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武公命垂梦与书 祭仲附议保族命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曜镯长歌!
“大王!臣一生鞠躬尽瘁,衷心为国,大王何以听信谗言......”
“大王!臣冤枉啊!请大王为臣伸冤啊!”
“大王!你何以如此狠心!”
......
戌时二刻的初冬,冷风嗖嗖撬开了内殿的镂窗,呼呼吹得邦邦响,武公顿然扎醒,额汗沁沁,咳嗽连连,喊道:“来人!来人啊!”
燕嫔闻声而入,见武公神色不妙,取出腰间绢巾,小心擦拭,关切问:“大王!你怎么了?”武公怀抱燕嫔,紧张呼吸,“大王,做噩梦了么?没事的......臣妾在......”
“朕梦到了关其思、黄卯、蒋钰之、梁佑庭几人,他们满身是血,连连喊冤,向朕索命!”
“娘娘,药煎药了!”婢女小翠轻声,殿外候禀。
燕嫔轻声回曰:“大王,您忧思过虑,才心神不宁,来!”话落,燕嫔为武公穿好外袍,搀扶而出,“臣妾为大王熬了一碗安神汤,喝了舒服些!”武公乖乖听话,随燕嫔下坐案几,几口灌下了安神汤。
“大王!”徐公公慌张入,下跪报禀,“徐公公,何事惊慌?”燕嫔问。
徐公公紧张兮兮,颤抖递呈一绢巾叠裹之物,惶惶不安,禀曰:“大王,刑部司的人送来的卷宗!”
“看你紧张成何样了?呈上来!”武公抹了抹嘴,接过徐公公手中的绢巾,生疑,刑部司什么时候用绢巾裹卷宗?他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徐徐打开,见一白纸黑墨,规规整整写着“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他定睛再看,右下角署名:关其思死谏,还有一个暗红的血手印,武公看得惊慌害怕,哇然呕吐,连连哭诉,“是他!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混账!还不快将这污秽之物处置了!”燕嫔犀利责备,徐公公吓得叩首谢罪。
武公起身不稳,头晕欲倒,郁结吐血。太医连夜入殿问诊,惊动了王宫内院上下。王后武姜、太子寤生、二王子叔段齐聚内殿。武姜见燕嫔伴坐君侧,只觉恶心。这只野狐狸谄媚之态,惺惺假意,实属恶心至极!
武姜见武公卧病在床,病病殃殃,心有不忍,忍心头泪,问:“太医,情况如何?”太医跪而作揖:“回王后娘娘,大王气血郁结,加之受了风寒,又做了梦魇,这才呕吐不止。幸得吐了淤血,不然脏内淤堵,恐伤及圣命啊!”
武姜生疑,大王身体一向硬朗,自从燕嫔这只野狐狸出现后,就每况愈下,虽平日有太医奉药问诊,情况不算好也不会太差,可今夜忽而加重,实属可疑!武姜四下观察,见案几上有药迹残渣,再问:“今夜大王可曾喝药了?”
燕嫔婢女扑通一声跪下叩首,哭诉请罪:“回娘娘的话,是奴婢拿的药......可那是安神汤......”
“放肆!大王身体虚弱,怎可随意服食其他药物?万一药性相冲,危及圣命,就算你家族有上百个脑袋,也不够掉!”武姜发怒呵斥,“来人!把她带下去,交给刑部司发落!”
“王后娘娘!小翠是奉了妾身的旨意,才去熬的安神汤,如若王后娘娘怪罪,就请一同罚了妾身罢!”小翠见状,跪爬哭丧着求情,“王后娘娘,此事是奴婢一人自作主张,不是燕嫔娘娘的错,奴婢有罪!请王后娘娘降罚!”
太子见母后心烦,出而谏曰:“母后,此事尚有疑点,若过早定罪恐怕不妥,儿臣请旨彻查此事,给父王、母后一个交代!”
武姜点点头,回曰:“好!一切依太子的!大王龙体未愈,今夜由本宫留守,其他人等如无传召不得入内!”转头对曰:“二王子,你也退下罢!”
叔段点头,作揖叩安:“是!母后、王兄,叔段先行告退!”
太子点头诺,令:“来人!将此人带下去,关押候审!燕嫔禁足流觞宫!”
“谢太子殿下恩典!”燕嫔叩首谢恩。
太子见母后伴坐旁侧,难过心伤,对曰:“母后!父王会没事的!您切勿忧心过虑,伤了身子!”
武姜静坐发呆,不与对视,冷冷回曰:“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政务繁重,且去罢!你父王有母后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是!儿臣告退!”太子遗憾而出,回望内殿,感慨万千。小时候,每次父王出征,母后总是千叮万嘱,十里相送。日日牵肠挂肚,翘首以盼。但当父王受伤而归,母后紧张守护,疗伤喂药,事必躬亲。母后虽性子倔强、脾性乖张,然情深义重,与父王恩爱有加。可不知何时,父王母后将行将离,以致父王尤宠燕嫔。而自从燕嫔出现,父王反而病痛加身,还允许后宫干政......太子思考再三,觉得此事蹊跷颇多,势必要好好调查一番了。
内殿,武姜呆看着武公熟睡的脸,不忍出了神,轻轻抚摸,喃喃自语:“二郎,臣妾许久没有这般看着你的脸了......想当初,臣妾不顾父王反对,执意嫁给了你。本以为与你同舟共济、白首偕老。可不曾想,有朝一日,二郎也会同其他国公侯爷一般,朝三暮四、移情别恋......”武姜仰头呆看床头上系着的紫色流苏,难过心痛,缓缓落泪,续曰:“从前,二郎知道臣妾喜欢红色流苏,便一直系在床头上。可如今,物是人非,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难以回头了......”
