,你自己来!”白十分不爽雪只对花进行提醒,于是反向她喊道,没想到雪真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回头看了看用竹刀敲地的体育老师,对站在一起的同学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在男生那边的老师,走了过去。

“花,拜托你喽。”她和白站在中圈内,做好起跳的姿势,花把球向上抛起。

由于身高优势,球被雪拿走了,但她娴熟的动作让白有些惊讶,雪在初中加入的是只需动手的绘画部,体育课也懒洋洋地没有干劲,这一个星期以来的体育课也几乎不在,今天突然加入她们反倒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迈开脚步,很快盯上雪,拦在她的前方,雪愣了愣,带球右走,白也向右迈步,没想到是个假动作,雪迅速将球后运到右手,朝白左边跑去,雪擦身而过的一瞬白感到自己全身的细胞都活动了起来,身子激动地打颤,她快速穿行过队友,雪已经把球递给另一个人,跑向篮板下。

那个双马尾的女生似乎在这场比赛中第一次拿到球,脸上露出慌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表情,大概是不擅长运动的类型。

“这边!”白举高双手,大声叫道,球真的扔了过来。

雪气得直跳脚,边跑边挽起两手的袖子,从侧边到了白身旁,迅速加速,白反其道而行之顿了一步,回身把雪挡在身后,运球两下,把球传给了最靠近对手篮板的队友——雪截住了球——白甚至两秒后才察觉到这个事实——她怎么做到的——空中的球在到达队友手上的瞬间被雪接住——她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时机也正好,从低空截球也要极好的眼力——等白反应过来,雪已经到了自己半场的后方,绕过站在她们后方的一人,仿佛视他人于无物,独自冲上前去,“嗵嗵”两声,上篮——球进——

“太棒了,雪!”花在一旁叫道,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保持淑女的姿态。

“太棒了,雪!”球场中也有人叫了起来,大家呼啦一下全围到了雪的身边

“厉害啊——”这一瞬间雪冷漠的雪女形象完全被打破了,连停留在矛盾中的白不自觉的要为她欢呼。

直到她的竹刀在眼神呆滞的紫原敦面前晃了好几下对方也不躲闪,只是直视着旁边的球场,直到女生那边传来前所未有欢呼声(她们中大部分人一听到要打篮球就全都和泄了气得皮球一样没劲儿,抱怨这是男生的运动),荒木雅子才回头看向那边,怒气冲破疑惑一股脑儿冒上来。

她顾不得一直在吃零食的紫原,扛着竹刀就冲了过去:“雪同学!你上场得到我的允许了吗!懂不懂的爱护自己的身体,还有两个月就可以解禁,你要功亏一篑?”围在雪身边的人慌忙退散,她小跑到雪的旁边,举起竹刀“啪”地一下从雪身边擦身打过。

“老师,不要生气啦,雪打得超棒的。”

“是啊是啊,就和专业的一样了。”花走过来,对着雪做了一个鬼脸,“竟然可以上篮,雪的弹跳力太可怕了!”

“你们,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能上体育课是不是!”荒木雅子扫视了周围一圈的人,再次把竹刀往地上一顿。

“对不起,老师,”雪连忙道歉,看到荒木皱起的眉头,“我知道错了。”

“为什么不能上体育课?”这时白走上前,问荒木,却看着雪。

“我这就回教室,你们继续。”雪点头致意,荒木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白的问题。

“继续,都打起干劲来!”她走到一旁的座位抱臂坐了一下,余光看了一眼离开球场的雪。

本来以为她是纯粹的文科女生,一点儿运动细胞都没有,空长了个子,脸上也做不出第二个表情。

从刚才的欢呼声中听来雪在女生里面应该打的还不错,连稍有经验的白都没能挡住吗?如果眼睛不行,一切都白说,一点儿都不懂得节制!

想到这儿荒木雅子又气愤地挥了挥木刀,就和明明要注意营养均衡却就知道吃零食的紫原一样,她看向紫原,竟然不见了!

花走到白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待会儿再去问她吧。”白沉默不语,为雪隐藏的事情,她不运动的原因,她从不上体育课的原因,她对她们隐瞒的原因。

“她到底当不当我们是朋友。”白看向花,花抿了抿嘴唇,白的这个表情很不妙。

“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白走回球场。

不似动不动就摆出“我生气了”的样子,实际也不会有所动作(最多打对方一拳)的花,白即使遇到闷闷不乐也能自己调节,不会让人看出来,但如果真的惹怒了她,她会直接冲到对方面前抓住领子大声质问,她和白青梅竹马,也是似乎第三次看到她刚才的表情,真的不太妙啊,比起雪的隐瞒,她更担心雪的人身安全了,虽然白加入的是水泳部,但从能拿刀起就开始练习的拿手技能却是居合道啊。

雪走出篮球馆,看了看手表,离下课还有整整40分钟,还好天气不错,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朝教学楼走去。现在在上体育课的似乎只有a班和b班,任何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楚,风吹过树木的沙沙声,篮球馆里的击球声和人声,依稀可闻的鸟鸣声,包括鞋底与地面接触后脚步声。

