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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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行用毛巾擦去夏锦恋脸上的汗，失控的情绪沉淀了一夜总算是平复下来了，目不转睛地看着沉睡的人。
夏锦恋昨天哭得实在是凶，今天早上喉咙就开始发炎，醒来后看见苏行也不敢和他对视，抱着被子硬是把自己埋了一整天。
苏行是个情绪矛盾存在者，他拥有两个令人难以适应的极端。在外他的脾气并不温和，或许这一点遗传有很大的影响，在内他是一个温柔阈值无限高，可以无条件纵容你的人，但一旦触及到那个最大阈值他就不会再轻声细语，那后面将会是一场风暴。
虽然这一点夏锦恋已经真正体会过了，他见过发怒的苏行，每一次都令他后背发凉，但有时候他就是想犯贱，想去寻找那个最大阈值，除非把他伤得遍体鳞伤才肯停下。但他知道苏行不会真的伤他，顶多就是揍一顿出出气，所以他还是忍不住想去试探，非要点燃火药桶把两个人都炸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他所表现出来的两种极端，正是他和理智不断作斗争的矛盾的体现。
一整天的时间也够夏锦恋冷静了，拖着酸痛的身体去卫生间洗漱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苏行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夏锦恋下意识想逃，又想起自己这个样子能他妈逃到哪里去，最后还是乖乖朝男人走去。
苏行自然而然地把他抱进怀里，轻轻嗅着他身上沁人的味道：“你好香，洗澡了吗？”
无论亲密过多少次，夏锦恋都会对这个人心跳加速。
大概是昨晚的恐惧再次攀上心头，夏锦恋没敢说话，苏行也没有要撒手的迹象。
“你躲了我一天了，我们谈谈。”
“我不想——”
“夏锦恋。”
夏锦恋推开他胸口的手果然僵住了，他想起自己离开前的那个夜晚，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平静的苏慎，却只用了三两句话就让他彻底破防。
反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潜伏着的苏行，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最疯狂的一次。
苏行微微皱着眉：“是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还是惩罚不够狠？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夏锦恋感觉到他的怒火在攀升，但又实在不知作何解释，干脆一直沉默着。
他想起昨天失控的苏行，那种愤怒程度大概一辈子只能见一次。
苏行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咬牙切齿地说：“你真该庆幸我舍不得伤你，否则我他妈早就打断你的腿了，能让你跟着安城跑那么远？”
夏锦恋狠狠打了个哆嗦，苏行轻轻摩挲着着他的腰，这个反应他还算满意：“害怕吗？以后还跑吗？”
夏锦恋执着的不说话，苏行脾气上来了就按着一顿强吻，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继续逼问：“为什么要跑？”
夏锦恋这次直接闭上了眼睛，倒也不是有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就是觉得这件事情不适合让苏行知道，否则他和苏慎的关系究竟会朝着哪一个方向恶化，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
苏行觉得自己要疯了，问了一天一夜依旧什么都没撬出来，夏锦恋嘴里吐出来的不是脏话就是拒绝，简直要把他逼疯。
于是他开始反省自己，思来想去也没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夏锦恋的事儿，还过分关爱来着，究竟他妈的怎么回事儿！
夏锦恋的手机被苏行收走了，脱了衣服看着镜子里“遍体鳞伤”的自己，潮红一点一点漫上他的身体。
苏行昨天下手不可谓不狠，他一直到晚上才勉强能穿上裤子，又实在肿得难受，干脆找了件苏行的衬衫换上了，大腿处密密麻麻的吻痕看得他一阵脸红。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能不能好好过，苏行会不会又心血来潮收拾他一顿，他是否需要给自己的屁股和腿买一份保险。
苏行把他锁在了家里，一下班就冲过来看看人还在不在，有时候夏锦恋去花园逛逛回来都得挨两句骂，又赌气似的不服软不说话。
两人就着这种看谁先疯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星期苏行才先低头，专门找了个下大雪的周末再次试图谈话。
夏锦恋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大雪，大概猜得到苏行又要怎样和他谈判。
他一直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挣扎，其实就算说出来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可一直瞒着苏行也能把他逼疯，两者都没什么好处。
苏行摸着他有些长了的头发，声音轻飘飘的：“你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和我说话了。”
他心里难受得厉害，那天的失控也已经道过歉了，可夏锦恋还一直是这种态度，他无处发泄的愤怒最后都不得不转化为无奈和伤感。
