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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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
我又驮着我大半年的存稿战战兢兢地来了,亲亲们别来无恙呀~
还是老规矩:胡编乱造,切莫考据,不喜点叉(捧大脸)
看在我这个扑街依然在坚持码字的份儿上,请给我一点收藏和营养液吧,嘤嘤~qvq
火车开起来,是摇摇晃晃的,在最末等座,那摇晃,能晃得人泛起恶心,可一路往前进,即便是在一等座,那种微弱的晃动,还是不能完全消弭。
顾长云便是在这一阵轻摇中醒来,她已坐这列火车行了两天,从一等座的卧铺中将自己撑起来,只觉得骨头都要给摇晃碎了。她懵懵地看着车窗外大亮的天色,好半天头脑与思绪都没能清晰起来。
旅程累人,但再怎么样,坐火车总比坐渡轮要好。她从苏州启程北上首都,最先就坐了两天轮船,然后再转火车,在轮船上那种摇晃的滋味,事后回想起来都要色变。顾长云几乎是一天一吐,待从轮船上下来,精气神已被晃去一半了。
她暗想,好在没有让爸爸妈妈跟着我一起来,这么远的路,又是如此的波折疲劳,实在没有叫他们多受这一份累的必要。
她此次千里迢迢前来北京,当然带着一份任务,但她的父亲顾严海之所以准许她一个人远上北京,也是出于两点考虑。
原来,顾严海在苏州任华商银行分行的行长,他原就是首都人,只是当初华商银行在苏州开设分行,新银行从无到有初初建成,大大小小的事务,由谁去坐镇?
华商银行的董事谁也不放心,亲自指派顾严海赴任苏州,这一呆就是十年多,如今苏州分行运营顺利,另又开设了两家小分行,他便接到总董消息,要重新调他回北京,任北京总行的行长。虽同是行长头衔,但从苏州到北京,那是大不一样的。
顾严海本就着手计划着举家搬迁到北京,但调令未到,他人就走不脱身,便让女儿顾长云先行动身前往,顺便熟悉熟悉北京城的风貌,为明年的考学做准备。
这也就是其二。顾长云今年十七岁,明年合该到了念大学的年纪,论学堂教育,是哪里也比不上北京的,可北京城里那么多学校,哪一所更好?那就不知道。他便有意让女儿自己去考察比对,挑几所自己喜欢的应考。
顾长云靠着卧铺冥思了几分钟,总算醒了点神,便起身来更衣洗漱,就着车厢里挂着的小圆镜,先就看到眼下的两片青黑,在整个素白浅淡的面容里,打眼得骇人。
只能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旅程途中,再怎样狼狈都是不能停的,好在火车今天就可以到站,等到了站,再好好休息调养吧!
洗完了脸,便由一等包厢走出来,往专为旅客用餐的车厢走去。那节车厢,在二等与三等座之间,要去到那里,势必要途经二等坐席。二等便没有独立的包间了,也没有卧铺,只有一条长的软椅子,晚上可以靠着睡觉。
但是许多人在一个大的空间里,说话声打鼾声,乃至事物和人身上的气味,都混在一处,那种嘈杂的环境与浑浊的空气,就不必说了。
再往后的三等坐席,连软椅都没有,只有硬座,且坐的人更多,那一种身体上所受的辛苦,更不必去想。
顾长云轻掩着口鼻径自往前走,目光所及看着两边的旅人,个个面色泛着黄。不由地心想,耀宗来北京时坐的便是这二等座,他这个人很爱干净漂亮,也不知道当时是如何挨过来的,总也是吃了一遭苦头吧。
再想到他半月前寄回家的那封信,说得了重病住在医院里,独在异乡,也没有什么朋友探望他,有什么事都要花钱托人家去办,只觉得格外的想家。
信里的言辞太可怜了。汤伯母当下便急得捂着心口跳起脚来,可他们远在苏州,除了加急汇了一笔钱去,叫他安心养病、凡事不用节俭花销以外,别的也是力所不能及。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唉,离家在外,别的一切都好说,唯独生了病,叫人放心不下。
我这一次来,好好看看他,再给汤伯母去一封电报,总可以让她安心。
这样子零零碎碎地想着,吃过了饭,便又回到包厢里,打开箱子拿出书本看起来。看久了,仿佛书上的一个个铅字也跟着扭起来,人便又在那一阵微妙的摇晃里,迷糊住了。
再一次醒来是因为火车鸣了笛,睁开眼睛,忽觉脚下的地板不晃了,往车窗外一看,火车已靠着站台停下来,一个穿制服戴帽子的人摇着手上的大铃,高声喊着:“北京站!北京站到了!下车不要挤!不要挤!”