雪头也没回地快步走进教学楼,直到脚步声被她远远甩在耳后。回教室拿了放在柜子里的外套后,雪再次出发。

她在之间的课上注意到教堂旁边有隐蔽的长椅,在这样的天气睡觉太舒服了。雪迈着轻松的脚步走向目的地,一手插袋一手拉着外套,外套搭在身后,这样的动作和淑女完全不挨边,蹦蹦跳跳的动作倒像是单纯的公子哥儿,由于阳光带来的温暖感使她感叹出声,伸出双手朝向天空,

“天气真好啊——”雪呼出一口气。

这么久了,终于摸了一次球,虽然完全不过瘾,但总算能缓解一下,扎实的触感还在。她闭上眼睛又睁开,这黑暗伴随了她多久呢,那段时间对她来说影响倒不大,不如说连时间都感觉不到。

日复一日坐在床上,任人扶着她到外面呼吸空气,不得不说是安逸的生活,也没办法定义是喜欢还是讨厌,所以很快就忘了,没有充斥到激烈感情的时间或是事物总是容易从记忆中溜走,一贯如此。

她在十字的走廊中央遇到紫原,男生手上拿着一盒巧克力棒吃着。刚吃过午饭不久就开始吃零食啊,雪感叹着,紫原稍显长的头发搭在两边,参差不齐的乏味显得挺凌乱,但自己一头乱发显然没资格说别人。

“紫君,”她对自己的后座打了一个招呼,对方停下来,低下头。

“啊,雪。”思考的停顿,“你竟然会打篮球,简直无—法—相~信~”

“我很久没打了,大概一年了吧。你不去上课吗,老师会拿着竹刀追出来的。”

“小雅子不会的,嘛,我也可以躲开。”

“是吗。”雪抿了抿嘴唇,无意继续说下去。对方给她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拖沓的音调和孩子一样。

想到孩子,雪觉得身体和铅块般沉重,她要改一下时间表了,最好在提前预习的时候把不拿手的科目搞定,全部英语课、数学、物理基础、化学基础、国语、体育课都可以干其他的事情,只希望老师不要说什么,虽然不可能啦,要不在保证出勤率就情况下到其他地方看书吧。

雪笔直地站在原地一手弯起,另一只手肘放在上面,手指弯起撑住下巴。

紫原看着雪,他本来以为她要走了,没想到就站在原地,宛若雕像一般静止,也确实像雕像,不管是脸部五官还是姿势,就算摆在公园里也不会有人认为是真人吧,近看时候才有生气——紫原弯下腰,偏头正对雪的脸。

对方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反应,后来才慢慢对上紫原的视线,同样是紫罗兰色的眼睛,怎么突然变得细长了,好奇怪——

心脏漏了一拍,雪慌忙退后一步,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脸、匆忙放下衣服、慢慢地露出一双眼睛,三个动作的顺序略显凌乱。

“你在干什么?!”接着退后好几步,她扶住一旁的大理石柱子。

怒视紫原,虽然想要怒视,眼睛中透露出的惊吓成分更多——双眼瞪圆,瞳孔缩小,细长的睫毛在灰色眼眸上显得格外浓密而优雅——当然要近看。

“看你的脸啊~”紫原晃了晃巧克力棒,不懂雪为什么突然闪避到那么远。

“女孩子的脸可以随便看吗!还贴那么近!”叫出声后,雪又在心里默默自语: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伤肝,对眼睛不好

“因为你在发呆啊——看看你是不是突然石化成雕像而已——”

雪哑然,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个人真的好奇怪,正因为他说的是实话所以自己无法争辩,这句实话又完美地避开了问题的中心,和小孩子的回答好像。雪恍然大悟,做出她标志性的笑——弯了弯嘴角——

“抱歉,我太激动了。”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哼着歌儿从紫原身旁走了过去。

“”这回感到莫名其妙的是紫原,“(前所未有的)怪人。”他默默地下了定义。

体育课结束,铃声把雪从睡梦中唤醒,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抖了抖当作枕头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回教室,正好遇到从体育馆走出来的花和白。

花一见到雪,只愣了一瞬就加快了语速开始有技巧地和白谈论一些似是和刚才的话题有关又无关的事情,为了不让白转过头去——她扎的很低的长发挡住了一旁的视线——,接着一搭住白的肩,对着雪摆了摆手。雪精确地捕捉到花的信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先离开为好,可惜白不是笨蛋。

“花,放开你的手。”她向前迈去。

“等一下,白——”

“放——手——”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花明白自己是没办法参与进去了,白一生气谁的话都不会听。

正准备转身的雪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改变了想法,她不愿无缘无故地牵扯到某件事情中,不愿在面对之前就逃走。

“雪,你站住。”

“找我有事吗,白?”她站在原地,白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比她高半个头的雪的领带,向前拉,雪任双手微微向后垂下,眼中透出冷漠的颜色。

“你当不当我和花是朋友。”

“当然,这个问题需要问吗。”雪看着怒气烧到了眼睛的白,弯起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个表情!明明笑不出来,却偏要装作要笑的样子!”

