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断壁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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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珵小心地护着云流朝后山方向走去,他听苏玉说九王府四周潜着不少探子,王府中也有不少眼线,要想避人耳目,只能从后山出去。
幸好苏玉早把府中侍人调到了前院,他们一路走来并未碰到人,很快两人就进了后山。
云流看着萧珵轻车熟路的样子,疑惑地问:“萧城主,你对后山地形很熟悉?”
萧珵颀长的身形顿了顿,转头看着她说:“不才,在长公主休憩时,我在九王府转了一圈。”
云流脸皮微烧,他也知道她醉酒了?
她垂着眼说:“苏玉倒是信任你。”
萧珵但笑不语,引着她往寒山走去,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山崖前。
山崖前长满枯草,在日光照耀下金黄一片,崖边立着一排整齐的木桩,木桩上连着粗大铁链,正是以防跌落的围栏。
云流走到了崖边,小心地朝崖下望去,薄雾已经散了,能看到崖底生长的草木。
萧珵站在她身旁小心地看着她,见她神色失望地收回了头,他笑着问:“长公主看到崖底了?”
云流点点头说:“嗯,倒是比我想象的更浅,王府后山不过如此。”
萧珵挑了挑眉说:“这里山崖开阔,又无人注意,从此处离开王府是最好的。”
他取下了腰间长剑,解开包裹的黑布,一把紫色长剑显露在日光下。
云流惊叹一声,好华美的长剑,她伸手勾勒着繁复的圣莲。
萧珵伸手打断了她说:“长公主,我这就带你去看冬景,我们御剑过去。”
他拔出了长剑,紫色的光芒缠绕剑身,长剑猛地变大,他先跳了上去,示意云流上剑。
云流也跳上了长剑,萧珵连忙伸手扶着她。长剑朝山崖外飞去,飞到了高空中,越过了雍京城朝城外飞去。
云流惊奇地往下方看去,只见云雾缭绕,隐隐可见一点城廓。风很急,几缕青丝被吹散,她紧紧抓住了萧珵右手的衣袖。
萧珵不动声色地侧了侧,挡在了她身前,温柔地问:“长公主可觉得冷?”
他单手解下了身上的大氅,顺势披到她身上,“是我考虑不周,忘了提醒长公主添衣。”
大氅散发着淡淡的熏香,一股暖流传到云流身上,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说:“萧城主……”
“叫我怀远。”萧珵直视着前方云雾。
云流愣了愣,见他神色如常,只得说:“怀远……这大氅你披着罢……”
剩下的话被她咽下了喉咙,因为萧珵侧过了头,静静地看着她。
日光下他容颜如玉,长眉入鬓,目光清朗似水。他静静地问:“长公主这般不欲与我亲近?”
云流第一次见到他冷肃的样子,与他平素温润含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移开目光说:“我见你唇色发白,心想你许是畏寒,这大氅御寒,你披着不是更好?”
萧珵的目光柔和下来,伸手替她拢紧大氅,清朗的声音落在她耳旁:“阿流,不必担心我,你素来娇弱,北国冰寒,万务受凉。”
长剑很快飞到了城外,开始往一处悬崖底飞去,萧珵扶紧云流,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
云流震惊地看着入眼处缭绕的烟雾,越往下风越是阴冷刺骨,隐隐可闻崖底的凄厉叫声。随着飞剑的下落,她看见崖底生长着茂密的草木,鸟兽扑腾。
鸟兽见了生人也不畏避,反而尖叫着冲两人袭来。崖底的生灵被惊动,纷纷乱窜和缠斗起来。
萧珵挥舞着剑鞘,将鸟兽挡下,长剑划过崖底,往前方飞去。
云流不敢置信地说:“燕州城外竟有这样的地方,为何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萧珵淡淡地说:“这可不是寻常地方,悬崖离地九千尺,普通人哪里会到崖底来。”
四更天时他原本打算从燕州城西南潜入雍京城,到了西南角才发现前方林原陷落,方圆几十里尽是深渊。他以为是阵法,便走了上去,没想到踏空掉入了崖底。他在崖底一边击退鸟兽,一边摸索着往前走去,直到看到了前方闪烁着的光芒。
长剑在一处山丘上停了下来,萧珵收了长剑,看了云流一眼说:“如何?长公主可信了?”
云流捂住了嘴,往冰原下走去。冰原上长着浅浅的草皮,草皮上开满了玉色的冰花,近乎透明的花瓣直直地扎向空中。蓝紫色的桔梗随风摇曳,花叶繁茂,恍若南国春色。
云流小心翼翼地走到冰原中央,她看着冬阳下蓬勃的花草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轻轻转着身子,感受着风吹过冰原,撩起她的发丝。
大氅落在了地上,像一只蓝色蝴蝶,云流在冰原上奔跑着,清脆的笑声在风里回荡。
她回头向站在山丘上的萧珵大喊说:“怀远,你可知在我都宫城畔,长年盛开着蓝色鸢尾花。夏祭时分,人们互赠鸢尾以示祝愿,每年我都会收到满满几车!”