翌日辰时早朝,徐公公出,与众臣宣曰:“兹大王龙体欠安,宜静居生修,今后一切政务由东宫代理,尔等需勠力同心,以东宫马首是瞻,尽心辅佐之!”
太子出,群臣下跪叩首,侯安:“太子殿下千岁!”
“众卿家免礼!”太子回曰,续问:“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一臣子出而上奏:“殿下,臣有事启奏!按吾国律法,凡有叛国之罪者,株连九族。臣恳请太子殿下下旨,将四名叛国罪臣之族,系数扣押,择日刑判!”
“臣等附议!”接着,又有几位大臣出。
子懿见之,即出劝曰:“殿下!四名大臣均已伏法,剩下的族人均是老弱妇孺,并无能力,请殿下开恩,留族人性命!”
“臣附议!”祭仲出,附议对曰。
正是时,沈廓殿外求见,太子宣。沈廓叩安上奏:“殿下!前方战事报,说胡国公已退兵十余里,并拟定休战协议,不出三日,协议便可达京!”
太子意会点头,回曰:“好!很好!本宫知道了!”太子思虑片刻,宣曰:“继而战事维稳,也算有功,功过相抵,死罪可免。免去罪臣后代族人一切官衔爵位,贬为庶人,所有家产没收充公,就此作罢!”
子懿叩谢殿下开恩,祭仲欣慰赞许,祁鄢、公子吕皱眉不满。
早朝退,子懿离殿,见祭仲,作揖侯安:“方才在大殿上,幸得祭大人出言相劝,这才保住了已故大人的高堂妻儿!臣替已故大人谢过祭大人之恩!”
祭仲笑了笑,拒曰:“尉大人且需慎言!他们皆是罪臣,又何来大人一说?祭某不过是顺了太子殿下心意罢了,何来出言相助?莫不是太子殿下有悲悯之心,体恤朝臣,又怎能保住几位亡人的后人?方才群臣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恨不得拔泥除根。毕竟,历朝历代,罪臣之后倒戈反叛,也不是未曾有的事!”祭仲作揖,对曰:“祭某有事,先行一步了!”
祭仲原是下卿,自其女祭莫嫣入宫,贵为太子妃,便一路仕途高升、官升三级,短短几年便是上卿。太子殿下听言也是在理。子懿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心生五味,答应关伯伯之事总算做到了。尽管为关伯伯及其余三人翻案,甚是艰难,可若不作,岂能对得起天下良心与友朋之谊?
一阵寒风迎面刮过,子懿不觉冷,反倒更清醒了。
戌时一刻,尉府冷冷清清。靖瑶胃口不佳,随意吃了两口便早早回房歇息。凌月见靖瑶忧思过虑,亲自下厨给夫人做开胃点心。子懿协助,随凌月一同叩门宽慰。
“娘,这是凌月亲手做的山楂糕,甚是好吃!您尝尝罢!”子懿笑而奉茶。
靖瑶点头谢,小嚼一口,果然甜香,不觉多吃几口,回曰:“真的好吃!凌月,你有心了!”
凌月开心,一旁伺候,对曰:“娘,凌月给您捶捶肩!”
子懿诺,对曰:“娘,爹很快就回来了!娘且相信儿臣!”
看着子懿坚定的眼神,靖瑶长舒一气,点点头,笑执两人手,回曰:“幸好有你们在娘的身边,不然娘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一个时辰后,待靖瑶睡下,二人出,挽手而行。寒月下,二人行至琼玖阁外亭,下坐,凌月小声探问道,“夫君,爹的事,需要妾身出手相助么?”
子懿反问,“夫人打算如何相助?用仙法么?”他握紧凌月的手,劝曰:“天界与人界互不干涉,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如你擅用仙法改了人界运命,指不定又会遭到怎么样的惩罚!为夫绝不许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凌月关切,再问:“可太子素来与祁鄢等人亲近,爹又与祁鄢等人政见一向不合。此事怎么看,都难以把握啊!”
子懿摇摇头,回曰:“再等些时日罢!为夫有把握!”
凌月意会点头。见凌月衣衫单薄,子懿主动脱下外袍相拥,深情对曰:“时候不早了,我们回房罢!”
夜深人静,亥时三刻已过,瑾萱夜不能寐,独自于内院徘徊。她呆看湖中凉水,目无表情,孤苦伶仃,又觉人生无望,遂纵身一跃沉湖。
原以为就此了结一生,不料隔天醒来,却在自己的床榻上,瑾萱百思不得其解。正是时,凌月端茶歇而入,寒暄对曰:“瑾萱姑娘,你醒了?”
此话更叫瑾萱不解,“你......你怎么知道......”
“是我救了你!”凌月放下茶歇,规劝对曰,“如瑾萱姑娘真的死了,又怎对得起夫君于朝廷之上的冒死相谏?”
瑾萱听罢,讶异难过,无声啜泣,泪落沾襟。
“如若你尊尉大人为父,不如多想想法子,救救你的父亲!”凌月对曰。
瑾萱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