“我真的在笑,白,”雪轻轻抚上白的手腕,好像抚摸着自家孩子般温柔,白也自然而然地放下手,雪拉了拉自己的领带,继续说道,“现在我要表现出生气的情绪,你能看出来吗?”她微微低头,凑上脸,紧盯着白问道,“看出来了吗?这是生气的表情。”

白摇了摇头。

“那么再做一个悲伤的表情,”她闭上眼睛后吐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看出来了吗?”

“和前一个没有任何区别。”

“那你看这个令你厌恶的笑。”雪弯起嘴角,待白看了一眼后用手抓住白的手,让手掌挡住了鼻子以下,“怎样?”

“眼睛眯起来了,有点弯。”

“是啊,我是在笑。”

白身后的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抬手放在嘴前,止不住地颤抖。白皱起了眉头,非常懊恼,不知道怎么的,她本来满腔的怒气现在根本没剩下些什么,就像火焰烧尽了书本后只留下一揉而散的灰烬。

“雪你太厉害了。”花衷心地表示敬佩,没错,是敬佩。她带着颤音走到两人中间,将两方的手搭在一起,白还有些挣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呐。”

“你为什么不能上体育课?”白用别扭的语气问道,眼睛向一边看去,并没有直视雪。

雪犹豫了一会儿,见大家都走的差不多或是远离了以后,低头对两人说道,“我的眼睛出了点问题,进行了手术。”

这句话在两人心中如同小石子,落在正中,冲击四周,卷起圈圈撞击在一起的涟漪,直到成为风暴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让我们再提一提中午双方交换了推号的事情后续。

刘伟在交换推号的当年就follow了雪,但直到一个星期后,雪才上了推,二人成为互fo状态,而刘伟第一天打的招呼在一个星期后得到了网络上的回应——现实中天气好的时候经过亭子都能看到雪——周末除外——两人有机会谈了几句,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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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ki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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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wei晚上好

“去年夏天,将近8月份末的时候我去了东京,在那边碰到一个披着文明外表的野蛮人,被她用手提包伤到眼睛,流了挺多血。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严重,竟然要进行手术,虽然被打了好几下。”

雪轻描淡写地说完了经过,吃了一口米饭。

花嘴里的食物已经失去了味道,眉头扭成了一团,小狗般的眼睛瞪的滚圆,“你怎么不还手!”

“恩,一下蒙掉了,也没反应过来,呵呵。”

“能那么快手术也算幸运了。”白摊手,“后来怎么样了,那个人有没有跪下来道歉。”

“有——”

“真的?”

“有道歉。对方似乎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全部的费用都是由她负责,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说起来,下午三节什么课来的?”

放学后所有人都收拾好物品冲出教室,雪和花道别后没几秒花又气鼓鼓地冲进来说白今天有事不和她一起去社团,然后一个人快速离开了。空手道部和水泳部似乎挺近的。

”室内游泳馆出门右转就是空手道和剑道部。“

”这样啊——“

雪掩饰住了没意识到自己在自言自语的惊讶神情,听到紫原声音的一刻她想起还没看见后座巨大的身躯飘过窗口。说实话,回头前她已经准备好了满头紫阳花色的乱发和或许因压在手臂上受到反力而出现红痕的面无表情脸闯进视野,但对方似乎稍微整理后才开的口,应该是试图——显然眼神表明他并未完全清醒。

“没叫你起床,真抱歉。”

“那么为了补偿晚到被小雅子敲脑袋的惩罚,明天要给我带一份薯片到学校。”

“可以。”雪接受敲诈,想象了一下荒木的竹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刀刃都觉得疼,越发认为紫原收拾书包的动作太慢,但也可能晚到所受惩罚会轻一些。

“你的推特号是什么?”紫原突然拿出了手机问道。雪有些奇怪,想到这是否和刘伟有什么关系,但一时时间没办法联系起来,一种像是站在没有连接桥的双塔间的感觉。她随手把昵称写在美术课本上。

竟然用自己的名字紫原点开雪灰白色的头像,按下follow。

上一次推特是开学前一天,内容是”正在享受超丰盛的晚餐。“,紫原没打开图片网址。接着他按下呈个位数的followers,秋田千花的头像是趴着睡觉的猫咪,下面的头像依次是官方头像、女人的自拍侧脸、挥剑的人、官方头像、一张全家福,还有紫原按键的手指停了下来,眨了好几次眼,仿佛捕捉到了阳光碎屑的澄清眼睛微眯,难得闪过一道光,这是表明他刚收到出乎意料信息的反应。他慢慢地抬起上半身,坐直。

“雪,”他等着对方转过头,指着手机上打开的个人信息一览,“你认识他?”

还是相互关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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