她的神情快活而欢喜,清冷的容颜染上了喜色。萧珵遥望着她温柔地说:“当心绊着,阿流。”
云流蹲下身抚摸着摇曳的桔梗花,欢喜的心绪传递到了花叶上,花叶有了细微的变化。
“咦?”她看着紫色的桔梗花慢慢变淡,化为玉色,整个冰原的桔梗开始颤动,颜色慢慢退去,有的花瓣却开始变成红色,耳旁有凄厉的叫声传来。
萧珵瞬间移到了她身边,揽着她飞到了冰原边上。两人低头看着坡下,玉色和红色的桔梗竞相开放,蓝色的幽灵蝶从原上慢慢飞出,恍若梦境。
云流望着飞舞的幽灵蝶,见它们欢快地飞过冰原聚集到了她身旁,她伸出手去,一只幽灵蝶停在了她手上,其余幽灵蝶尽数被它吞噬,瞬间消失。
她手上的幽灵蝶变成了红色,晶莹的眼珠好奇地看着她。
她用手去摸它,幽灵蝶却猛地飞走了,飞回了冰原。
萧珵满脸震惊,他看见了!这就是长公主的异赋,竟然是召唤亡灵!与凤凉强行施术不同的是,这些亡灵都是自愿追随她的。
方才密密麻麻的蝴蝶十分欢快,仿佛解脱了一般,这冰原难道曾是祭场?
萧珵长眉微蹙,冰原上的桔梗花全部变回了蓝紫色,安静地生长着。
云流忍不住摘了一把桔梗花,她见萧珵神色不明,悄悄抽出了一支桔梗,飞快地插到他袖中说:“古人有言,娇花赠美人,怀远天姿,倒与这花枝相配!”
她大笑着走远了。
萧珵愣了愣,取下袖中花枝追上去说:“阿流,把大氅披上。”
两人在冰原上走了一会儿,眼见云流喘着气,萧珵连忙从手镯里取出黑巾铺到地上,两人就地坐了下来。
云流看着他一一摆上水袋和吃食,不由笑着说:“怀远倒是精通此道。”
萧珵笑着说:“天空城深处大漠,风沙常袭,平时里人们都会备上黑巾与吃食,就地休整,我这也算……不忘习俗吧?”
他朝她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神有些狡黠。
云流猝不及防地喷了口茶水,她连忙摸出纱娟擦了擦嘴,萧珵一向温朗,竟然向她眨眼?
她嘴角微抽地说:“正是,正是,萧……怀远料事如神,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萧珵笑容更深了,不就是眨眼吗?凤凉会的他也会!
日头西斜,霞光照到两人身上。
云流不舍地望着冰原说:“此地甚美,奈何白日短暂,不能久留。”
萧珵淡淡地说:“这有何难,阿流若是喜欢,随时与我说,我便带你下来赏玩。”
云流草草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是,改日请凤凉前来,这样绝美的景致,他定会喜欢!
云流脸上扬起了笑容,催促着萧珵回城,萧珵麻利地收了布垫。
两人背着夕阳往崖上飞去,将要到崖顶时云流看到了崖壁上刻着的字:断壁崖。
王府里宫灯已点上了,两人悄悄回了凝香殿。长廊上空无一人,月光如水,萧珵止住脚步轻声问:“阿流,若是大雍皇帝让你择人,你属意谁?”
云流也停下了步子,她看着他温润的面孔说:“我还未仔细想过,二皇子与九皇子各有千秋。”
萧珵看了她良久,挥了挥手说:“天色渐晚,今日长公主奔波劳碌,早些歇着罢。”
云流点点头,踏上了玉阶,月色落在她身后。
萧珵隐在长廊后,盯着她头上的发簪,心里满是苦涩。
那支发簪通体漆黑,分明是男子的式样。御剑飞行时她几次小心地捂着发簪,生怕掉落。
他不忍她受冻,强忍着疲乏替她挡风,心里对凤凉是又恨又妒。明明他最先遇见她,儿时是,长大之后也是,为何阿流偏偏喜欢上了凤凉?
萧珵倒坐在石桌上,紧紧捂着胸口。从天上人间脱身后,听乐动说起冬至是她的生辰,他立马赶回了天空城,求见母亲,将母亲的传世手镯要了来。
出城时遇上了神女,好不容易才摆脱神女,匆匆回了紫城一趟,他就连夜御剑往大雍赶来。然而大雍边境妖兽作乱,拖延了些时间,他昨日未能赶上她的生辰,直到今日才见到了她。
连日奔波,加上在断壁崖破解封印耗费了心神,他竟觉体力有些不支,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到底注意到了,还把大氅让给他。
萧珵脸色缓了缓,心悸轻了些。旋即又捂紧了胸口,她为何不问他一路顺利否?今夜也是,不问他何处歇脚?
萧珵气极,大口喘着气,他千里奔赴而来,她竟无一句关怀!他脸色发青,胸口梗着一口气,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盒,借着月光打开了盒盖,一只绯红的玉镯静置其上。
母亲说这是父亲从前赠与她的,以结永世之好,这镯子是父亲族中信物,若是遇险可击碎玉镯,便有仙尊前来搭救。
母亲将玉镯转赠给他时神色怅惘,叮嘱他好好对待心上人,切莫辜负了她。
“哼!”萧珵冷笑一声。
那破簪子有何稀罕的?他随手就能雕出一堆。
一堆……?萧珵愣了愣,随即苦笑起来,他不会木活。
他拿起手镯摩挲良久,终是放下了镯子,将锦盒收到怀中。