“安城不是和我一伙的，最开始联系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苏行靠在他耳后说话，“你一声不响就跑掉了，你知道那天我在机场等了多久吗？”
到最后他的声音竟然哽咽起来，夏锦恋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到底在闹什么。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没睡醒，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回到家我才发现，你已经不见了，连手机都没拿，”苏行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他和自己融为一体，“我找不到你，我去哪儿都找不到你了……”
夏锦恋努力睁大了眼睛，轻轻握住苏行有些冰凉的手：“我——”
“锦恋，”苏行又抱紧了他，声音不再从容不迫，“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就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一声不吭地走掉。”
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自上而下滴在了夏锦恋的脸上。
苏行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竟然低声哭了起来。
夏锦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苏行哭。
苏行抱着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哭声，但崩溃的情绪还是如同滔滔江水一般迸涌而出。
夏锦恋一下子就急了，用力抓住他的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象过很多次苏行哭的画面，但这个人一直很强硬，所以他能想到的也只是被自己气哭或者被自己蠢哭，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的画面。
苏行哭起来和别人没什么区别，滚烫的泪水从通红的眼睛挤出来，争先恐后地往下流，瞬间打湿了他的脸，也打湿了夏锦恋的肩膀。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一把把夏锦恋抱起来放回床上，吻了吻他的脸：“我去给你做饭。”
夏锦恋有时候挺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的，苏行一直到这种时候还在对他好，他妈逼的自己到底在闹什么。
新年要到了，这雪也下得愈发频繁，整座城市都被一片雪白笼罩着。
“你在逼我！”玻璃杯猛地砸在地上，玻璃渣蹦了一地，夹杂着无尽的怒火的声音也从苏行喉间吼出。
苏慎脸色微变，如果撇开血缘关系不说，他打心底里其实是有些害怕苏行的。
苏行双目通红，他控制着最后一根要崩断的神经努力保持清醒：“你知道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除了让我更加恨你，没有他妈的任何意义！”
“你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苏行从未如此愤怒过，他恨极了苏慎一次又一次不顾后果的步步紧逼，恨他不念旧情对夏锦恋做的事，恨自己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好好解决。
他恨，他恨得要疯。
“苏行，你应该以大局为重，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你他妈放屁！”苏行怒不可遏地又吼了一句，他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苏慎再说一句话他就能完全崩掉。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会结婚，不会和女人在一起，不会和夏锦恋分开，如果你再逼他，”苏行深吸一口气，“我不会放过你。”
苏慎脸色一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荒唐事吗！”
“我不觉得荒唐！”苏行胸口剧烈起伏，“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别人怎么看与我无关，你大可以把我们的关系散播出去，你也可以对外宣称你没有这个同性恋儿子，我不在乎。”
“反了你了！”苏慎拍桌而起，“我是你老子，你什么都得听我的，断掉！”
“我不断——”
啪——
苏行咬着牙偏过头，火辣辣的痛觉很快在脸上扩散开来。
他后退了两步：“别用你那可悲的孝道教育我，我已经做出妥协了，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进一步，这次，是你越界了。”
苏慎闭上了眼睛，愤怒和伤心充斥在他的心头。
他沉默了很久，抬起头看着这个越来越陌生的儿子，无奈道：“他不会希望你和我闹成这样的。”
“这是你一手造成的。”
苏慎苦笑一声：“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们在一起，他恨我没关系，只要你们能分开。”
“你以为你能如愿？你以为你把他逼走我就会听你的话了？”苏行眼神变得阴沉，“做人一定不能太自满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这也是你教我的不是吗？”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这样的消息，否则也别怪我不顾及父子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