总算是到站了!
顾长云心里一阵轻松,紧跟着又是一阵激动,然想到外头有那样多的人,自己又是一个女孩子,为安全谨慎起见,不必在这时候争先,很可以等人走散一点了再下车。便不慌不乱地,将自己散落在外的几样物品收拢进行李,静候着。
她所带的皮箱子较多,本想请列车员相帮搬上站台,索性这里的列车员很热心肠,干脆一气儿替她搬上了大马路,方便她叫车,随叫随走。
这实在帮了大忙,顾长云一连道了好几声谢,利落地叫了辆大车,不作二想,坐上后便报出了“京北大学”这个地址。那司机向她望一眼,笑道:“我看你的样子,就像是个女学生啦!不过学堂都开学月余了,你怎的才来呢?”
顾长云想不到首都的人,个个都是这样热情健谈,自己初来乍到,却半点没有“异地为客”的感觉哩!便笑着闲谈起来:“我还不算是女学生呢,不过兴许到了明年,我就是了。”
大约是北京城里像她这样筹备考试的人不少,司机顿时便了悟似的“哦”了一声,又问:“那你怎么一来就去京北大学呢?我看你这大包小包的行李,很应当是去投宿的,京北大学是设有学生公寓,可非本校的学生,可是进不去的呀!”
顾长云听他提到投宿,那正可以向他询问了,顺势打听道:“是了,正是为了投宿的缘故。我在首都人生地不熟,知道住哪里好呢?不过我想,学生课业繁重,都想住得离学校近些,学生的亲眷,为照顾之便,总也有想搬去同住的,故而学校附近,一定有便宜干净的旅店可住。并且学生多的地方,安全上总可以放心些。等我先到了京北大学,再去附近找找不迟。”
那司机想不到她报一个地址,背后已做好了这样一番周密计划,乐得哈哈笑起来,道:“不错不错!看不出来,你小姑娘脑子清爽啊!那我干脆给你做个介绍,京北大学周围确实有不少会馆旅店。但是住会馆的,都是些穷混日子的老爷们儿,乌烟瘴气,你不便去,最好连靠近都极力地免去。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去住新惠旅馆最好。”
顾长云见他连具体住哪一家店,都给自己定好了,好奇道:“这为什么?”
司机道:“因那新惠旅店距离京北大学很近不说,掌柜的很细心,往往将男女客人的房间隔开安排,久而久之,女客人图那里清静安全,到现在,店里住的七八成都是女客,或是带着孩子的母亲。”
顾长云心里一动,想不到自己投宿的大事,这样轻松就解决了,当下高兴道:“那太好了!劳驾你,就直接把车开去那里吧!”
司机应了声“好”,随即又说道:“不过你刚才那话,也有不对的地方,何以学生多的地方就安全呢?你是外乡人,不知道北京城里的风气,是愈发开放了,男女学生不好好念书,花着家里的银钱玩到半夜的,可不在少数啊!我看你是很认真的样子,千万不要受到那种不好的影响。”
顾长云听了这话,心里先就觉得不可思议。
苏州之于北京,说近不近,说远也没有远到天边,自己为了求学狠受了一番旅途的辛苦,已经下定决心,非要考中一所好学堂不可了。遑论那些从贵州、云南远道而来的学子,受的辛苦是成倍的,还能丢下读书这项最紧要的事项不成?也许他见识的人,多是北京城本地的富家子弟,那就两说了。
不过想到司机到底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片好心,也就微笑着念了一句“是”。
汽车开了小六十分钟,在一处挂了招牌的楼房前停下了,那司机对顾长云招呼一声“到了”,便下车去替她取出后车座里的行李。因为他的推介,省了不少时间力气,顾长云很感谢他,在结算车钱时,便多给了他一块钱,当做小费。
那司机将钱在手里抛了两下,忽而又道:“你小姐人很好,我再提醒你一句吧。住在公寓旅店,千万锁好自己的行李房门,离开一小会儿也别忘了锁。我可不是吓唬你,你是没有见过,一个女学生拿了头发上一个长别针,几分钟就可以撬开一把锁。你说你不锁门,有那几分钟的工夫,人家不是把你的东西,都给卷走了吗?”
顾长云被他说得心里一怔,只觉这偌大的首都城,瞬间便危险了几分,自己原本已松缓下的心弦,也多少警惕了起来。
她讷讷地道了声谢,提着皮箱子,转身向新惠旅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