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弟子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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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是春天,然而暮色,依旧比夏日里来得早些。柳平赶在最后一抹夕阳没入天边之前回了将军府,他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跨进门,遥遥便见世子正端正的坐在书桌前看书,目不斜视,一脸肃然,衣襟更是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褶皱,让人无端生出不敢惊扰之意来。室内并与多余华丽的装饰,只桌上,放了一盆名贵的蕙兰,绿叶细长青翠,其间几朵花瓣通体一色,洁白素雅,透着若有若无的幽香。世子独爱兰花,此盆能赶在花朝节盛开,倒也合时宜,一人一兰,既俊且雅,相得益彰。
好一个“公子世无双”。
柳平垂手立在一旁,闻着满室清幽的花香,等着世子问话。
世子严谨,仆随主,柳平可不敢像柳条儿那般放肆。
少顷,柳枢才慢慢放下书,看下柳平,浅浅的眸色不见一丝波澜,开口问道:“柳平,打探到什么消息?”
柳平忙恭敬站到他面前,低头回道:“回世子,今日四公子在清风园,果然遇到了龙狐。龙狐派出的,是堂主云瑶,云瑶在清风园利用奇门遁甲之术,设了迷阵,我们的人被挡在了外面,无法靠近,好在四公子并未受伤。”
柳枢眸色未动,声音更是喜怒难辨:“还有呢?”
柳平继续回道:“五小姐今日与兰夫人一同去了灵安寺,不过,五小姐没有一起回来,兰夫人……”
柳枢微微皱眉,打断了他:“此事与四公子有关?”
柳平赶紧简明扼要回话:“回世子,有关联,五小姐,应该是被龙狐掳了去,想以此来要挟四公子。”
柳枢眸色微变。柳暗雪自出生以来,性子不似大小姐般温柔,竟有几分将门的巾帼风采,这也是父亲犹为喜欢她的缘由。柳棉常年出征在外,金戈铁马,驰骋沙场,柳暗雪自是十分仰慕,每每归来,必要缠着他东问西问,故而,柳棉对这个妹妹,也犹为怜爱。龙狐以柳暗雪作为要挟,柳棉自然会有所顾忌,只是,龙狐是刺客,如此多此一举,又是为何?难道是,风流的云瑶看上了柳棉?
见他沉默不语,柳平慌忙跪下,:“属下办事不力,只打探到这么点消息,请世子责罚。”
柳枢回过神来,脸上恢复了平静:“此事不怨你们,你起来吧。龙狐做事素来滴水不漏,若非平日里苦心经营,五小姐被龙狐掳去这件事,亦是打探不到的。”
柳平忙磕头:“多谢世子。”
能打探到此事,差点折了一个兄弟,此事不必多言,世子吩咐的事,素来是只要结果。
“四公子可回来了?”
“回来了,此时应该在兰夫人处。”柳平想了想,道:“还有一事,属下觉得,应该禀告世子,四公子今日,与洛神公主同游清风园,想来,是对公主有意。”
“洛神公主?”柳枢眉峰微蹙,想了想,方忆起圣上是封过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公主,“四弟怎会遇到她?”
“洛神公主今日也去了清风园,故而,才得遇见。”
“四弟长年征战,鲜少在京都,才会误了行弱冠之礼,未曾有字,此次凯旋归来,圣上感其功高,亲自赐字。棉弟去花朝节,也是圣上之意,意在为绵弟寻一良缘,只是不曾想,四弟会看上洛神公主。”
柳棉自幼就不会循规蹈矩,此番,亦不知是真是假。
柳平事无巨细的汇报:“临别时,四公子亲自送洛神公主上车,方才回到府中,核实五小姐之事。”
柳枢看着兰花细长的绿叶,缓缓道:“无妨,只要四弟喜欢,我替他去求来便是。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龙狐之事,确保四弟的安全。”
柳平却有些担忧:“属下冒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枢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你退下吧,我自有分寸。”
左不过,为了他,与这天下为敌,然而,那又如何?
柳平不敢再言,唯唯应了:“是。”
只听得柳枢道:“你叫少夫人先歇着吧,我要去见见父亲。”
柳平默默替少夫人叹息了一声,世子房中,没有侍婢,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少夫人哪里。
柳枢见到父亲时,柳绵正跪在地上,年过半百的柳子绪负手立于书桌前,挺拔的身子寒气笼罩,端正挺秀的五官犹可窥见青年时的俊逸,让人不得不感慨:当年“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少年将军,果然名不虚传。然而此时,脸上余怒未尽,虽已除却盔甲与配剑,身着一套半旧的常服,除了腰间一条玉带别无华贵的饰物,却已依然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与雍容。
柳枢神色恭肃的上前拜倒行礼:“孩儿见过父亲。”
柳子绪见是柳枢,平复了一下心绪,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柳枢身形未动,继续缓缓道:“父亲白日里操劳,本就辛苦,如此动肝火,于身心无益。”
柳子绪闭上眼,指着柳绵,缓缓道:“你且问问他,是何事要惹为父动怒?”
柳枢转头看下柳绵,只见他如孩童一般,瞪着雾蒙蒙的桃花眼,无辜的看着柳枢,柳枢正自看得失神,柳绵忽而又像孩童一般,向他眨了眨眼......
柳枢霎时清醒了:四弟永远是四弟,这般调皮!他忙端回世子的姿态,轻声责备道:“四弟,如今已是侍奉在圣上身边的郎中令,怎还惹父亲生气?”
柳绵似笑非笑看着大哥,不语。
柳子绪未听得他回话,睁开眼来,便看见他这副不恭不敬的神情,气得胡子上翘:“长兄问话,你这是什么态度?如此顽劣不堪,何以担当大任?枢儿,你且起来。”
柳枢忙起身,扶了父亲坐在红木椅上,他素来严谨,此时亦无过多担忧之色,只能听出话语间的关切:“父亲息怒,四弟征战沙场,性子自然是要活泛一些的。四弟,你先起来,南海潮湿,你在那里呆了一年,定然染了不少湿气,再这般久跪,更是伤身。”
柳棉依旧不言语,跪得纹丝不动。
父亲不点头,他自然是不敢起来,这个规矩,得守。
柳子绪容色稍霁,忍不住看了看柳棉,冷哼一声。
柳枢只得又道:“父亲,左不过,是今日四弟回来得晚了些,圣上准了四弟好几日休沐……”
柳子绪喝道:“枢儿,你不必为他求情,如此生死攸关之大事,他都能瞒着为父!”
父亲已知晓?柳枢试探着问道:“生死攸关?父亲,这是何意?”
柳子绪缓缓转过头,灼灼直视柳枢:“有人雇了杀手,要杀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